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白始终坐着,听着。

  他看不见任天奇脸上的表情,听着床上发出来的动静,内心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脑溢血造成的半身瘫痪,让任天奇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他躺在床上,颤巍巍抬起还能活动的手摸索着去拉沈既白的衣服。

  指尖才刚沾到有温度的衣料,便又悄无声息从指缝溜走。

  沈既白一边优雅地拍打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喻晴跑了。”

  病床上胡乱挥舞的手停了下来。

  沈既白不咸不淡地说“她变卖了你的家产,带着她在外面养的小情人躲了起来。”

  抬起在半空中的手臂逐渐无力地垂了下去。

  沈既白一派的风轻云淡:“任慕黎的判决书也下来了。”

  空气中的呼吸开始有了凝滞。

  沈既白仿若未觉,“杀人未遂,法院那边判了三年。”

  停滞的呼吸终于有了一个大喘气。

  沈既白笑笑:

  “你是不是觉得,三年时间不算长,对于十八岁的任慕黎来说,就算将来出了狱,也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等着他?”

  黑暗中,任天奇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没有出声反驳。

  虽说不出来任何一句话,但此刻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没错。

  沈既白轻笑了一声:

  “可你似乎忘了,任慕黎他不仅是个Omega,还是一个,缺失了信息素的Omega......”

  任天奇猛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瞳孔突然开始剧烈收缩。

  沈既白把玩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打火机,火轮转动,火光顷刻亮起。

  任天奇脸上的表情尽数落入他眼里。

  沈既白笑了笑,被火光映照着的神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来,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了。”

  任天奇已经倒台,喻晴携款潜逃,没有人情打点的任慕黎,在监狱里怕是不会好过。

  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不足以支撑长久的光亮,很快,屋子便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急缓的重喘呼吸声忽然从病床上传来,带着似有若无的哭腔:

  “救......救......”

  原来人在被逼到极致的时候,也是会爆发出无限潜力的啊...

  沈既白无声失笑。

  躺在床上的人明明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此刻的他心底却生不起任何一丝怜悯。

  他垂着眸子轻捻了捻指尖,阴冷不透光的屋子里,沈既白的声音却静的出奇:

  “喻晴闹到家里那天,我妈出事,其实都是你安排的,对吧?”

  话落,病床上逐渐没了声音。

  “你养喻晴那年,喻晴不过才20出头,你应该不知道,喻晴从跟你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有一个养在外面的小男朋友。”

  “至于任慕黎......”

  沈既白低笑了声,只是这笑声落在任天奇耳朵里却尤其刺耳。

  多余的话,他没说。

  有时候人的想象远比亲口说出来状况的要更精彩的多。

  病床上忽然开始大喘息起来,厚重的气声夹杂着冲天的怒意:

  “贱.....贱.....人……”

  一旁的心律检测仪突然亮起,不停的发出“滴滴滴”的报警声。

  监护仪上的亮光照着沈既白晦暗不明的神色,他双眸直直的盯着仪器上不断起伏的曲线。

  “砰——”一声。

  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束光照进来落在沈既白孤单落寞的背影上。

  霍衍舟瞳孔猛缩。

  “小白!”

  沈既白转过身看他,脸上是被隐藏在昏暗里半明半暗的神色。

  同一时间,一大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蜂拥而入。

  监护仪上的心律值还在继续往上飙升。

  病床上,是任天奇瞪着眼球,剧烈起伏的胸口。

  沈既白只看了一眼,便再一次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他看到霍衍舟在光影里站着。

  他抬腿朝着他走去。

  随着他脚步的移动,开始有细碎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为他拂去了压抑着的那层郁色。

  直到他在霍衍舟面前站定,阳光全部洒在他身上的那刻,霍衍舟猛的伸手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然没过一秒,双脚便又一次离地,他被霍衍舟抱起。

  霍衍舟:“我们回家。”

  沈既白:“嗯。”

  随着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病房门口的那刻。

  屋子里的医生也彻底宣布了病人心搏停止跳动的死讯。

  任天奇死了。

  在沈既白走出病房后没多久便心搏骤停而死。

  医生拼尽全力,但却没能把病人给抢救过来。

  家属那边为他签订了一份遗体无偿捐献协议。

  签协议那天,仍旧是霍衍舟陪着沈既白去的。

  任天奇彻底倒台后,资产被冻结,而喻晴则因涉及转移财产被银行告上了法庭,被司法拘留,根本不需要沈既白费力寻找。

  这期间,沈既白去见了喻晴一面。

  除了警察,没人知道沈既白都和喻晴说了什么。

  只知道沈既白走出拘留所后没多久,喻晴便向警官坦白了她与任天奇蓄意谋害沈婉的事实。

  喻晴毫不意外的吃了牢饭。

  沈既白再次见到任慕黎是在监狱里。

  彼时的任慕黎眸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看人的时候眼中也只剩下了大片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