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放到眼前,仔仔细细的从指尖看到手腕,从手腕看到咯吱窝。

  没错,跑不了。

  被窝里真的出现了一只手。

  更确切的说,是两条胳膊,一个人类躯干和三条腿。

  外加一颗漂亮的头颅。

  他,曲白意,一名优秀的天蓝国校优秀三好学生,坐拥千万资产,豪宅的小地主,在猝不及防分化,猝不及防被逮,猝不及防进入豪门后,又猝不及防的半路变回了人形。

  还是深夜,在别人被窝里。

  他的心凉透了。

  温暖的鹅绒被中,曲白意摸摸额头,又摸摸鼻子,胸膛,确认自己不是发烧烧昏头后,才迷茫的看向一旁。

  那张脸中庭略长,眉眼距开,五官轮廓分明,是很清冷的长相,平日里挂着笑时会温和几分,可面无表情的熟睡时显的格外冷漠。

  像常年刮着寒风,积雪不化的山峰。

  而此时,山峰好像发觉了身旁的动静,眼珠在薄薄眼皮下轻微转动。

  曲白意提起一口凉气,瞪大眼听着人含糊的说:“小意,自己去厕所。”

  “……”

  没听到回应和动静,纪星眼皮颤动,像是要努力清醒过来。

  要让他睁眼开,看到半夜出现的光裸美男那还得了?曲白意心惊肉跳,迅速的喵了两声。

  所幸纪星实在是疲累的很,听到回应就又安静下来,沉沉的睡过去了。等他呼吸平稳,曲白意才舒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下床。

  心酸的想,在被纪星发现面前,他的节操竟然不值一秒的犹豫。

  浴室中人影缓缓靠近,在一道重重的吸气声后,镜子中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蛋。

  镜中人留着柔顺的细碎黑发,略圆的桃花眼中嵌了宝石般剔透的墨色瞳孔,睫毛纤长鼻梁挺直,唇角自带三分笑意。细碎的月光落下来时,令这张脸流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又脆弱又乖巧。

  是曲白意看了二十年的脸。

  可陌生的是……他的头顶上多出了一对,猫耳。

  尖尖的,小巧的,毛茸茸的耳朵。

  夭寿了,猫耳没收回去,他成了四耳怪!

  曲白意瞳孔地震,急忙摸上镜子里的自己,眼珠咕噜噜的转着,努力去回想兽化人是不是有这种突发情况相关案例,可绞尽脑汁想了半晌,也没想起个甲乙丙丁。

  他不知道怎么收回耳朵变成正常人,尝试着集中意念变回猫咪也失败了。

  而且,心中哇凉,蛋蛋也凉,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阿嚏!”

  声音不大,可在寂静的夜里无异于平地惊雷,他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急忙抓过身侧的浴巾裹上,然后趴在门缝上偷听屋里的声音。

  纪星果然被吵醒了,一声轻响后,卧室中灯光大亮,他狐疑的喊:“小意?”

  随后捏着眉心扫视一周,立刻就下床往浴室走来。

  哒。

  哒。

  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

  每一步都踩在曲白意心尖上,像预兆着死亡的钟声,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疯狂的想待会儿和人面对面杠上时,该怎么说才能使场面不显得太尴尬。

  “hello,你家浴室蛮不错,我路过来洗个澡。”

  “好巧,你也来上厕所啊哈哈哈哈哈。”

  “其实那只猫是我,抓破裤子的是我,污你清白的是我,实在是抱歉。”

  “…………”

  脚步声停止后,一道挺拔的阴影落在磨砂门上,他甚至可以看到纪星伸出推门的手了。

  “小意?”

  完了完了,这下铁定完了。

  老天亡我!

  曲白意紧张的咽下口水,不断后退,没想到脚下一个打滑,直挺挺往后栽下去,顿时眼前一黑。

  门无声的开了。

  “小意?”纪星声音中都是诧异,脚步匆匆的拨开散成一团的浴巾,将不小心被盖住,正急的团团转的小猫拯救出来。

  “猫砂在这边。”他无奈的说,“你抓浴巾做什么?”

  小猫好像傻了,呆呆地抬起头来,黑暗中,那两颗鸳鸯眼中仿佛浸着水,让任何一个碳基生物都没法再说出指责的话来。

  更别说,它还当着纪星的面,再次可怜的,做作的打了个喷嚏。

  “……”看着那身干燥柔软的毛毛,纪星实在问不出是不是感冒了的话来。他想,它也许就是故意折腾,引起主人的注意力。于是把小猫放到猫砂盆里,说:“快些。”

  来都来了,他走到一旁也打算上个厕所,只是临解开裤子时又突然想起什么,手不由得就顿住,目光落到猫砂盆里的毛团上。

  逃过一劫,恍恍惚惚,并不想当着别人面小便,试图等纪星完事的曲白意:“咪?”

  面前一暗,纪星高大的身影已经蹲下来,目光如炬的盯着直挺挺站立的小猫,恶魔低语:“我看着呢,安心撒吧。”

  安心,撒,吧。

  撒什么?

  曲白意懵了一瞬,看着纪星认真的脸,后知后觉的咂摸过味道来。

  他要盯着他撒尿。

  曲白意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不是真的纪星,第二反应是:心态崩了。

  突然不知道事情没被撞破到底是好还是坏,他麻木的走到盆边缘,攀住纪星腿,使劲往外推,身体力行的表示拒绝。

  “怎么了?”纪星不解其意,以为他在求抱抱,很认真的说,“猫咪是自己用猫砂盆的,不能借助他人力量把着,如果你不会就摇头,我去找视频。”

  纪星半夜看猫咪方便视频。

  多变态呐。

  说出去谁信呐。

  曲白意和他面对面瞪视,深夜里苍白的面孔在猫猫眼里放大,比鬼怪还要可怕上三分。半晌后,在纪星真的要打开通讯器时,他终于绝望的缩回了猫砂盆。

  认命了。

  无脸见人了。

  绝不能让纪星发现他的身份。

  *

  五分钟后,纪星皱着眉铲走猫砂,然后把洗干净的猫咪放回床上,转身关上了浴室门。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在看光一只小猫咪,粉碎其自尊后,自己大摇大摆的关门洗澡?

  不合理,不应当,不行。

  心如死灰的曲白意扎进枕头下,在睡过去前,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坚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