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羡临渊到了永安宫,裕妃已是展了宣纸,书写宫宴事项了。

  羡临渊先是向裕妃问了安,得了裕妃应允,起了身,侧立一旁,开始听裕妃讲解宫宴注意事项。

  一派和谐。

  另一边,东宫。

  “荒唐!”皇后一手拍了茶案上,双目圆睁。

  宫宴向来都是交由皇后一手操办,再不济也是由妃嫔着手操办,可如今,皇帝不知如何想,竟将这事交于赢城。

  皇后自是懂得,这面上说是交于赢城,实则是就是交于裕妃,这不是当着文武百官打了自己的脸。

  “母后,赢城今日风头正盛,平了饥荒不说,儿臣一下折损了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这可如何是好。”

  皇后抬手覆上前额:“兰家此事证据确凿,已经无从抵赖,没将你攀扯进去属实已是万幸,万不得再提及此事。”

  皇后心中自是忧愁。

  户部掌握整个朝廷经济命脉,纵使赢城手握兵权,可若是行军打仗,离了户部,这户部可就是悬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只要她想,一道命令下去,断了前线粮草,边塞苦寒,仗未打,人便自毁于塞外。

  这样的道理,谁人不懂。

  所以她二十年来苦心谋划,拉拢户部,就是为了太子能够稳坐东宫之位。

  前些时日,她曾试探向皇上谏言户部人选,却被皇帝一言拒绝,转日便将沧州知府提拔上来做了户部侍郎。

  知府升任户部侍郎,本就属于越级升迁,何况还是一个刚刚经历了疫情及饥荒的沧州出来的知府。

  她不解,百官更是不解。

  可令所有人不解的还在后面。

  皇帝下令,目前户部尚书尚无合适人选,便由户部侍郎张根生暂代户部尚书一职。

  在赢启,素来只听闻上级暂代下级事务,但这一人兼二职,还都是如此大的官职,属实第一次听闻。

  整个朝堂唏嘘一片,不知这当今圣上是如何想的。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知府,一跃变成人人敬畏的户部一把手,着实令人嫉妒,但更多的是猜疑。

  不妨有几个迷信的老臣,左右探讨说张根生是拜了哪边神仙,才走了这般狗屎运。

  “母后,难道就放任赢城如此嚣张下去!”太子徒然站起,愤愤道。

  皇后也冷着一张脸,良久,似是想到什么,伸手唤了太子伏了自己身前......

  “如此,可否?”听了皇后的话,太子脸上浮上了一丝担忧。

  “若是败露了.....”

  皇后摇了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皇儿,你若是想做这君王,若不能狠下心来,谈何做得了大事。”

  听到“君王”二字,太子晦暗的双眸又燃起灼灼星火。

  从古至今,哪一任君王不是踩踏着敌人的尸首站在了皇位顶端。

  “母后所言极是,皇儿听凭母后做主。”太子冲皇后俯身行了一礼,眼角的轻狂与贪婪如何也压不住。

  窗外,浊云弥天,冬雷滚滚,颇有吞天噬地的意味。

  “娘娘,今日天气突变,临渊就先行告退了。”羡临渊起身辞了行。

  裕妃双眸看向窗外,眼见乌云压境,也不便再多挽留,“也好,临近元日,各州事情繁复,此时走也许正好能赶上城儿下朝会,你可是要去候一候他?”

  “是,”羡临渊略一斟酌,敛了眉目应了下来。

  羡临渊本意不想去迎候赢城,这宫门候君的往往都是正妻,他不过区区男宠,哪有什么资格,丢颜面的事罢了。

  裕妃既开了口,他又推辞不得。

  索性便应承下来。

  马车将至宫门,便听得宫门之内起了吵杂声。

  想是赶来的正是时候。

  “公子,您在车上等待便可。”无忧掀起车幔,探了脑袋对羡临渊道。

  “不了。”羡临渊摇了摇头,依着赢城的性子,自己若是不在车外迎候,怕是又要发了脾气。

  往来的文武经过时,都免不得交头接耳一番,他们自是不认识羡临渊,可却是认识无忧和这马车的。

  赢城离得很远便瞧见了二人。

  远远地便看到了,翩翩少年郎,孑然一身,风起,卷起他青色衣衫,吹鼓了袖筒。

  肆意的风裹挟而过,勾勒的羡临渊的身躯更加纤薄。

  赢城双手负于身后,踏步而来。

  羡临渊启眸看向赢城,眼眸中似漾起春光,“下朝了?”

  “你怎会在这?”赢城淡淡道。

  “今日来请教裕妃娘娘宫宴事宜,恰逢天气骤变,便提前辞别了娘娘。想来王爷还未下朝会,便想着来等等。”羡临渊双眸含笑。

  赢城勾了嘴角,往前探了身子,单手抬起羡临渊的下巴,丝毫不顾及路过的百官异样的目光,照羡临渊的双唇上烙下一吻,道:“真乖。”

  “我说这人影怎地如此熟悉,好久不见啊临渊。”赢城双手掩在衣袖中,交叠置于腹前。

  羡临渊鞠了一躬:“临渊见过三殿下。”

  羡临渊有些惊讶,竟会在此处遇到赢盛,不过转念一想,赢盛虽未封王,却也要依据赢启条例上朝会旁听。

  赢盛笑道:“几日不见,临渊可是想好了宴会上的菜式?”

  听着二人对话,赢城原本含笑的脸慢慢僵硬下来。

  “多谢三殿下惦念,临渊此番想以药膳为主。”

  赢盛松了手,一手屈肘置于下巴上,一手环腹托着肘弯,若有所思道:“药膳啊.....”

  “谈起药膳,本宫倒是认识一位在这上面颇有造诣的人。”赢盛垂下手臂,看向羡临渊,笑容清雅。

  “不知三殿下所识何人?”羡临渊道。

  “临渊可是向本宫讨教?”

  羡临渊一梗,抬了眸婻鳳子悄悄看了一眼赢城。

  “临渊不敢。”

  赢盛笑道:“有何不敢。”

  “身份有别,临渊冒犯了。”

  “谈何冒犯,临渊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哪天便请本宫吃了一顿酒去。”赢盛眉眼含了笑。

  羡临渊听了此番话语,后背蓦地沁上一层冷汗,这话一出,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二人关系多么相熟。

  至少,不能让赢城误会。

  “他怕是没有那个时间。”不等羡临渊张口,赢城冷冰冰的声音赶在羡临渊开口前插|了进来。

  羡临渊本意想阻止赢城继续说下去,可赢城的性子本就如此,阻止也没有什么意义,只会更加激怒他。

  赢盛讪笑两声,“看来六弟今日心情不甚美丽。”又转头看向羡临渊道:“他日得了空闲再聚,欢迎随时来承雍宫来找我探讨。”

  羡临俯了身,刚想应承下来,却被赢城握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