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倾洒入前院,站在距离前檐只有几步之遥的梅村长,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爽朗,眼神明亮而真诚。

  “梅村长为民服务,大义凛然,令人佩服。”谢梨邈莞尔,“谢谢您。”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梅村长摆手,“不用太客气。”

  停驻在两人身侧的顾清俨,目光深远:“先进文明村的经济发展指标还差多少呢?”

  “大概还少7%左右,要回去问问才知道具体数值。”

  顾清俨颔首:“好。”

  刚刚那个话题仿佛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谁都没有再继续深究。夫妻两望着梅村长离开的背影,迟迟未动,两人年少相识,夫妻多年早已默契十足。

  望着院子里年年牵着谢寒山的手,跑到墙角边看小鸟的场景,谢梨邈问:“那边名额都定好了吗?”

  “准备一审。”

  即使顾家五代从政,自顾清俨这一辈起转而从商,祖辈积攒下的赫赫政绩俨然如一座金山。弄清前因后果后,顾清俨既感激梅村长平时对年年的照顾和帮助,也非常感谢她当年帮许闻留下了年年,没有强送去福利院。

  如果没有她,事情的走向和结局会充满未知和无数可能,可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意味着他们或许还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年年。

  所以他在自己的坚持上,略微退了一步。

  如果刚刚梅村长话里有想要申报的意思,即使只是一丝,他都会帮她送去一审。以她本人的资历和近几年的成绩,加上有他的帮助加持,通过一审是势在必得的。

  可这八个名额,共有三审,一审筛掉百分之三十的人,二审则需要再筛掉百分之四十五。而他给她的帮助,只能停在一审,也必须停在一审。所以究竟能不能过二审三审拿到那八个名额,还是要看她自己的真才实干,他只提供一个基准跳板。

  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也是顾家百年基业的筋骨。

  午睡后的年年精力充沛,跟着村长姨姨和王阿姨告别后,又带大舅舅和小舅舅看了很久的小鸟,才想起去找爸爸妈妈。

  奶白色的雪团子回头,透过玻璃,与爸爸妈妈温柔含笑的目光相撞,立马哒哒哒跑到他们身前,坐在两人为他准备的小板凳上。

  “爸爸~妈妈~”

  “爸爸在。”

  “玩累了嘛?宝宝。”

  年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他摸了把自己翘起的卷发,又瞅瞅爸爸:“为什么爸爸不似卷卷呀?”

  谢梨邈噗嗤笑:“因为爸爸不是自然卷,后天也没有把头发烫卷呀。”

  年年懵懵懂懂,两只短白的手指将一戳小卷毛缓缓拉直,放手的一瞬又像小弹簧似的变得弯曲。

  “那年年肿么似?”

  恰好这时走进来的兄弟两,坐到了年年的对面。谢寒山解释道:“我们曾祖母是塔里斯人,塔里斯人普遍都很高,而且男性长相英俊,女性则十分美丽。后代的谢家人也算混血儿,所以有的会有点儿自然卷。”

  年年似懂非懂,可想到曾经解释过混血的安妮姐姐,小脑瓜立马就明白了。

  “介样哦。”

  “嗯。”谢桦宣问,“年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年年嘟囔:“那年年以后,似不似也会长哒超级高哦?”

  谢家三兄妹都比较高,谢桦宣189,谢寒山186,谢梨邈173,放在人群里都算是高个,而顾清俨也很高,188的身高如翠柏绿竹,他跟谢梨邈的孩子怎么也不会矮的。

  所以大家都非常肯定地回答:“一定会的!”

  年年非常开心,小脸上的笑像吃了糖似的甜:“太好啦。”

  “年年高高啦,就阔以照顾保护爸爸妈妈,还有舅舅萌哦。”年年握起小拳头,“现在也保护哒!”

  “年年保护泥萌,像狗狗一样勇敢哦!”

  想到汪汪队立大功的年年露出了萌萌哒的笑,崽崽笑,大人们也会跟着笑,气氛融洽,其乐融融。四人陪着年年用大荧幕看了会儿猪猪侠,下午五点半时,放置在桌面的灰色手机发出振动。

  是顾清俨的手机。

  他跟谢梨邈坐在一块,而年年在两个舅舅那里。接通视频通话邀请后,手机屏幕被一个小男孩的脸占据,是顾清俨大哥的儿子——顾谌译。

  小男孩一脸傲娇地跟两人招呼:“小叔叔,小婶婶。”

  “嗯。”

  谢梨邈笑着问:“小译放学回家啦。”

  “嗯。小婶婶,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顾谌译问,琥珀色的眸子始终紧紧盯着屏幕。

  “大概还要过几天呢。”

  “喔。”始终见不到人的顾谌译,别别扭扭问,“那...那弟弟呢?小婶婶,你们找到弟弟了吗?”

  谢梨邈会意,将还在看猪猪侠的年年抱了过来,跟堂哥顾谌译面对面眨眼睛。

  瞧见镜头里的陌生小男孩,年年还有点儿懵,好在妈妈把他抱过来的时候,告诉了他是要见一见他的小堂哥。原本年年还在想,是不是又有哥哥坐着大黑车到花花村来了,看到屏幕里的小男孩,才后知后觉妈妈说的是在视频里见面。

  就像他每晚跟小舟哥哥,松松哥哥和姐姐们那样视频。

  两个小朋友谁都没有主动说话,已经九岁读小学三年级的顾谌译,别扭又仔细地打量着小叔叔和小婶婶的宝宝,也是他的小堂弟。

  皮肤白白的,很像他每天都要喝的牛奶,眼睛很大还圆圆的,有点像动物园里的小熊猫,小鼻子小嘴巴,头发跟他也很不一样,又卷又翘,看起来真的很像洋娃娃。

  已经在心底,默默完成语文老师布置的“我有一个xxxx”作文作业的顾谌译,最终主动说:“我叫顾谌译,是你的堂哥,我在向阳小学读三年级,你呢?”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年年,也很认真地介绍自己:“窝似年年,似弟弟,窝读…,年年还没有去学校哦。”

  觉得小堂弟有些可爱的顾谌译:“哦,没关系,等你回来了哥哥教你。”

  “蟹蟹小译哥哥~”

  觉得小堂弟非常可爱的顾谌译,傲娇地扬起头:“嗯,我在大风车幼儿园都是第一名,一定能教会你的。”

  “这么腻害~”年年哇了声,“那哥哥似不似紫朵星呀?”

  “紫朵星是什么?”

  “就似…”年年揪揪小卷毛,“小舟哥哥说,似一个很腻害哒称呼哦,就像猪猪侠、奥特曼一样哒。”

  顾谌译还是不懂,而且他也不懂为什么他的小堂弟还有别的哥哥,小堂弟不是只有他一个堂哥吗?

  右侧的顾清俨温声问:“年年说的,是不是智多星?”

  年年小海獭式鼓掌:“对哒,就似哒。爸爸好腻害哦!”

  顾谌译秒懂,并且因为这个夸赞性的称呼,高兴得两条眉毛飞扬,面上还是十分傲娇:“谢谢弟弟。”

  一大一小又聊了会儿,才挂断视频通话。

  六点吃晚饭,年年被两个舅舅喂了很多肉,最后的青菜是爸爸喂得。半小时后吃完药,年年摸着圆嘟嘟的小肚子,哒哒哒跑到大舅舅身边,软乎乎地问。

  “大舅舅,还没有看看花花村哦。”年年扬起小脑袋,“爸爸妈妈,小舅舅,窝萌带大舅舅一起去看看叭!”

  “好呀。”

  “嗯。”

  “走吧,带你大舅舅去见见世面。”

  谢桦宣原本想抱着年年出发,可年年吃得太饱了,肚肚就像个小球似的,坚持要自己走路。大人们都依着他,年年嘿咻嘿咻地走在青石板路间,身侧的大人们就像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小鸡仔仔们。

  路灯将两侧的风景染亮,依山傍水的花花村山清水秀,夜景也颇有几分诗情画意。沿途碰到路过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年年都会跟他们打招呼,笑得可开心了。

  等走到花丛散布的路面,年年跑到路灯下,给四人每人都摘了一朵颜色各异的野花,仔细地挑选后,像献宝似的捧到他们身边,期待地望着他们。

  “介个粉色哒,似送给妈妈的哦,白色花花似爸爸哒,男色花花似小舅舅哒。”最后一朵野花是最大的,颜色也是最鲜艳的,“介个漂酿红色哒花花,似大舅舅哒。”

  “年年每一朵都好稀饭哦。”年年期待地问,“泥萌稀不稀饭呀?”

  四人过往几十年收到过无数价值千金的礼物,但好像没有哪一份,有这份这么特殊,裹挟着一个小幼崽全部的喜欢与期待。

  何止喜欢。

  他们喜欢的不得了。

  “很喜欢。”

  “宝宝送的,妈妈都喜欢。”

  谢寒山:“回去就裱起来。”

  “大舅舅会放进收藏室里。”

  年年很满意,笑眼月牙弯弯,然后抬起小短手,手臂往内放在小脑袋上,笨拙又真诚地给四人比爱心。

  “爱爸爸、爱妈妈、爱大舅舅、爱小舅舅。”年年姿势不变,“年年爱泥萌哦!”

  四人的心软成一潭春水。

  他们都是那漫长三年寻找时光中的参与者,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日复一日寻踪,经历过无数次的悲欣,无数次的失望,最终在座座大山都堵不尽的乡村里,找到了那一颗璀璨的星星。

  夫妻两蹲下,一左一右将年年的两只手臂放下。

  “爸爸妈妈也很爱年年,最爱年年。”

  “大舅舅也是。”

  谢寒山望着还没花丛高的小豆丁,调侃道:“那年年的其它小伙伴呢?”

  “嗯嗯。”年年摊开手心开始数数,每念一个名字,就会收拢手指,“村长姨姨、王姨姨、李奶奶……小舟哥哥、松松哥哥…”

  数到最后,十根手指已经不够用了,年年又用爸爸的手数。

  数完忘记多少个的年年:“好多好多个哦,年年也稀饭他们呀。”

  “一共有多少呢?”谢寒山紧接着问。

  年年又开始用手数,模样很认真,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奶音响亮:“1,2,3,…11,12、15…”

  听到12跳15的谢寒山:“12后面就是15了吗?”

  “对呀。”年年头顶的小呆毛翘起,“不似嘛?”

  “不是,12后面接的是13,小笨——”

  仅剩的蛋字卡在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时,谢寒山收到了右侧姐姐的眼神暗示,接着左侧也响起了姐夫那刻意的咳嗽提醒声,最后到来的,是后侧大哥威胁十足的一脚。

  他话锋瞬转:“年年真是太棒了!竟然能想到这种逻辑方式!真是个万里挑一的小天才!”

  六一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