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黑幕般的苍穹暗淡无星,花花村修建的路灯光亮并不强。年年抬手揉揉眼睛再望过去时,溪流中间翻腾的气泡转瞬即逝,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看晃了眼。

  被村长姨姨抱着离开村口时,年年都在看那条溪流,直到渐行渐远,溪流依然平静如常,年年才收回目光。

  可能是他看花眼啦,他要多吃胡萝卜才行哦。年年心想。

  “年年在看什么呢?”梅村长问。

  “没什么哦。”年年抱住她的肩,“村长姨姨最近似不似很辛苦哦?”

  “还好呀。”

  “姨姨要记哒每天次饭哦。”

  村里除了有梅村长外,还有一个村书记,只不过多数时候村书记都在乡政府那边外派忙碌,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靠着梅村长。

  有一次,年年去找梅村长的时候,看到她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面容苍白,神色痛苦。年年吓得差点哭出来了,跑到她身边着急地问怎么了?

  听完梅村长的解释,年年才知道姨姨忙到忘记吃午饭肚子痛。因此,每当忙碌的梅村长叮嘱年年要记得按时吃三餐时,年年也会小大人似的跟她这么说。

  路过花丛,垂着脑袋的年年发现,有一行小蚂蚁正排着长队移向东边,即使路上遇到了小半块面包也没有停下。

  年年眨了眨眼睛,他记得这个花丛的小蚂蚁们,把小窝筑在了另一边,跟它们此刻移动的方向是反过来的。

  莫名的,年年心里有些不安,抓紧了村长姨姨肩侧的衣服。

  收到年年的消息后,梅村长跟王阿姨一起做了顿丰盛的晚餐。抵达梅村长的院落,年年被放下来后,拖过小凳子跟哥哥顾谌译排排坐。

  “小译哥哥,泥稀不稀饭喝花生柳奶?”

  顾谌译并不挑:“喜欢的。”

  “好哒,年年给哥哥倒。”年年奶声奶气地说,“还要给爸爸妈妈和舅舅姨姨萌倒哦。”

  王阿姨在商店里拿的花生奶并不小,年年用两只小手抱住,动作小心又谨慎,直到将玻璃杯倒满后,才神气地扬起小脑袋把瓶子放回去。

  事实上,几个大人和顾谌译都很想帮年年倒,可年年很坚持,短短圆圆的小手一直挥呀挥,小脸都写满了坚定。

  “年年弟弟,你真棒。”

  顾谌译悄咪咪地把瓶子放到自己身边,等会儿再倒的时候就他来。

  “宝贝好厉害呀,一点都没洒出来呢。”谢梨邈说。

  “很好喝。”

  年年脸上浮起两团淡淡的粉云,尤其是对上两个姨姨含笑的目光后,他羞赧地抿了抿唇,小酒窝渐渐显露,声音小小的。

  “也就一点腻害啦。”

  顾清俨别过脸短促地笑了笑。

  “吃饭吧,饿着了可不好。”王阿姨说。

  “对,吃饭吃饭。”

  两个崽崽吃饭都很让人省心,离得最近的顾谌译自觉承担起给弟弟夹菜的任务,把年年面前的瓷碗渐渐填满,堆得像小山似的。

  年年也给哥哥和妈妈夹了很多,吃到最后小肚子又变得圆嘟嘟的。

  两个崽崽吃完就手牵手去院子里玩,院落里有一张木长椅,年年坐在靠近盆栽的左端,星眸亮晶晶地盯着青翠的绿叶和红艳的花瓣看,仿佛在看非常新鲜有趣的东西。

  一旁的顾谌译忍不住问:“年年弟弟,你在看这盆花吗?”

  “嗯嗯!花花好漂酿哦。”

  顾谌译知道弟弟喜欢花,因为他看过弟弟录得每一期综艺,每次弟弟见到花就像见到糖果一样。

  “小译哥哥,窝明天带泥去摘花花哦。有好多种颜色哒花花,哥哥稀不稀饭黄色哒?”

  超级赛亚人的头发就是金黄色,年年觉得哥哥应该会喜欢这个颜色。

  “喜欢。”

  “好耶。”

  年年捧着小脸,又认真地看起了花花。

  晚风徐徐,院落里十分清凉,安静的能听到里面王阿姨的笑声。顾谌译忍不住问:“年年弟弟,你之前…之前住在哪里?”

  “住在最后面哒房子泥哦,很好哒,还有一棵大大哒树。”

  现在太晚了,顾谌译只能等明天:“明天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好哒哦,年年带哥哥去哒。”

  “嗯。”

  “年年也有小床哦,每天晚上都睡在小床上数小羊。”年年甜甜地说,“小床好腻害哒,不会让年年摔下去。”

  顾谌译知道弟弟之前生活的很苦,小叔叔跟奶奶说过,奶奶告诉他的时候,一直都在心疼地掉眼泪。可他也听奶奶说,救了弟弟还把弟弟养大的叔叔阿姨和奶奶,对弟弟特别特别好,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他铭记在心。

  “嗯,真厉害。那弟弟在花花村,平时会做什么呢?”

  对于年年而言,那两周其实也是很开心的。

  每天都有姨姨奶奶过来看他,邀请他去家里吃饭,给他塞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他会跟屋子外面的大树和小草小花嘀嘀咕咕,也会陪着李奶奶一起看电视,陪着王姨姨守店,还会去看村长姨姨。

  大家都很好很好,特别地照顾他,见他缺什么就给他送什么。有些姨姨叔叔还问过,要不要去他们家里住?

  他都拒绝了。

  每晚睡前,他会很想很想姨姨叔叔和奶奶,有时候会躲进小被子里掉眼泪,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现在也很想的。

  “做很多好玩哒事哦~”

  “比如呢?”

  两个崽崽就着花花村展开话题,年年就像倒豆子似的,小嘴巴拉巴拉地说着几乎停不下来,直到年年说的有些渴了,他才哼哧哼哧地打开带出来的小水瓶,咕噜咕噜地喝水。

  “年年弟弟,你还好吗?”

  恢复能量的年年:“窝很好哦!”

  顾谌译听了很多弟弟的生活日常,并且全部都记下来了。他决定回去就把收藏的所有玩具都送给弟弟,让弟弟做全世界最开心快乐的小朋友。

  就算、就算不每天都练功也没关系,他会保护弟弟的。

  “弟弟,你喜不喜欢变形金刚?”

  “介个似什么哦?”

  顾谌译很多玩具都是变形金刚和恐龙,他简单地解释道:“很厉害,像超级飞侠一样。”

  超级飞侠年年是知道的,他最喜欢的是猪猪侠,其次就是汪汪队立大功和超级飞侠。

  “哇~那也太腻害了叭,年年稀饭哒。”

  “好。”

  “哥哥,泥——”

  剩余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年年忽然间看到了一团大老鼠窜过。

  乡下老鼠很常见,年年住在小石屋的时候,也见过老鼠。直到李奶奶给他拿了驱鼠的药物放在房间角落,才再也没看见老鼠。

  年年记得村长姨姨家里也有药的,来姨姨家里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老鼠。而且老鼠的速度很快,xiu的一下就不见了,像是在逃跑似的。

  那股不安的感觉徒然放大,年年皱起了小眉毛。

  “年年弟弟,刚刚你有没有看到有个东西跑过去了?”

  “对哒。”年年小声说,“似老鼠。”

  顾谌译不像年年那么淡定,他很怕老鼠和蛇之类的动物,他觉得不是自己的胆小,而是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因此这会儿听到有老鼠,顾谌译立马从木椅上站起,手指用力攥成拳,明明很慌乱害怕却又因为要保护弟弟,所以便尽量保持冷静和镇定。

  “年年弟弟,你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的。”顾谌译紧张问,“这里很多老鼠吗?是不是还会有老鼠进来?”

  年年一点儿都不怕,他歪歪脑袋,牵住哥哥的手:“年年不怕哒,年年保护哥哥哦。”

  见弟弟好像是真的不害怕,顾谌译握紧他的手,双眼几乎发光:“果然,坚持练习龟派气功是有用的。年年弟弟,你越来越勇敢了。”

  年年拍拍小胸脯:“似哒,年年勇敢,哥哥也勇敢哦。米有困难哒工作,只有勇敢哒狗狗,汪汪汪!”

  顾谌译觉得弟弟这样真的很可爱,正当他被弟弟可爱到渐渐放松时,围墙的东南角倏地发出老鼠的吱吱叫声,尖锐又刺耳,在夜黑中格外明显。

  顾谌译吓得尖叫出声,紧紧挨着弟弟。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大人们听到动静,立马赶了过来。

  顾清俨问:“小译,怎么了?”

  顾谌译白着一张脸,指了指角落。年年帮哥哥补充:“爸爸,介里有老鼠。”

  “老鼠?”梅村长一听:“我看看,我记得前两天才重新放了驱鼠药。”

  王阿姨也说:“那这不应该啊,放了这药老鼠不敢进来的。”

  她话音刚落,院落里的鸡窝传出不容忽视的动静,两只母鸡咯咯咯地叫了起来,扑腾着翅膀想要钻出来,隔壁邻居的狗也忽然狂叫,许是狗叫声刺激到鸡,它们在窝里扑腾的更加厉害了。

  悬挂于苍穹的明月,在这一刻被云层遮挡住,像是发出了某种古老神话中的不祥预兆。

  在这鸡飞狗跳中,王阿姨帮着梅村长找老鼠,顾清俨先是确定两个崽崽的情况,确定他们安然无恙,确定年年不害怕后,才安抚着向来最怕老鼠的侄子。谢梨邈走到较为安静的室内接电话,谢桦宣面色平静地抱起年年,低声问年年冷不冷?

  年年摇摇头:“窝不冷哦,吹风好舒服哒。”

  “嗯。”

  “大舅舅,为什么月亮不见啦?”年年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月亮似不似也害怕小老鼠哦?”

  顾桦宣:“可能是。”

  顾谌译的情绪渐渐平复,因为羞窘脸上的血色渐渐蔓延开。而被大舅舅抱起来的年年,注意到云层中闪过了某种光亮。

  粉色、橙色、紫色,无论哪一种颜色都与光亮相差很远,而且只闪了一下,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了。

  年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在医院仪器逼近时,年年很努力也想不起来末世实验室里相像的那一台,可这诡异的闪光,让他的大脑在宕机后又慢慢启动,他茫然地揪了揪小卷毛。

  月亮、云朵、亮光…是什么呢?

  狗吠声久久不绝,窝里的咕咕鸡也不断发出咯咯叫,天空阴沉的可怕,窥不见一丝天光,最后一缕朦胧的月光消失,隔壁邻居对狂叫的家狗发出呵斥声。

  电光火石间,年年骤地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了。

  末世里的天空,每一天的颜色都不一样,可每次自然灾害到来前,厚重的云层里都会闪烁出诡谲的光亮,像是给予人类最后的悲悯。而这一闪而过的光亮,则像极了山崩海裂的地震来临前的发出的预兆。

  年年脸色骤变,他大声说:“地震、是地震,地震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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