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时元嘉带着厉朔拜访老师。

  师母姚兰对厉朔态度友好。

  简濮存充当着父亲的角色。

  刁难倒是不至于,就是爱端两下严肃家长的姿态, 大多还是惯有的温和面色。

  邵沛也在。

  像是平常家人聚餐,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谈论着日常生活中的琐事。

  时元嘉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恍惚间想起了前世。

  没有家人相伴,一个人在医院里挣扎着和病魔对抗。

  眼前的一切,美好的不真实。

  虽然晚了些,但他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前世扎根的记忆褪色,变成时元嘉记忆深处偶然会想起的回忆。

  他彻底的摆脱前世,拥抱今生。

  饭后, 简濮存和厉朔单独聊了一段时间。

  时元嘉不知道两人聊得什么,只知道自今天起,他们的恋情过了明路, 得到了两家的认可。

  简濮存如时元嘉所料,果然没有因为同一件事再翻脸。

  “若是你喜欢画画, 可以自学, 等能力够的时候, 再去参加毕业考核。”正常情况下是不能这么做, 但时元嘉不是正常情况, 简濮存提醒道:“要学会利用军区特权。”

  他了解时元嘉, 没有足够的喜欢, 不会儿戏的选择绘画专业。

  改变不了时元嘉的决定, 简濮存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时元嘉不会因为年轻时的决定留下遗憾。

  不能体验完整的大学生活, 这没有办法,只能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时元嘉采取了老师的建议, 没有彻底退学。

  若是这份爱好能继续延续下去,让他在闲暇之余有精力自学,拿到毕业证,也算有一个证明所学的证书。

  有了新打算,军事学院的治愈系那边,时元嘉不打算放弃。

  拿到毕业证书,是大学毕业后正式在军区任职,两者代表的意义不同。

  厉朔行动的当天晚上,时元嘉跟着他一起。

  军区和特别星督局联合行动,军士、特别星督查们将实验室包围的严严实实。

  别说人,就是一只鸟都飞不出来。

  厉朔和时元嘉开路,用精神力找到监控仪器的核心,破坏供电系统。

  在实验室一团乱的时候,军士和特别星督查们训练有素的摸了进去,动作利落的逮捕嫌疑人。

  实验室的备用电源启动,偌大的实验室重新明亮起来。

  入目是一片银白,闪烁着机械的冷光。

  厉朔和时元嘉走在后面,精神力早已渗透进核心实验室,将试图按下毁灭按钮的主管击晕。

  接着,主管被冲进去的军士背着手拷上手铐。

  保险起见,不管人晕没晕,先控制起来再说。

  对付实验室里这些披着人皮骨子里穷凶极恶的人,参加行动的大家不敢有任何懈怠,更不会因为武力值的高低而小看任何一个。

  圆筒状的大型隔离仪器里,全是人。

  在这里,人像是一个标本,被禁锢在里面。

  有的面色灰白,有的身上长着不正常的裂纹状青痕或红痕。

  他们全部闭着眼,无知无觉的被浸泡在不知名的液体里。

  “嗬,嗬——”,被绑在床上的人,痛苦的嘶吼着。

  灰色的竖瞳里冒着独属于野兽的寒光,身体的下半身,有着明显的虫兽特征。

  他们竟然拿虫兽的基因和人类基因结合,制造出人不人虫不虫的怪物。

  时元嘉震惊地看着实验室里的一切,一股股凉意不断席卷全身。

  人间炼狱莫过于此。

  拿着同类做实验的实验员,被带上手铐。

  或是惊慌失措,或是面露凶狠,大概是在怨恨自己被抓。

  “我冤枉啊,我是被逼的。”有人嚎叫着,害怕的撇清关系,妄图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声一出,像是按下某个开关键,叫冤声此起彼伏,伴着嚎叫和痛哭。

  对这些哭嚎,时元嘉生不出一点儿同情。

  无论真假与否,在这些受害者面前哭诉,只会让他更加心寒。

  实验员哭成这样,那要让不知道被做了多久实验饱受折磨的受害者怎么哭。

  就算真如实验员所说,是被逼的。

  作为刽子手,也该换个地方哭。

  何况,这些人明显做戏的居多。

  看起来哭得真情实感的那几个,时元嘉也没办法分辨,他们是悔恨的哭,还是为了被抓后即将面临的下场哭。

  连在执行任务时喜行不露于色的军士和特别星督察,面色都明显不好。

  进了这里,被禁锢成这样,营养液供养着人体所需。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杀成了难以达成的奢望,日复一日重复着受尽实验的折磨。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是个多可怕的地方。

  沉睡在圆筒中的人被吵醒,睁开了双眼。

  看到救援,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像是丧失了对周围的感知。

  不知道情况的前提下贸然救出,可能导致受害者的直接死亡。

  将实验室里的人全部控制住,送专业的救治医生进来,研究救人的方法。

  时元嘉和厉朔的精神力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扫着,担心有遗漏的地方。

  金色丝线打着旋漂浮着,散落各处,丝线所过之处,尽在时元嘉的“眼”中。

  “地下九层的主实验室还有地下空间,有人被困在那里。”

  厉朔道:“去看看”。

  藏的这么严实,若不是用精神力寸寸搜索,单靠军士和特别星督察,恐怕很难找到。

  在本就隐蔽的实验室还要再用手段,里面肯定有更大的秘密。

  坐着直达电梯,直通地下九层。

  根据地下室的位置,两人顺利找到入口。

  入口在实验柜的后面,和墙一般无二,隐藏的看不出任何破绽。

  通过精神力作弊,才能看到设置在墙里面的小型电梯。

  “好家伙,这么能藏。”专业的科管技术军士在墙上敲敲打打,找寻突破口。

  整面墙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儿缝隙,要不是厉朔元帅和时治愈师,墙立在他面前都发现不了问题。

  探测空间的仪器也没有用,大概用了军区最新的防探测技术。

  这新技术在军区都不多见,在一个非法实验室看到了。

  参加这次行动的,全是精英中的精英,没多久便找到开门方式,破解了电梯锁。

  厉朔吩咐道:“其他人在外待命。”

  众人齐声应道:“是,元帅。”

  两人通过电梯,下到地下室。

  平躺在床上的少年,身上全是压制异能的电子锁合锁链。

  时元嘉数了数,自墙上伸出的二十五道锁链,全部延伸到少年的身上。

  光是四肢,就锁了十六条。

  剩下的则是将身体和床牢牢的绑在一起。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脸小小的,看着还很稚嫩。

  他眉目舒展的闭眼躺在那里,忽视这些锁链,就是一个熟睡的少年,无害又乖巧。

  “这个人……”厉朔犹豫着,他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孩子,“好像蒯(kuai)承允失踪的小儿子蒯意。”

  他的犹豫,不是来源于不自信,而是蒯意的身份,让厉朔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时元嘉看向厉朔,不解的问,“蒯承允是谁?”

  谁的儿子,能让厉朔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厉朔回道:“‘枭’的高层”。

  时元嘉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枭’自家的实验室,出现高层的孩子,看这囚禁的等级,明显不是自愿进来的。

  打进实验室,怎么反而更扑朔迷离了。

  蒯承允是厉朔通过实验室,钓出的大鱼之一。

  他曾来过实验室,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蒯承允是‘枭’的高层。

  在调查时,厉朔调查过蒯承允的家庭。

  蒯承允是有名的宠妻好男人,妻子尤茗本来和他感情甚笃,是人人艳羡的一对。

  夫妻两人的感情,止步于小儿子的丢失。

  蒯承允育有三子两女,小儿子蒯意自小聪明,在十岁的时候,已经跳级到初升高。

  按理来说,这么小的年纪,不用参加为期两个月的体验成人生活,蒯承允不知道犯了哪门子抽,非要让蒯意参加。

  疼爱孩子的尤茗死活不答应,两夫妻爆发了第一场争吵。

  外界传出来的说法是,蒯承允望子成龙,提出了不理智的要求,尤茗没有和蒯承允好好商量,却大闹一场,闹的蒯承允被架在那里,要面子的不得不继续坚持这个要求。

  当初星网上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讨论。

  两个主流想法,一方认为全是蒯承允的错,另一方认为两人都有错,蒯承允的错最大,尤茗则是被惯坏了,不会给疼爱她的丈夫台阶下,导致孩子承担了他们的错误。

  以致于在工作时受不了,离家出走。

  两方支持者互不相让,掐的鸡飞狗跳。

  前者想法下场的理智人居多,在人数上虽然碾压后者,架不住人数少的后者够疯。

  蒯承允立的深爱妻子人设,让一些人为他抱不平,甚至有【他只是想让妻子哄哄他】【他只是需要个台阶,却只得来妻子的争锋相对,一时冲动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等等一些列说法。

  监控显示,孩子是自己走到监控盲区的,星督察地毯式搜寻,却什么都没搜到。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离家出走后,离奇失踪了。

  这成了一桩悬案。

  尤茗为此和蒯承允离婚,带着一子一女离开蒯家。

  厉朔在查看资料的时候,见过蒯意的资料。

  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孩子笑得一派天真,嘴角还有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和躺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少年比,不过是身材抽条,等比例变大了些,外貌上没有明显变化,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厉朔的脑海中。

  难道,蒯承允畜生到拿亲生儿子做实验?

  为什么偏偏要亲生儿子。

  根据资料显示,蒯意是聪明,却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虎毒不食子。

  蒯承允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蒯意有哪些特别的地方,才能让其残忍到拿十岁的儿子做实验。

  睫毛颤了颤,蒯意睁开双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底却和外面睁眼的人一样,没有神采,犹如死物。

  时元嘉确认道:“蒯意,是你吗?”

  他是有点儿不相信‘枭’高层的儿子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长得像,厉朔认错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一动不动的眸子缓慢的转动,看向时元嘉。

  蒯意迟钝的反应过来,是陌生人。

  他好久没有见到陌生人了,蒯意带着最后一丝希翼,艰难地吐字,“是……妈妈……派……人……来……救……吗?”

  短短的几个字,只有妈妈两个字连贯到了一起,说的生涩又陌生。

  好似好些年不曾说过话般。

  时元嘉稳稳心神道:“我们是第一军区的。”

  努力的抬起脖子,蒯意干枯没有生机的眼底注入了些许神采,“是……军……士……叔……叔……吗?”

  “我们是”,时元嘉拖住蒯意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他好似看到了这个少年,被关在地下室里耗尽期待的过程,“我们是来救你的”。

  精神丝线缠上锁链,将其绞断。

  蒯意不喜欢眼泪的滋味,曾经流过的泪太多,知道它没用还让人更痛苦。

  可是他太久没说过话了,也不会安慰,“军……士……哥……哥……,不……哭……”

  鼻尖发酸,喉咙梗的难受,时元嘉擦掉眼泪,“嗯,听意意的,不哭。”

  意意,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蒯意感觉早已哭干的眼睛里,竟然湿润了些。

  他好像得救了。

  依旧躺在那里,看着身边的两人,木木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医护被送下来。

  有医生要上前检查。

  看到和实验员穿着有些相似的白大褂,蒯意眼底露出害怕的情绪,却还是躺在那里没有动弹。

  时元嘉轻声安慰道:“意意,我们让医生检查检查好吗?”

  蒯意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乖的不像话。

  时元嘉轻轻地摸摸蒯意的头发。

  医生拿着仪器上前,检查蒯意的身体,看能不能正常挪动。

  **

  实验室外的帝都,正在经历着一场权贵圈的大地震。

  在针对实验室的行动开始的时候,早已准备就绪的特别星督察和军士同时动作,抓捕‘枭’的组织成员。

  如此声势浩大的抓捕,震惊了圈内圈外,全在紧张的观望,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大动干戈的动这么多的人。

  里面甚至有十三行政的高官。

  在此之前,连十三行政的议长都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这无疑是第一军区主导的。

  这场大地震的背后,到底牵扯到多大的案子,让第一军区越权办事,不惜这么得罪十三行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