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启三十二年秋末,百里长街,银雪覆盖,天空灰蒙蒙的压着天界。原本清寂的小巷因着雪落招惹了成群的孩童,倒是热闹起来。

  羡临渊刚刚从沧州疫区回来,连续一月有余的彻夜不眠再加之赶了四天的马车,他的精神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耳边阵阵的欢笑嘈杂声时时厮磨着他的神经。他一边回应着马车外季无忧的问题,一边检查着手中的病宗,脑袋几次眩晕,眼前变得模糊不堪。

  “公子,王爷今日传信来,这两日就该回来了。”

  “嗯。”听到这个消息,羡临渊浑浊的双眸突然清明起来。

  王爷自春末启程至靖南平定叛乱至今,二人已有大半年未见。两月前,又适逢王爷封地疫情四起,他只身前往疫区探病研方配药,历时一月才平疫而返。

  如今王爷平定逆贼凯旋而归,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公子,咱们是回王府还是回医馆?”

  “回王府。”羡临渊合上手中的卷宗,他不喜那压抑的他喘不过气的王府,他是王爷的男宠,整个王府个个表面对他礼敬有加,实则背地里不知如何唾沫他。若不是为了王爷,他是宁愿露宿街头,也不去招那白眼。

  待马车停稳,已是子时三刻,羡临渊下了马车,雪下的更急了。冰晶般的雪花悄然落在他纤长的双睫上,被呼出的热气融化,凝成细小的水珠。

  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无忧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内宅。

  刚踏入东院,羡临渊就发现院门口几个黑甲兵卫正笔直地分两侧站着。

  羡临渊一震,他竟然提前回来了。

  那一刻,喜悦镇压疲惫占领了高峰。

  羡临渊疾步走至门前,几个黑甲兵卫向他微微俯首,道了一声:“公子,王爷在房中等候多时。”

  抑制住内心的雀跃,羡临渊轻轻颔首,推开门,径直步入庭院。

  他双手捂住跳跃的过分的心脏,深吸几口气,尽力的平稳自己激动的心情,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个自己肖想了一月的人儿,终于可以见到他了。

  好容易平稳了心绪,羡临渊路过庭院的荷花池时,略一迟疑,快走两步走向池塘。

  望着湖中的倒影,看着湖中这个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再配上憔悴的双目,着实令他看起来有些不堪。羡临渊敛了敛面上的愁云,伸手理了理额前碎发,心中黯然,他看到大抵又会不高兴。

  王爷喜怒无常,脾性又暴戾,内宅多少男宠女妾至死都不知因为什么惹怒了王爷,被折断筋骨,弃如敝履。

  罢了,羡临渊轻叹一口气,对着池塘上的倒影扯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双手在脸颊上用力拍打了几下,脸颊上立时显出了一丝血色。

  整理好情绪,羡临渊快走几步行至寝室门口。

  屋内却传出声声女子曼妙细长的歌声,安放在门把上的手慢慢松开,扬起的笑容笑容逐渐阴郁下去。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屋内烛火未明,他怕莽然进去,看到什么他不想看到的。

  羡临渊颓然的坐在台阶上,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歌声忽止,房门戛然打开,羡临渊抬首对上一个妙艳女子。女子扬唇一笑,可当真是媚态百生。

  “公子,王爷唤您进去。”

  羡临渊的神色又再次暗了下来,原来,他早知自己在房门外。

  寝室内没有掌灯,借着窗外透过来的月光,羡临渊看到自己床榻上侧躺着一个高大精瘦如雕塑般完美的身影,似是睡着般。

  “怎地没有掌灯?”羡临渊边看了眼男人,边从抽屉中寻找火折子,点燃烛火。

  “你去哪里了?”男人没有回答羡临渊的问题,眼皮也不抬地反问道。

  羡临渊轻笑,轻轻掸落身上的积雪,“沧州疫情,医者皆中伤,沧州知府自顾不暇,我去帮衬一二。”说着,解下长袍,将衣服悬挂在衣架上。而后也不顾忌身旁低垂着头抚弄琵琶的女子,径直坐在床沿,拢了拢男人散落额角的碎发。

  男人被羡临渊身上所带的寒气扫到,眉头不觉蹙了起来,头也不抬地对着门外嚷道:“无忧,传热水来。”羡临渊见状,没有再说什么,讪讪离开男人到屏风后的木桶处简单地沐浴。

  季无忧是男人的随身侍从,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偶尔他也会把无忧派给羡临渊差使。

  见羡临渊起身,男人抬抬手指,示意女子继续。女子怀抱琵琶,红唇轻启,声音婉转动听,撩拨心弦。

  伴着歌声,羡临渊换好里衣,行至方桌上想倒杯茶缓解口中饥渴,奈何心思总克制不住地往男人身上飘,手中一个不稳,热茶竟尽数倒在了手腹上。手指吃痛,茶杯''当啷''一声跌落在方桌上。

  “嗯?”男人听到声音,终于肯抬头瞥了一眼羡临渊。

  听到男人的声音,羡临渊顾不得手指的疼痛,轻轻摇了摇头,“茶杯没有拿稳。”言罢,抬首对上男人星河般幽深璀璨的双眸,羡临渊内心一颤。

  就仅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就足以让他心动不已。

  羡临渊轻轻拭去手中的水渍,尽可能轻柔地走到床榻,坐在男人身边,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男人闭眸沉思的样子。

  突然琴弦崩断,女子惊慌下跪,俯身贴地,“王爷恕罪。”

  男人眉头皱蹙,眼睛猛地睁开,眼神中浮现出一丝不悦。抬手从几案上拿过一个花瓶,就冲女子身上砸去。

  “啪嗒”一声,花瓶冲撞在女子头上,碎片掉了一地。暗红的鲜血自女子头上流下,女子初始的张扬不复存在,龟缩着身子,不敢出声。

  见状,羡临渊急忙出声使退了女子。

  待女子出去后,他倾身伏在男人弓起的膝上,手指轻轻缠绕上男人耳边的长发,“怎么了,生气了?”

  男人将头向下压了压,埋在枕头里,闷声说了一声:“没。”

  羡临渊的手指绕开男人的头发,指腹来回摩挲着男人蹙起的眉毛,“饿不饿?我让小厨房做点粥?”男人胃不好,他一直记于心间。

  男人闷哼一声,“你以为我来你这是为了吃粥?”

  他心下了然,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男人的长发,“熄灯?”

  男人动也不动,“嗯。”

  羡临渊没有迟疑,起身将灯盏吹灭。

  男人半阖双眼,极是疲倦地抬起手遮住眼帘。羡临渊坐回床沿,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他深爱的男人。

  刀削斧刻般的脸,一双剑眉星目,张狂又内敛,高挺的鼻梁,再加之鼻子下那张轻薄含笑的唇,这张脸既有皇家骨相里的雍容,但更多的是继承了裕妃南疆族人的面容特征,羡临渊只觉呼吸骤促,这便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度过一生的爱人,这张脸,早已深深刻入他的骨子里,他恨不能将他揉碎了碾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他不能,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就应该知足了,怎么还敢奢望更多。

  羡临渊不觉伸手覆上男人的面颊,“最近公务多吗?”

  男人冷哼一声,“太子时时盯着兵部,总想伺机找麻烦。”

  羡临渊盘腿坐于榻上,轻轻托起男人的头,将其置于自己腿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按压在男人的太阳穴上,缓慢揉动着。

  “赢城,盐引的事暂且搁置一下吧,太子盯得紧。”羡临渊心中不安,加之此次沧州疫情事起突然,又是赢城辖区,如此种种难免不让他多想。

  赢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左右挪动了一下头颅,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应了一声,合上了眼。

  从羡临渊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到赢城修长的脖颈,因常年习武,脖子上有着明显的肌肉线条,高高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着。

  羡临渊看的出神,顿觉脸颊发烫,红到了耳根。

  赢城闭着眼,手却不安分地自羡临渊宽大的袖口探=了进去,轻佻而又熟练的。

  似乎是探索到了某处,狠狠的掐了一下。

  羡临渊吃痛,牙贝猛地咬住嘴唇,压住了即将溢出口的痛口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