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临渊是孤儿,自有记忆起便被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妻收养,养父母对他极好,虽然家境不富裕,却终归没有苛待于他。每日粗茶淡饭,依旧把羡临渊养的白白净净。

  他聪明又能干,小小年纪,脑袋里总有千奇百怪的想法,见养父每日上山背木柴,一去便是一天,于是突发奇想的他,利用茼麻碾成麻绳,在村民的帮助下自山上拉下绳索,将十几个壮汉几日才能背下来的木柴一日便运了下来。

  十里八乡的村民都夸赞他父母莫大的福气,捡了个好儿子。

  养父母也常常引以为傲,本以为这母慈子孝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这一切美好,都在养母有了身孕后戛然而止。

  养母生了个胖儿子,本就捉襟见肘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在一个深夜,羡临渊睡得昏昏沉沉之际,被养父抱起,卖到了城中的宜春院。

  那日清晨,羡临渊睁眼便是轻纱幔帐以及呛鼻的胭脂味。

  小小的年纪,没有哭天喊地吵着回家,他深知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自此,每一个深夜,羡临渊再未睡沉过,露打蕉叶都会把他惊醒。

  老鸨惊讶羡临渊的听话,思索再三,还是叫了教习姑娘来,宜春院的男雏都是留着长大供给达官贵人玩弄的,自是要从小调养。

  羡临渊皮肤白净,眉若青黛,长睫如羽,一双美目流转,似是藏了万千星宇,放在女人堆里也是极好的相貌。

  “长的可真是标志。”宜春院的一个管事挑起羡临渊的下巴,在宜春院这么多年,经他手的男宠不下四五十,而羡临渊这种清冷的美人胚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男宠不似女子,偶尔玩弄几次,也不会被人发觉。

  “你要作甚?”羡临渊眉目骤蹙,眼神中尽是戒备。

  管事猥琐一笑,“害怕什么,哥哥还能吃了你?你乖乖听话,自有你的好处。”说话间,伸出手就把羡临渊拥进自己怀中。

  九岁孩子哪能反抗得了一个成年精壮的男子,挣扎几下便没了气力。

  管事一手钳着羡临渊的腰,一手按住他的脖子,嘴里不住的吐露着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眼见自己里裤要被扯下,羡临渊张开嘴就冲管事的手臂狠狠咬下。

  “哎哟”管事猛地吃痛,“贱蹄子,敢咬我!不识好歹。”

  管事挥起手掌就冲羡临渊脸上扇去,一掌下去,瘦弱的身子不堪重负,折摔在地,桌椅稀稀拉拉撞倒一片,苍白的脸登时殷红一片,羡临渊顿觉口中一阵腥甜,一丝鲜血顺着嘴角和鼻腔滴落下来,呛咳几声竟吐出两口鲜血。

  管事见了血,有些心虚,见羡临渊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放大了胆子,“贱蹄子,给老子长长记性,下次再敢如此,老子就让你不能人道。哼。”

  羡临渊一双美眸镀上一层寒冰,一言不发的盯着管事。

  管事心虚,还想装腔作势,却在触及羡临渊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时,将难堪的话全数咽回了肚里。

  “你......你给老子等着,将来有你的好日子!”管事撂下话就逃也似的推开门走了。这个孩子与以往那些孩子都不同,经他手的那些孩子眼神要么空洞无神要么畏怯,他是第一次在一个九岁孩子眼里见到杀意,不觉有些胆寒。

  教习姑娘自楼下回来时,眼见羡临渊红肿的脸颊,沉默良久。未言语,自橱柜取出药酒,这样的事她见的太多了,多挨几次打就老实了。

  “日后你便学着听话点,少挨些打。”饶是见惯了,教习姑姑上药时依旧没忍住交代了两句。“若是不情愿,便去找老鸨,她断不会容忍这事发生,砸了自己招牌。”

  小小的拳头紧紧攥成一团,他不甘心。再是年龄小,也深知这烟花柳巷之地自己会面临什么。“姐姐为何不逃离?”

  教习姑娘端着药酒的手一怔,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入了这宜春院,便身不由己了。”这句话,不知是对羡临渊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羡临渊没有去找老鸨,接连又遇到管事两三次的骚扰后,他从厨房偷了把菜刀,毫不迟疑地斩断了管事某处。自此,再未有管事敢在这事上强迫欺辱于他。

  老鸨怕坏了自己宜春院名声,给了钱封了管事的嘴,又将羡临渊囚了柴房,将他打发给管事任其摆置才算息事宁人。

  没了人事能力的管事,每每见到羡临渊便心生恨意,又不能弄出人命,于是每日靠作践羡临渊取乐。

  寒冬腊月,让他赤脚去河边浣洗衣物,冰冷带着冰碴的河水浸没双足,不消片刻,玉白的双足便红紫毫无知觉,几日下来竟溃烂不堪,短短几步路鲜血便浸透了鞋袜。

  管事毫无怜悯之意,只觉得堪堪如此怎能解他心头恨意。

  于是,在浣衣后,宜春院的脏活重活全数落在了羡临渊身上。

  飘雪的夜,因着羡临渊刷洗碗筷至深夜,误了睡觉的时辰,管事便故意将寝室门上了锁,没足深的雪,羡临渊身着一身薄棉,窝在柴火堆里睡了一夜又一夜。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想象,若是就此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也许是上天对他的一丝怜悯。

  可是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如何报这管事对自己的欺辱之仇。他要活着,好好活着。

  自那日起,羡临渊便一直在伺机寻找逃离的机会,终于等到元日灯会。宜春院的嬷嬷姐姐们忙着待客,他趁人不备,从院里跑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灯会。

  熙熙攘攘的人群,眼花缭乱的花灯,各色的吃食,小贩抑扬顿挫的叫卖声......每一处,于他而言都是那么新奇。

  穿过这人山人海,他偶然瞥见一个少年。银色镶玉的发冠,剑眉醒目,一袭藏蓝色长袍,腰间坠一玉坠,在众人簇拥下款款而来。

  只那一眼,羡临渊的眼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这世间竟有如此刚毅俊秀的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