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池盛特地发信息给司机，让他明天早点起来，动静小点。
池盛揣着一部新手机,放在口袋里，撑着伞等在外面。
天雾气蒙蒙的,燕越书是唯一亮眼的风景,就是穿得有点少。
池盛看到她时，想好的话一拐：“冷不冷？”
“不冷的。”
池盛看了看她身上的短袖,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便长话短说,将自己准备好的台词缩短了：“行，那就长话短说,说完了你赶紧上去。”
燕越书心头一跳，觉得这开场白不大妙，怎么才来就要赶她上去？一晚上的期待与欣喜有点儿上下摇摆了，她低低“嗯”了一声。
池盛：“学校不准早恋，你懂吧？”
燕越书的欣喜又落了一点,慢慢往下沉：“嗯。”
“所以咱们毕业才能谈。”
“？”
燕越书猛然抬头,这才发现池盛嘴角噙着笑意,说这话时还往她身边走了一步,倾身看她。
她瞪大了眼呆住了,池盛微微一皱眉：“你不愿意？还是……”
燕越书连忙大摇头,毫不犹豫否认：“不是！”
当然不是,她刚刚是太过惊讶没反应过来,所以显得有些呆意。结果就被池盛误会了！
池盛这才直起身子,嘴角那点笑意更明显了，望着她笑着道：“不是就好。”
燕越书咬了咬嘴唇,低着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她怕自己脸红太明显。
池盛心绪微微一跳，又道：“不过平时我们要注意点，不能靠得太近，要是被抓到了，影响学业。”
燕越书没想到他都想这么多了。她光想着池盛同意不同意，而池盛已经想到很远了，都想到学业了，怪不得他总是能拿第一啊！
“嗯嗯，我知道，我一定专心学习，毕业之前不想其他的，也不会影响你，不拖你后腿。”
池盛笑了：“我不是怕你拖我后腿，我是怕你考不好，到时候不能和我填一个学校。”
虽然这话有点让人小郁闷，但燕越书很感动。未雨绸缪啊，都已经想到未来要在一个学校了！她果然目光短浅，只知道谈恋爱，这可是个大问题，幸好池盛提醒了她！
在这一刻，燕越书燃起了十二分的坚定信心：“我一定加油。”
池盛微微笑了一笑，这一笑很明显，让燕越书心脏乱跳起来。
池盛从兜中拿出手机来，递给她：“这个手机给你。”
燕越书疑惑：“为什么啊？”
池盛当然道：“你手机不是坏了？要换新的？”
燕越书解释道：“还能用，就是屏幕坏了。”
池盛：“总得有个信物……”
燕越书震惊了，没想到池盛嘴里能出来“信物”两个字，他竟然还搞定情信物这么古老的东西。
池盛轻咳了一声，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点儿冒着土气，连忙换了个说法：“那你回头把旧手机给我，算以旧换新，怎么样？”
“……好。”燕越书小声道。
池盛不懂没钱女孩的自尊心，不过他看出了燕越书的不自在，想了想，他又道：“你要是有不会的题，用手机拍照发给我，我给你讲解，这手机拍得很清楚，不然拍出来不清楚，我都没法讲解，影响学业。”
这话说得像是临时起意想起来似的，其实是池盛深思熟虑过的，如果想和燕越书在一起，那么考一个学校是最好的，所以一定要将燕越书的成绩再往上带，确保她能考最好的学校。
燕越书听得更为佩服池盛，连忙道：“嗯，我一定以学业为重。”
池盛点了点头，说了没两句便催她赶紧回去。
自从这次之后，再见面的时候，池盛目不斜视，燕越书也目不斜视，比陌生同学还要陌生，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让李友裴大为惊讶。
池盛：“你也离她远点。”
李友裴：“？”
……
燕越书的成绩在全年级能上前二十，在池盛眼里不够看，但在同学们面前很够看。不少同学都会来问她题目，有些题目她只知道这么做，但讲得不太清楚。
她想起上次池盛的话，便在一次解答不明白的时候，试探着将题目发给了池盛。
池盛给她画了好几种解法，打字太慢，便打电话慢慢说。
池盛打完电话之后，手机已经发烫了，再一看聊天时长，竟然足足一个小时十七分钟！从题目解法开始，以星座配不配结尾。他压根不懂什么星座，陪着燕越书聊天，还上网搜了一下。
他觉得这样很不好，要是再这样打电话，不仅燕越书提升不了，只怕他成绩都要下滑，到时候两人一起填二本？池盛越想越离谱，最后发了条信息给燕越书。
燕越书挂了电话之后，才惊觉自己耽误了池盛很久，而且她竟然和他聊星座！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燕越书正在自我反省的时候，收到了已经反省完成的信息。
池盛：【下次不要打电话了，影响成绩】
燕越书深觉有理，是不能打电话，得多留点时间学习。
过了一会儿，池盛发了一本电子习题集给她：【这个应该适合你，你先做两页看看】
燕越书：不愧是年级第一！要向他学习！
电话会影响学习，近距离接触更会让她心跳加速，想入非非，所以燕越书自此更加注意两个人的距离。
有一次，两个人撞见的时候，旁边没有人，池盛便靠了过来，天天手机做题也很累的，他想和她说两句话。
燕越书侧头看了他一眼，挪走了：“你别离我太近。”
池盛：“？？？”
池盛有点儿郁闷了，虽然是他先提的，虽然他总是警告燕越书，让她专心学习，但是被燕越书冷眼，他就想了很多。
在燕越连续三次月考进入前五名时，池盛发了信息：【我觉得我们可以适当近一点，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
燕越书很快回复了他：【不行，我不能影响你！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靠近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池盛：……
……
高考结束之后的毕业典礼那天，同学们进行最后的告别，写毕业祝福语，在衣服上签名。
池盛搬了个桌子放在一班的前门口，一群人列队等着他的签名。
二班的女同学们看到一班走廊上的盛景，便也约了一起去要池盛的签名。
燕越书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池盛说的算不算话。还有一点她忘了问，池盛说的毕业时间点指的是哪个点，是高考结束就算？还是学生全部离校才算？
燕越书怀着秘密的心情，跟着大家一起去，却故意落在最后面，不想被人发现她和池盛有另外的约定。
池盛一直低着头签字，根本没注意是谁，已经签麻木了。但是轮到某一个女生的时候，他发现这校服明显更旧一些，衣服上的蓝色浅了一些。
池盛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果然是燕越书。因为她常常穿校服，穿得旧些。
不麻木了！
池盛将笔放下，抬头：“你也来啊？”
熟稔的语气，让燕越书心头一跳。她是排队来的，就想做个排队人应有的姿态，尽量用比较平常的语气说出平常的话语，防止被所有女生的目光戳死：“我想要个签名。”
池盛忽然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燕越书满脸惊慌，连忙低下脑袋：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站起来？他要干嘛？
池盛站起来本来就高出燕越书一大截，看她还低着头，笑了，“要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低下头，往她面前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道，“要我啊？”
燕越书：“！”
这什么虎狼之词！怎么就从这么正经的好学生嘴里吐出来了！
燕越书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跳出框架之外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女生。
最靠近她的两个女生一脸见鬼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耳朵不好，听错了。
虽然池盛压低了声音，但显然，这两个离得近的已经听到了！而后面的队伍，因为池盛突然站起身来和燕越书说话，便动了起来，大家都伸头过来瞧，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不仅如此，和她一起来的同班同学，原本已经准备回二班了，这会儿全部停了下来，拉住了彼此，向燕越书这边张望着。
燕越书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响，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好，便整个人木头了，木木地说：“要签名。”
“嗯。”
池盛看她如此紧张，又坐了下来，第一次伸出手来牵女生的校服，将燕越书校服的一角牵到桌面上，低着头，认真看了看，最后抬头说：“校服都签满了，没地方签了。”
身后的队伍动静更大了，刚才大家都是自己将校服铺到他桌上，让他签名的。大家纷纷猜测起来。
“池盛怎么拉着这个女生的校服啊？是不是因为她没脱下来啊！”
“不是，刚才也有没脱下来的，大家都是自己找一块地方铺到桌子上让他牵的。”
“是不是不给签名啊？”
“我知道，她好像就是那个用球把池盛脑袋砸开花的女生！”
“怪不得！”
“不像啊！你看他笑得比刚才还要开心……”
燕越书听着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过来，更加慌张了，她有预感，池盛等会儿还要说出虎狼之词！千万别被人听到！她宁愿大家怀疑是池盛不愿意给她签名！
下一秒，池盛拎起了桌上的笔，随意地转了起来，笔在他手上转得欢，他说起话来也是笑意满满：“签衬衫，怎么样？”
池盛这声音可不小，不知道是不是燕越书的错觉，她觉得这声音比他平时说话声音大得多，好像就是要说给所有人听似的，她整个人都要红炸了。
燕越书不敢看后面的人反应，但她听到离得最近的两个女生说话。
一个说：“不会是那个球砸出爱情了吧？”
另一个说：“早知道我也砸一个！”
燕越书：……
但她又隐隐觉得有那么一丝道理，她和池盛寥寥的交集都不深，一球把他砸进校医室之后，两人才熟悉起来，还有了号码，才有那么多后来……
后面的队伍在听到池盛那么大声的说要把名字签在一个女生的衬衫上，突然静了一瞬间，然后炸开了花。
“开玩笑的吧？”
“哪里签满了？再满也能找个空白的地儿吧！”
“我不信！”
“大神是不是不懂签衬衫的意思啊？”
池盛侧头看了一眼众人，听了两句之后，忽然对着那个说他不懂的人笑着道：“不好意思，我懂。”
这一句话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
睿敏中学的学生都明白，签在衬衫上是什么意思！没有纷乱的猜测了，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不就是变相表白？！
池盛说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燕越书，都在好奇到底是哪个女生，让这位三年不开花的清冷校草开花了？
燕越书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多的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好奇，有嫉妒，有审视，各种各样的目光汇砸在她身上，她面上的慌张反而定住了。
提着一口气，燕越书将校服袖子捋起来，露出了里面的衬衫袖子，递了过去。
池盛却迟迟没动手。
她正觉得奇怪时，池盛忽然又站了起来，懒洋洋道：“你把校服脱了，我才好签字啊。”
虽然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签的，燕越书在无数人的目光里已经不大会思考了，便照着池盛的意思，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脱下来之后她都不知道把校服放哪儿，拎着有点不知所措。
池盛一倾身，靠近了燕越书。
燕越书往后一仰。
池盛：“你躲我怎么签字？”
燕越书觉得身后的目光要将她戳死了，战战兢兢道：“签字不用靠这么近吧？”
“哦——”池盛长长拖着声调，好像有点不满意似的。
燕越书心一横，低着脑袋又往前站了一点。
池盛用笔点了点她的肩膀。
燕越书觉得这是要签在肩膀上的意思，点了点头。
在她肩膀上签名的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令她焦灼，他靠得太近了！她都不知道呼吸了，只用眼睛偷瞄了一眼池盛。
池盛正好签完字，侧头看过去。
相互一对视，离得那么近，像是下一刻就要抱过来似的，燕越书脑子里热血一冲，受不住了。
“谢谢！”
燕越书一低头，往他胳膊下一躲，直接钻了出去，钻出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丢人的事，但——燕越书不敢回头了，几乎是落荒而逃，拽着还愣着的同桌荣佳佳就往自己班级飞奔。
燕越书在走廊上飞跑时，差点撞倒了个人，仔细一看，竟是迎面撞到了姜冰梦。
燕越书连忙道歉，姜冰梦面色不虞，瞪了她一眼，没说任何话，擦着她的肩膀撞了一下，走过去了。
荣佳佳“切”了一声：“都说对不起了，还故意撞你！”
燕越书连忙拉着她往回跑：“没事，应该是人多。”
两人跑回自己班级门口的时候，燕越书心跳达到有史以来最快；荣佳佳则一脸兴奋，正要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原本趴在走廊边的章科遥突然转身。
“刚才怎么了？”
燕越书正想说“没什么”，荣佳佳已经抢先道：“池盛在她身上签名了！”
章科遥神色有些失落，但笑着道：“恭喜你。”得偿所愿。
被人当面恭喜，燕越书脸发烫了，连忙摆手：“你别这么说，我……只是签名。”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两人没讲几句，燕越书就缩回教室里了，她实在没办法面对那么多人！但回到教室，依旧一堆人围了上来……而这时，燕越书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跑了！还没给池盛签名！
等燕越书再出教室的时候，一班门口的桌子不见了，人群也散开了，她犹犹豫豫地探出教室之外，想看看池盛在哪里。
她刚走到一班后门口，突然听到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
燕越书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池盛穿着衬衫，手上拎着校服，道：“你就那么跑了，留我一个人地道？”
“对不……”
池盛抬手打断她：“不用道歉，补回来就行了。”
他说着一抬手，手上竟然拿着支笔，好像就在找她似的。
她拿笔的手一直发抖，自己的名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签完之后，燕越书将笔还给他。
池盛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笑了一笑。
燕越书被这一笑晃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我先把笔拿回去。”池盛说完便将校服往自己肩上一甩，越过她，准备回教室。
燕越书回神了，连忙追了上去：“你、你不套上校服吗？”
池盛反问：“你怕人看见？”
当然呀！这也太明显了！那所有人都会盯着他的肩膀看的！燕越书心里这么想，但池盛这么问，显然不能这么说，她只能小小声道：“不是的。”
池盛一挑眉：“那你也把校服脱了，我们出去晃一圈。”
燕越书：“啊？”
……
夏天的蝉鸣不止，微风扫过火热的大地，给夏天带来一丝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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