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渊沉默不语, 仰头愣愣的望着他,活像个会动的木偶。

  “……”

  郎鸢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放软了声音:“跟我过来。”

  郎渊就像被提了线, 缓缓站起身, 跟他走到一边。

  眼见隔壁队伍的人还直勾勾盯着他们,张羌回过神, 连忙打哈哈:“没事儿, 没事儿哈,兄弟俩吵架了,大家伙儿别管他们……好香啊, 你们那边儿晚饭做的什么, 我看看?”

  霍望扭回头, 满是好奇的凑过去:“是怪物的肉……这个好吃吗?”

  “没错, 是落叶枯节虫的肉,那玩意儿不是吃人的怪物, 虽然看起来不咋地, 但是吃起来香,跟炸过的鸡肉似的……”

  李巡礼起了逗弄霍望的心思, 笑嘻嘻朝他歪头,戏谑:“怎么样小家伙,要不来哥哥队伍尝尝味儿?这玩儿可好吃了, 你们这些小孩儿肯定喜欢。”

  活脱脱一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嘴脸。

  霍望瞪他一眼, 扭头扎进霍禧怀里, 挠挠他的胳膊, 小声问:“哥,我能不能去跟他干一架啊?他太可恶了!”

  谁家好人拿成年男性当小孩儿逗啊?!

  士可杀不可辱!

  霍望心里憋着气。

  霍禧安抚似的揉揉他后腰, 小声回他:“不喜欢就不跟他说话,哥哥怎么教你的?不要为了不必要的人生气,浪费自己的时间,嗯?”

  霍望蹙眉想了想,觉得霍禧说得有道理。

  点点头,立马把李巡礼丢到了脑后。

  他屁颠儿跑去帮夏讯忙去了。

  李巡礼盯着他的背影,好笑的挠挠脸颊,扭头对霍禧说:“大舅哥,你这弟弟被你教得可真好……”

  他犯贱的话还没说完,霍禧面无表情,一道惊雷直接劈了过去。

  “啪!”的一声。

  随着霍禧的起身,紫色雷电跳跃,李巡礼瞬间被击退三米。

  霍望疑惑回头:“哥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雷电的声音?”

  霍禧挡住他的视线,眼眸阴狠的盯着李巡礼,嗓音却温柔宠溺:“没什么,乖,去帮夏讯做饭去吧。”

  *

  队伍之外。

  郎鸢看他们折腾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郎渊:“说吧。”

  “……”

  郎渊不知道要说什么,低着头不出声。

  郎鸢是真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死德行,可是等真切体会到了,他是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郎鸢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一手掐住郎渊布满细细碎碎伤痕的脖颈,强迫他抬起头,咬牙切齿:“直视我,给我回答我的问题!”

  “嗯……”

  郎渊不挣扎也不反抗,沉默与他对视。

  郎鸢怒气冲冲瞪着他。

  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空气中满是燥热。

  郎渊受不住了,眼泪从眼尾无声滑下,顺着脸颊一路滑落在下巴处汇聚,大滴大滴砸在郎鸢的手面上。

  烫得炙人。

  “哭,哭什么?”

  郎鸢慌了,连忙撤回手,手足无措,可还是梗着脖子质问:“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委屈什么?该委屈的人难道不该是我才对?!”

  他第一次这么刻骨铭心的喜欢上一个人,不管不顾,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可是郎渊做了什么?!

  骗他!

  还说什么他们是同一个人的鬼话。

  现在该委屈难过的是他。

  有时候郎鸢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他对萧逍那个未婚夫没有感情却像渣男一样纵容维护他的报应!

  报应他和郎渊纠缠,却注定不能在一起。

  郎鸢盯着他,跟着眼眶发酸。

  他也想哭了!

  “我……”

  郎渊哽咽开口,说的话却气人:“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

  郎渊抿唇,绝望的闭了闭眼,反问:“为什么我们是同一个人,就不能在一起?”

  隐隐约约中,他觉得,爱上年少青涩时候的自己,是命中注定。

  他注定会被少年轻狂肆意张扬的自己吸引。

  “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郎渊声音压抑得厉害,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他重新回到这个吃人的丧世,第一时间就找回了自己。

  他那么了解郎鸢,知道他想要的一切。

  讨厌的,喜欢的,深层不露点内心……

  所有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再像他一样爱他,护他。

  “为什么……”郎渊眼眸猩红的盯着他,一错不错。

  郎鸢有些发愣。

  泪水蓄满了眼眶,却倔强的不掉下来。

  “我所给你的一切,都是当初的我,现在的你,我们一起想拥有的,这不就够了么?”

  包括爱,他能给!

  只要他们两个一直待在一起,这不就够了吗?

  郎渊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不断说服自己。

  这样就够了。

  所以,他再没有必要远离郎鸢。

  不管他需不需要自己,他们都可以不再分开。

  想到这,郎渊几乎是狂喜。

  郎鸢瞪着他。

  他们再次争执不下。

  那边,夏讯已经叫吃晚饭了。

  大家都在等着他俩吃晚饭。

  郎鸢仰起头,心累的深呼了一口气,擦掉眼泪:“……先去吃饭吧。”

  有些事情既然一下解决不了,那就放放。

  他现在跟郎渊没法儿谈下去。

  交给时间,也许时间能给他一个答案。

  *

  晚饭后,郎鸢没再和郎渊一个帐篷睡觉,而是自己另外搭建了一个单人帐篷。

  其他还没睡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俩分道扬镳似的进了两个帐篷,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问。

  夏讯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小声嘟囔:“妈的,屁股白挨了一下!”

  郎渊和郎鸢两人还是没有和好。

  这种冷战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们找到西南基地,进了西南基地,安家落户。

  每天,他们就瞅着郎鸢面无表情出门,郎渊则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声不吭,走哪儿跟哪儿。

  像个跟屁虫。

  在西南基地住了半个多月后,他们熬过新一轮的欲望期,紧接着迎来了基地异能者的一轮能量躁动。

  治疗系异能者忙得脚不沾地,替无法得到安抚的异能者疏解狂躁。

  夏讯没找着空隙求治疗系异能者帮忙治屁股,硬生生疼了大半个月。

  半座城那么大的西南基地,就他一个人每天撅着受伤的屁股在城里无所事事游荡。

  一些队伍出门打怪时遇见他,晚上收工回来还能看见他。

  都眼熟了。

  直到第二次,怀里揣着的直播间开启狂欢:第二次月度审判降临在国土中部!

  “听城里有些渠道的人说,国家在中部有个中部基地,跟我们这个西南基地是差不多大的,月度审判该不会……”

  如果真的降临在中部基地,那十几万幸存者,生死难料。

  “那可怎么办啊……”霍望忧心忡忡。

  那劳什子月度审判就像是有眼睛能瞄准似的,第一次是繁华热闹的首城,然后整个首城几乎没人存活。

  第二次是中部基地……

  这次,不知道能从那些狂欢的怪物牙口里活下来的人类又有多少?

  “我们这几天出去执行基地任务,发现外面的怪物和丧尸的能力变得越来越强了。”

  “这个世界真的要变了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半夜,刚过十二点,月度审判直接就在中部基地范围内降临。

  直播间面板里,评论狂欢:【妈的,上啊,瞄准基地攻上去啊!】

  【把他们都吃了哈哈哈,把他们都吃了!】

  【无知的地球生物,没用的蝼蚁,早看这蓝不拉几的星球不顺眼了,嘿!】

  ……

  守着看直播间的人都沉默了。

  地球上的怪物,丧尸,极端天气,还有这个满是仇视人类的直播间……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看他们不顺眼,想毁了一切!?

  郎鸢惊疑不定。

  总觉得郎渊可能知道些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他。

  郎渊皱起眉头,紧抿着唇。

  上上一世,他死得早,真的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对于造成丧世背后的推手,他一无所知。

  “你……”郎鸢想问问他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说出口,郎渊直接摇了摇头。

  绝对的默契让郎鸢一下就知道了他什么意思,闭嘴了。

  第二次月度审判降临后,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

  每次出任务,人们看见怪物毒虫都不再害怕,遇见丧尸,眼珠子都在发光,疯了似的斩杀,挖掘它们脑子里身体里的晶核。

  无形中有了共同的敌人,人类空前团结。

  挖到自己不需要的晶核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跟人交换。

  挖到更高级的其他系晶核,也直接换成许多颗自己能吸收的,丝毫不再见心疼。

  但是随着人类异能者的能力不断攀升,异能能量积攒之后,暴躁副作用更加明显,需要安抚的异能者更多。

  好几次半夜,异能者暴动,直接砸了好几间房屋才被制止住,治疗师上去安抚,再次忙得脚不沾地。

  万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暴走的异能者伤人的情况。

  夏讯找了个空隙,花了一块儿铜级治疗系晶核请治疗异能者帮自己治好了屁股,还疏通安抚了一遍异能,整个人都轻快舒畅无比。

  他整日得瑟。

  霍望很是不解:“我也是异能者,那为什么我不会因为异能积攒太多而导致负面能量爆棚,然后暴走?”

  这下倒是把夏讯问住了:“我上哪儿知道去……嘶,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的异能等级太低了,你个弱鸡。”

  “你!”

  霍望好好的被讽刺了一嘴,气得拍桌而起,指向霍禧:“那霍禧呢?!他等级可比你高多了,怎么不见他暴走?!”

  “他……他牛逼?”

  霍望瞪他。

  郎鸢想起郎渊之前跟他说过的:“异能者随着等级能力的提高,能量得不到梳理就会暴走,最后暴体而亡。异能者需要安抚梳理体内的能量,可每个人的梳理方式是不同的。”

  “怎么个不同法?”

  “有些人需要治疗系异能者专门梳理,有些人只需要命定人的一个触碰……”

  总之,安抚梳理的方式五花八门。

  “就像安抚一个人的情绪似的,有些人吸一口猫猫,一天的暴躁就能消失。有些人要专门去看心理医生治疗,也不见得有用。”张羌解释。

  夏讯恍然。

  后知后觉开始庆幸,幸好他能被治疗系异能者治好。

  要是出现暴走,但是治不好的情况,那可……太惨了!

  霍望无知无觉,还乐呵,一把揽住了霍禧的胳膊:“那我跟我哥就不需要专门看心理医生,我跟我哥能治疗彼此!”

  “那很牛逼噢。”夏讯又开始犯贱,阴阳怪气。

  霍望气得想打他。

  郎鸢扭头看向最近一直沉默寡言的郎渊,心里的烦躁怎么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