但是池春春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只小鸟身上。

  他研磨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凌兄,我是池春春,请问在西王朝的阴亲仪式中,两位男性是否可以结亲?如若不清楚请帮我多方打听!

  据悉,我可能要被当成崔英英的替嫁新娘了,如果此消息属实,我恐怕不能再在崔府继续待下去了。’

  写完这段话,池春春就将信笺折好准备绑在信鸽的腿上。

  “诶诶诶——等等!”就在池春春动作之时,赵声出声阻拦了他:“池春春,你看这小鸟瘦不拉几的样,你这么大一张信纸绑它腿上不给它整瘸了啊?”

  池春春急忙停住手,有些讪讪:“我以前看电视剧里好像都是这么做的……”

  “别的鸽子是这样没错,你看这小丁点儿的玩意,能和它们一样吗?”赵声无奈。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池春春手中接过纸条,放在了黄绿小鸟的面前。

  那小鸟向前蹦了两步,而后叼起信笺就飞了出去。

  ——

  白日里池春春把鸽子放出去后,便与赵声一起又去找了一趟崔秀。

  崔秀还是住在原来的院子里,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池春春再去之时,崔秀院中的下人竟也不剩几个。

  这全归咎于池春春夺走了崔秀作为敕尘唯一弟子身份的原因。

  不过崔秀看起来却并不生气。

  在池春春来时,她还泡了壶茶水邀他坐下。

  池春春也不推辞,开门见山便问:“秀小姐,你早上所告诫之事,我回去仔细想了又想,按理说……世家大族之子应该不会接受阴亲新娘是一个男子吧?”

  池春春希冀的看着崔秀,希望她能够给一个答案。

  但崔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西王朝龙阳之好确实不盛行,但是我被敕尘收为弟子的缘由便是为了给英英表姐做替嫁,现在换成了你么……我也不太清楚姑父他们究竟是何意图,总之姑父现在对我不似前些时热络,但也没将我送回家去,我也实在不懂他们究竟是要用谁来为英英表姐替嫁。”

  崔秀明摆着只知道替嫁这一件事,也拿不准池春春是不是新的替嫁人选。

  现在池春春只好把希望都寄托于凌迟的那封信之上了。

  不过……

  看着崔秀如此云淡风轻的面对她是替嫁人选的轻松样子,池春春有些不解:

  “对了,秀小姐,你明知道结阴亲之日就是丧命之时,你为何丝毫不害怕?之前没想过要逃走吗?”

  几日前的崔秀十分跋扈娇蛮,与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敏秀聪慧的她截然不同。

  池春春不明白,为何崔秀要在崔老爷面前装出那副骄纵蛮横的样子?

  而且,崔秀明显的不像是一个会为了几日荣华富贵就甘心赴死的傻子,至少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闻言,崔秀只是垂了垂眼眸:“我的事,你无须知晓。”

  好吧。

  池春春自小除了母亲外,接触的女性甚少。

  但是他知道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他不该再去多嘴。

  于是池春春岔开了话题,又和崔秀聊了好一会。

  窗外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天空中的太阳忽隐忽现,稀薄的阳光并不炽热。

  今日是一个凉爽天。

  池春春和赵声在崔秀的院子中吃过了午饭,下午两人才回到都是道士的院子中。

  走在路上,赵声还有一些遗憾:“我还以为崔秀是个能够触发下一个任务的关键NPC呢,没想到赖在她那里聊了半天,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套出来啊,任务也没触发,真是可惜。”

  吃饱的池春春有些食困,打了个哈欠:“是啊,我也以为她可能是触发下一个主线任务的关键NPC呢,不过赵哥,说不定我们的下一个主线任务是帮助我成功逃离崔府呢哈哈,等会我们回去后就去看看那鸽子飞回来没,要是没飞回来我就去睡一会哈。”

  池春春有些没精打采,但是下一秒拍到他背上的力度就将他清醒过来。

  只见赵声宽厚的一巴掌拍了拍池春春的背,道:“嘿,池春春你这臭小子瞎说什么呢,可别乌鸦嘴,要是下一个任务真是帮助你这个替嫁新娘逃离崔府,就敕尘那NPC的身手,他要是发现了你要逃,我可保不齐到时候带出去的是你还是你的尸体了。”

  或者他们一起死在崔府。这句话赵声没有说出来。

  赵声虽然语气轻快,但他认真的模样却彰显着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毕竟主线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完不成主线任务和直接宣布死亡没有太大的区别。

  池春春:“……”

  池春春有点欲哭无泪。

  ——

  穿过回廊走过阶梯,两人一齐来到了赵声的房间,鸟笼里并没有那一只小小的黄绿影子。

  看来是信鸽还没有回来。

  此时池春春实在是有些太困了,于是他告别了赵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小歇片刻。

  而赵声则是在自己的房中等待着信鸽的飞回。

  食困的困意持续的并不久。

  待池春春感觉到睡足了自然醒来之时,寝居中已然是灯火通明。

  池春春有些懵,再定睛一看,一个道士端来了洗漱的水。

  那道士看见池春春醒来,对他微微一颔首,而后走了出去。

  屋内的屏风后,浴桶内正好热气腾腾。

  看着外面已经黄昏降落的天色,池春春一边有些忧心为何赵声还没给他一个音信,一边洗了个澡。

  洗漱完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池春春穿着中衣,坐在桌前擦拭着湿漉的长发,心中不免着急起来。

  这么晚了,赵声还没来?

  正想着,池春春忽的听见屋外的走廊处有脚步声传来。

  还以为是赵声,他偏头望去。

  随着门扉的推开,素白的云纹锦靴率先映入眼帘,用银丝线绣成的奇瑞祥兽锦袍翩然而至,敕尘俊美绝艳的面容上一双凤眼平添几分邪肆。

  不是赵声。

  敕尘的到来让池春春一下子站起身来,他下意识露出一个乖顺的微笑准备迎接,却在看到敕尘肩膀上那只黄绿色羽毛的小鸟时瞬间呼吸一窒。

  信鸽,怎么在敕尘那儿?

  池春春的心脏在急速的跳动,但他面不改色,故作镇定地对敕尘笑了笑:“师父,你怎么来了?可是找弟子有事?”

  少年秾艳的容颜上是欲盖弥彰地露出一副轻松愉快的表情,用尽全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他垂在袖间紧攥到发白的手却是出卖了他。

  敞开的门口从外吹过入堂风,将屋梁上悬挂的帷幔吹动。

  敕尘的步伐缓缓走近,直到在池春春两步远停下。

  俊逸的眉眼在跳动的烛火下忽明忽灭,敕尘浓暗的目光带着未知的凉意看着池春春,淡淡道:“徒儿,这是你的小宠物么?”

  敕尘说着,他肩膀上的黄绿小鸟雀像是听懂了一般,还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横着跳了两下,冲着池春春“啾啾”两声。

  敕尘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池春春看着娇小的鸽子鸟喙上没有任何东西,一时脑中飞速运转。

  鸽子是什么时候被敕尘抓到的?是放飞的时候,还是飞回来的时候?

  不论是哪一个时候,鸽子的鸟喙上总该会有一封信笺。

  但是此刻的鸟喙上却没有。

  是……敕尘拿走了吗?

  也只能是敕尘拿走了。

  池春春顿时只觉心跳如擂,张了张嘴,几乎都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但是他还是竭尽全力的保持着从容不迫,不留给敕尘一丝把柄,双目露出单纯的惊喜:“算……算是吧,这只鸽子是赵声托人给弟子买来解闷的,弟子不愿意将它囚于笼中,今早便将它放飞了出去,没想到它竟如此有灵性的盘踞在这儿不肯走……”

  池春春撇清着自己和黄绿小鸟的关系,但是额角的冷汗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的借口太拙劣,但凡敕尘看过了他与凌迟之间任何一个人的信件内容,池春春只觉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池春春仍旧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敕尘没有看到过任何一封信。

  于是池春春又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师父,您是不喜欢鸟雀吗?那弟子还是让赵声把这鸽子送走吧。”

  “哦,是这样么。”敕尘闻言,唇角微微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徒儿怎么看起来有些紧张?”

  掩饰般用指尖拂过额角冷汗,池春春羞赧的笑了笑:“弟子、弟子还挺喜欢这只鸽子的,若是师父不喜欢,弟子甘愿受罚,还请师父将鸽子交于弟子去处置。”

  池春春每一句都期望着敕尘将鸽子交给他,毕竟这是属于凌迟的东西。

  修长的手指圈揽上宛如鹅蛋大小的黄绿小鸟,敕尘动作随意,而黄绿小鸟无比乖顺的缩进了敕尘的手中。

  下一刻,敕尘将黄绿小鸟递到了池春春面前。

  “为师从来没说过不喜欢鸽子,你无需想太多,既然这只鸟能给你解闷,那你便记得将它关进笼子里,有时候,不自由也是一种保护。”

  敕尘说着,手掌在池春春面前打开,黄绿小鸟安静的站在他掌心。

  此刻的敕尘态度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池春春看着那毛茸茸的一团小鸽子,有些愣住了。

  而小鸽子睁着两颗芝麻绿豆大的漆黑小眼,把头歪来歪去的和池春春对视着。

  在这一瞬间,池春春觉得敕尘应该根本就没看见鸽子嘴中叼着的信笺,

  池春春比较相信自己的直觉。

  心中压着的大石头忽然消失,池春春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并且自嘲一笑。

  他就说嘛,既然这是一只是有灵性的鸽子,说不定鸽子是在凌迟给赵声回了信笺之后,它完成了任务再飞出去溜达的时候被敕尘抓到的。

  池春春在心里给鸽子编造了完美的理由。

  而后他继续故作镇定的开口道:“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一边说着,池春春一边轻轻抚弄着手中的黄绿小鸟,鸽子瘦小的身躯传来无穷的热意让他心中莫名安定。

  敕尘轻轻颔了颔首,看着眼前少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唇角的弧度忽的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