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起的很早,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床两侧的爸爸妈妈还未醒来。他无声地哭了一会儿,尽量控制住不发出任何声音,晶莹的泪珠就像坠线的珍珠项链,滚落至枕头床单间。

  他不想吵醒爸爸妈妈,也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哭了一会儿就自己给自己擦眼泪,然后慢慢安静下来趟回被子里,蜷成一团小肉球。

  他没有责怪,也没有生气,因为小舅舅说过只是可能会梦到。他只是由于太想念所以有些失落,眼泪都控制不住地滑落。

  哭得眼睛红红,鼻尖红红的小兔子年年,乖巧地缩在被窝里,攥着小拳头眼睛眨呀眨。窗帘掩盖窗外的山景,灰蒙蒙的一片,年年瞅瞅爸爸,又扭动身体转过来瞅瞅妈妈,最后握住他们的手,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睡醒,已经将近十点了。

  迷迷糊糊的年年,眼角、鼻尖旁的绯红都已经消退,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就对上了爸爸的目光。

  顾清俨坐在藤椅上,目光温和地望着他,见他醒来便过来抱他。年年站起来,扑腾到爸爸的怀抱里,笑眼弯弯。

  “爸爸。”

  “嗯。”

  年年还不清楚现在多少点了:“爸爸,年年好像睡啦很久很久,爸爸吃早餐啦嘛?”

  “我们都吃过了。”顾清俨摸摸他的小脑袋,“不久,刚刚十点整。”

  “嗷!十点啦,年年昨天七点多就起来啦。”

  “昨天年年辛苦了。”

  “不辛苦哦!”年年任由爸爸抱着走向卫生间,然后站在专门为他做的小凳子上准备洗漱,“呆在爸爸妈妈身边,年年做什么都不辛苦哒。”

  镜子里映照出两人有些相似的面容,崽崽逐渐长大,稚嫩的脸庞慢慢变得与父母两人都越发相似。年年想接过爸爸递来的黄色小羊毛巾,准备自己弄湿洗脸,可顾清俨并没有给他,而是先他一步沾湿毛巾,然后目光含笑地让年年抬起头。

  年年乖巧地扬起小脑袋,头顶的小卷毛翘起了一戳又一戳。

  “爸爸。”

  “嗯。”

  “年年可以自己洗哦。”

  这句话让顾清俨的直观感受更加清晰,年年的发音咬字真的进步了很多。他的动作越发温和,琥珀色的眸子悠远地望着被整个顾家和谢家捧在手心的宝贝。

  “年年。”

  “嗯嗯!”

  “在爸爸妈妈心里,年年永远都是我们最棒的宝贝。”

  年年眼睛亮晶晶的,像一汪粼粼湖水:“年年知道哦。在年年心里,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好哒人,也是全世界最好哒爸爸妈妈。”

  呆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每一个时刻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他不知道别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只由衷觉得他们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

  顾清俨并没有戳破年年跟顾谌译的小秘密,迎着年年灿若繁星的目光,他给年年讲了一个自己编的小故事。年年听得很认真,刷牙的时候也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地听爸爸讲。

  尾音消散的同时,年年也洗漱好了。

  镜子粉雕玉琢的小崽崽,皮肤就像牛奶一样白嫩,他扬起小脑袋,小声问:“猪小小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好呀?它明明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猪呀?”

  编织故事的语言都相当委婉,隐藏了一些来自他人的恶意。顾清俨解释道:“因为森林里有些小动物们,觉得他的叫声不好听,外表也不如他们,而且猪小小跟他们的想法也不一样,所以他们孤立猪小小。”

  年年听过很多睡前故事,其中也不乏一些传统的、宣扬善恶观念的寓言或故事。他对世间最基本的善恶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也会慢慢在心中形成判断界定和具体的做法。

  觉得其它的小动物有些可恶的年年:“可是猪猪的叫声很好听呀,噜噜噜,是世界上最好听哒声音哦。当然啦,小鸟的叫声也很好听,它们喜欢啾啾啾叫,小牛和小羊哒也很好听。”

  嘟嘟囔囔的年年得出一个结论:“年年觉哒每个小动物的叫声都好听哦,就像我们每个小朋友都是很好的宝宝一样,松松哥哥会教年年打败怪兽,甜甜姐姐会教年年学习魔法,安妮姐姐会告诉年年什么是天使,小舟哥哥也是哦。小舟哥哥会告诉年年好多其他哒事,还会帮助年年,嗯,还总是给年年带礼物,年年希望小动物们可以像我们小朋友们一样,都是特别好的朋友哦。”

  “是的,所以在后面,猪小小呢……”

  清润的男声徐徐响起,年年认真地听完,听到最后的结局时,开心地给猪小小鼓掌:“猪小小真是太棒啦,他有很爱很爱他的爸爸妈妈哦,他就是一只很好的小猪猪呀。”

  “对。”顾清俨把他抱出去,给他换衣服,“故事里,猪小小有一对很爱他的父母,猪小小被孤立而感到难过时,猪爸爸和猪妈妈会很耐心地告诉他,他就是大森林里最棒的小猪,叫声与相貌,是他与生俱来的特点,每只小动物的这些特征也都不相同,这是大自然进化的结果,所以猪小小在看到丛林里的那一幕后,慢慢又变得像以前一样自信。”

  “对呀对呀,每只猪猪都是厉害的猪猪,不要害怕哦,猪小小。”年年拍拍小胸脯,“我们勇敢超人队会保护你哒,以后你遇到啦这样的事,可以第一时间呼唤我们勇敢超人队哦。”

  顾清俨扬唇笑,又慢慢地引导年年,让年年渐渐会意他讲这个故事的最终核心。年年换好浅白色的小羊套装,眨眼睛说。

  “对哒爸爸,年年知道啦。在所有的爸爸妈妈心里,他们的小宝宝是他们的最珍贵哒宝藏!猪小小是猪爸爸和猪妈妈的宝贝,年年就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这么说着,年年神气地扬起小脸,开心道:“年年听懂啦,最后猪小小过哒很好,年年好开心!”

  顾清俨抱着他下楼:“嗯。”

  作为顾清俨和谢梨邈,他们拥着许多其它的社会身份,在许多场合的社会角色都有所不同,因此也拥有许多的其它荣光。而作为年年的爸爸妈妈,他们跟全天下的父母没有任何区别,年年就是他们最引以为荣的勋章。

  所以无需自卑,无需觉得任何丢脸。

  因为在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瞬间,他们都爱着他,他们由衷地爱年年的所有模样。

  下楼后,年年见到了梅村长和王阿姨,她们刚刚跟着管家到客厅,刚落座就瞧见了从旋梯下来的年年。瞧见两人,年年开心地飞奔过来,像颗永不停歇的小陀螺,径直奔向两人。

  “村长姨姨,王姨姨。”年年露出开心的笑,“早上好哦。”

  “早上好呀年年。”

  “年年吃过早餐了吗?”

  年年很坦诚:“没有哦,年年十点钟啦才睡醒,像小噜噜一样爱睡觉。现在肚肚都饿瘪啦,年年想吃小面包哦。”

  天真无邪的幼崽,张口就说自己像小猪,直接将在座的韦奶奶还有谢梨邈等几人都逗笑了。偏偏年年还不理解他们在笑什么,他疑惑地歪歪脑袋,然后抱了抱村长姨姨,软乎乎地跟她说。

  “村长姨姨,王姨姨,年年好想你们哦。”

  昨天在宴席相遇,年年只跟两人聊了一会就跟着谢寒山离开了,肚子里还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说。此刻再见到两人,年年就像个喷射的玩具枪似的,啾啾啾地说个不停。

  听到李奶奶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村里的狗狗和猪猪们还有其它小动物都没事,年年笑得像阳光下绽放的最绚烂的向日葵。

  “好啦,年年先去吃早餐,等一会儿再来找大家!”

  “好,去吧。”

  “年年要多吃一点。”

  “嗯嗯!”年年点点头,“年年每天都吃好多好多东西哒,年年已经长胖有肉肉啦。”

  每天早上起来,年年都会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之前小舅舅说他像个小包子,他还能哼哼唧唧地辩驳自己不是。可是现在,年年自己都会捏捏脸,然后小声地嘀咕,真的有点像刚出炉白白胖胖哒小包子。

  旁边的顾谌译觉得弟弟真的很可爱,可惜昨天只有班级里的一些小伙伴见到了弟弟,还有其它很多人还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弟弟。他望着依依不舍的年年,暗自在心里决定,下次他要邀请很多小伙伴来开一个小聚会,或者组建一场足球赛,然后挨个给他们介绍弟弟。

  嘀嘀咕咕完的年年,走到哥哥身边,牵着哥哥跟着小舅舅往花园餐厅的方向去。去的路上,年年唱起了自创的啾啾歌,望着沿途的花朵,他想起了昨天秋实山庄门前的花篮。

  “小译哥哥,那些花花都带回来啦嘛?”

  “嗯,你跟小叔叔提了这件事,小叔叔就让人全部都运回来了。”

  “好耶!那待会儿年年要去看一看花花们。”

  “好。”

  昨天回来后,年年睡得早,原本顾谌译也想上楼了,可在花廊瞧见妈妈帮着花匠姨姨们收拾花房,顾谌译也跟着妈妈去了存储花的花房。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篮里,他认出了很多人的名字,并且也知道弟弟录制过的地方,都送来了祝福花篮。

  顾谌译觉得很触动,也心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的很奇妙。其实也不是人与人,人与动物也相同,上幼儿园时他捡到过一只小流浪狗,他着急地将被抛弃的小狗带去爸爸妈妈上班单位旁的宠物医院,原本以为小狗治好了身上的伤口就能健健康康地长大,可医生姨姨却很遗憾也很惋惜地告诉他,小狗得了一种叫细小的传染性疾病。

  小狗一周后就去狗狗星球了,他哭了很久,至今想起来依然会难过。

  跟着妈妈帮花匠姨姨们收拾好的顾谌译,准备拐弯出门时,注意到了置放木架上的一束向日葵,黄色的花瓣上有一只小蝴蝶蹁跹欲飞。他停下脚步,有些好奇这么多的花篮里,这束花有什么不一样竟然引来了小蝴蝶。

  花房外星空璀璨,那只浅黄色的小蝴蝶在顾谌译抵达停下的同时,振翅从菱形窗户飞往了窗外。顾谌译的目光顺势落在了花束里的祝福卡上。

  浅杏色的卡纸,写着他看不懂的德语。

  Lass es dir gut gehen,mein kleiner bruder.

  ——Spazieren

  翻译:弟弟,好好长大,天天开心呀。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得悠悠啦,是他送的哦,到现在这只小蝴蝶也得偿所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