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橙端着医用托盘准备走，刚准备叮嘱他看着吊水的时候，这句话猝不及防的进了自己耳朵。
阮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对上他晦暗不明的视线。
“那要怎么说？”没外人在场的时候，阮橙温柔的语气里多了一些强硬，“陈先生，我们现在是医患关系。”
阮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
陈北默不由得轻声笑，“那阮医生，你躲我做什么？”
阮橙：“......”
他虽然脸上的血色很差，但那股散漫的样子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以前的他，也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但其实他对自己关注的事格外的认真。
他见她发呆，他又哼笑了声，“难道是因为......”
“没有！”阮橙很反常的提高了一个分贝，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看着陈北默，目光又有些闪躲。
恰好这时候李源推开门进来，边看着手机边说：“北默，夫人.....”
话还没说完，李源就看到这样的一幕，阮橙脸颊染着绯红，一脸做贼心虚的一样看着陈北默，又因为自己说话的声音，转头看向自己，而陈北默一直都是抬头看向阮橙的。
很奇怪的氛围。
看到李源回来，阮橙才回过神，又恢复平日的温软语气，“点滴结束，记得按铃，会有护士过来换水的。”
这话她是对李源说的。
李源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阮医生”后，阮橙也点点头，直接离开。
李源跟在阮橙后头，说着阮医生慢走，等关起门后，才靠在陈北默的沙发边上，“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欺负人阮医生了吧？”
陈北默叹了口气，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也不知道是谁在欺负谁。”
李源坐到他边上，“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这次，陈北默倒是没有说话。
“还真是？”李源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北默这么沉默，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刚刚董事长夫人可是给我打电话，说你要是再不接她电话，以后就别回家了。”
一想到谢女士，陈北默就觉得头疼。
“那你问问她，一打电话就让我相亲，我又不愿意去，我俩就没得聊。”
李源知道陈北默自从退伍之后，除了开始接手家里的家业，还一直被催着相亲，他灵机一动，“那你直接跟夫人说你在医院追人不就行了？”
他洋洋得意，“保准夫人不会再烦你。”
陈北默却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以我妈那个性子，说不定直接杀到医院来了。”
李源跟在董事长身边也有十年的时间，对于夫人的脾气也有个大概的了解，从陈北默第一次受重伤后只有两个愿望，第一是盼着他退伍，第二就是盼着他赶紧结婚。
“而且......”陈北默暗暗叹了口气，脸色却沉了下来，“她还有个男朋友。”
“什么？”李源不可置信，“你想当小三？”
陈北默：“......”
陈北默咬了咬牙看他，“你单身三十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李源却抓住重点，“你居然没有否定。”
陈北默：“......”
-
阮橙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这不应该是一个医生对病人该有的样子。
想件事她就当没发生，相信陈北默是聪明人，下班的时候去查房，这次不管陈北默说什么，她一定要控制自己。
今晚她不用值班，下班前的半小时，她拿着病例本单去了vip病房。
从电梯里下来，仿佛医院里的喧嚣仿佛跟这里没有关系，好在这里隐约的消毒水味道一直提醒阮橙，在这里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她轻扣了两下门，安静的环境，里面的脚步声就有点真切。
阮橙往后退了两步，这次开门的是陈北默，他看到是她，问她：“晚上还有检查？”
但这句话在阮橙这里，就变成了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阮橙淡淡答：“张教授交代了，下班前要来看看你的情况。”
意思是，要不是因为工作需要，你以为我愿意来吗？
陈北默轻声笑了下，没有回应她，转身就往回走。
阮橙还站在门口，他没听到动静，又回头扫了眼，“还得我请你进来吗？”
阮橙：“......”
他好好说句话这么难吗？
阮橙抬脚往里走，转身把门带上。
陈北默坐在沙发上，双腿大张，手里拿着一个平板，阮橙没有多看，翻开病例检查报告，还没说话，就听到他那懒洋洋的声音：“以后进来别敲门了，直接进。”
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他说：“还得去给你开门。”
阮橙：“......”
终于检查结束，阮橙松了口气，晚上好好休息的结束语还来说出口，陈北默又问她：“你很在意那件事是不是？”
他又开始了，又开始提那件事。
阮橙看了眼腕表，刚好到了下班时间，这才看着陈北默，“我从一开始就说过，那件事不过是我们在酒精的作用下做出并不明智的举动，好在当时我们都没有谈恋爱，成年人之间......”
不知道怎么的，阮橙说着，脑海里就想到那些场景。
“阮医生，我可没说是那件事儿啊。”陈北默坐姿懒散，一脸饶有意味的看着她。
阮橙：“......”
阮橙瞪他，没打算再跟他聊下去，刚准备走，陈北默就倾身过来，拉着她的手腕，“跟你开玩笑的。”
阮橙下意识的说：“你别这样，容易碰到伤口。”
他的大伤口就在腰腹那里，还没拆线，这样弯腰的动作容易裂开。
陈北默这才松开她的手腕，又半躺的姿势。
“你在关心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轻快。
“陈北默，我现在有男朋友。”
“是是是，谁不知道你有个渣男男朋友啊。”陈北默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带着气她的成分，一想到那个男人，陈北默咬了咬牙，又说：“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瞎。”
这句话阮橙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句话，第一次是高二年级考完期末的那天下午，那天程宇鸣请她喝奶茶，后来他又陪阮橙去图书馆还书。
也许是因为这次分离要一个月见不到，阮橙心里不舍，后知后觉的告诉他其实自己很喜欢他。
程宇鸣先是一愣，也许是没有想到阮橙会这么突然的说这件事。
他停住脚步，看着阮橙绯红的脸色，眼里却是不太坚定，“阮橙......”
阮橙懂了，也知道自己这样毫无预兆的告白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这也很不像她平日的性格，她自己倒是先笑了笑，“是欣赏的喜欢，上次夏柠还说也特别的喜欢你。”
程宇鸣这才松了口气似的笑笑，挠了挠头，“是吗？”
阮橙点点头，只觉得心里有点苦涩，又像想起什么，“我想起来，夏柠说她有两本书落在教室，让我帮她去拿一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答应夏柠等会跟她一起出去玩。”
阮橙甚至都没有等她回答，直接往楼上跑去。
现在这个点，教学楼根本不会有人，夏柠也早就回了家，她不过是找个借口逃离现在这么尴尬的处境。
活到这么大，不管以前处境有多艰难，阮橙觉得自己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但现在，至少今天，她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的一样跟他呆在一起。
“阮橙。”
阮橙往楼上走了两步，程宇鸣就在喊住她。
阮橙双手捏着拳，对她来说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天黑了，早点回家。”他说。
阮橙心里说不出的苦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点头，说了声好。
然后直接往楼上走去，她垂着眸，双手捏着双肩包的肩带，完全没想到会在拐角遇到陈北默。
她眼里先是意外，再是恐慌，她人生第一次的告白居然被人听到了，还是一个天天跟自己作对的男的。
“明明刚刚从教室门口路过，教室门都锁了。”
陈北默似乎是看出来她的顾虑，摸了摸鼻子。像是跟她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出现在这。
阮橙：“......”
她还在想刚刚那些话会不会被陈北默听到的时候，又听见陈北默说：“老张留我帮他整理试卷，我可没听墙角的癖好。”
老张是他们的班主任，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喊陈北默，阮橙没有怀疑。
顿了顿，阮橙经过他身边，打算继续往楼上去。
陈北默看她落寞的身影，想到刚刚老张还在办公室里夸阮橙，还让他多跟阮橙学学，最后一年踏实的学习。
学啥？学人家想早恋？
还是学她眼光那么差？居然看上个那样的人？
“哎。”陈北默喊住她，“教室锁门了，你觉得那小子会不知道吗？”
“不用你管。”阮橙现在心里很难受，不想跟别人说话，更不愿意接受他不喜欢自己的事实。
他轻哼，“谁愿意管你啊，这不是怕你眼瞎，遇人不淑吗？”
阮橙回头瞪了他一眼，带着点冷冰冰的语调：“我就算瞎也会考第一。”
意思是你连个瞎子都不如。
阮橙说完就快步朝楼上走去，只留给陈北默一个落寞又气愤的背影。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浓了，远处大厦的一个女明星的灯牌很亮，微弱的光线跟屋内白炽灯的光相比，丝毫没有存在感。
“是，我瞎。”阮橙声音温软，垂着眸，眼里闪过一丝低沉的感觉。
陈北默却挑了挑眉，以前她是多喜欢那个不值得喜欢的男人，他都看在眼里，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在自己面前维护他。
难道是自己住院这么多时间，错过了他们分手的消息？
“那烂人，你早该分了。”
“没有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