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香揉着后脖子醒来时, 发现自己趟在地上,她不由想到上次在侯府,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在地上醒来的。
不过上次她是被自家姑娘叫醒的,而这次她是独自一人躺在冰凉的地上醒来的。
蘅香回神后立即从地上坐了起来, 然后一脸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发现自己仍在厢房里, 而三姑娘却不在她身边。
这个发现让她顿时寒毛竖起, 要知道这里是天水庵, 并非在侯府。
而她自己醒来时躺在地上, 这明显不正常的,让她不由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侯府守卫森严,即使她没看住三姑娘也不会出什么事。
而在天水庵里就不同了, 要是有歹人闯入,那她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三姑娘。”蘅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开始四处去找阿柠。
外间没有, 她便寻去了内室。
一进内室,她也没看到人。
朝床上看时, 只见床帐被放下来了,心想大概是自家姑娘正在床上休息不由松了口气。
“三姑娘。”蘅香边朝床边走去边轻唤了一声。
她想去确认一下自家小姐在不在床上, 这样才能让她彻底安心。
此时床上的容青玹又楼搂着阿柠躺了回去,还拉过一旁的叠放整齐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阿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她又羞又急地瞪了一眼容青玹。
容青玹则朝她勾唇坏笑, 并用眼神示意, 蘅香即将掀开帐子了。
阿柠回头一看, 救发现蘅香的手即将伸到床帐了,连忙出声阻止, “蘅香,别掀。”
蘅香听到阿柠声音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动作也随之一顿,隔着床帐问道:“三姑娘,我刚刚不知何为晕倒在地了,您没事吧?”
阿柠回道:“我没事。”
“太好了,我还以为有贼人闯入呢。”蘅香终于放心了。
阿柠闻言又忍不住瞪了容青玹一眼,不过她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依言支开蘅香。
“蘅香,我们明日就要下山了,你去请慧静法师过来一趟,我有些话想跟她说。”
“是,奴婢这就去。”蘅香不疑有他,称是退下。
支走蘅香后,阿柠伸手去推容青玹,“世子,你快走吧。”
容青玹尽管心中不舍,但也知道不能再赖下去了,只好起身下床。
她下床后又掀开床帐,弯身在阿柠雪白的额头落下一记轻吻,“阿柠,乖乖等我,不准再想着逃跑了。”
“我知道啦。”阿柠红着脸点头,继续催促道,“你快走吧。”
“嗯。”容青玹点头,放下帐子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容青玹直接来到之前翻墙进来的地方。
施毅蹲在墙头等着,看到容青玹过来就立即朝她扔下一根绳子。
容青玹抓住绳子,借力攀上墙头,跳了出去。
两人原路返回,沿着石砌的山路下山。
阿柠说的不错,等容青玹下了山,登上马车时,天色已暮。
施毅自不敢抱怨容青玹在天水庵耽搁了太久,只得驾着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在城门落钥之前进了城。
容青玹没有直接回陈国公府,而是去了她自己在城西另置的一处别院。
相比城东住着的大多都是高官显赫之族,城西则是三教九流,异族外邦混杂之地。
别院是容青玹在安州时就令人特别置办的,专门用来处理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
宅子不大,只有三进院。
马车停稳,容青玹一下马车就直接带着施毅进去了。
刚进大门,就有一名护卫上前恭敬禀报:“世子,已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很好。”容青玹点头,“带路。”
“是。”那护卫称是,走在前方带路。
没过多久,容青玹就被领到后院偏僻处的一间房。
三人进去后,那护卫去转动陈列在博古架上的一个铜制花瓶。
那是个机关,转动花瓶开启机关后,整墙的架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现出一个可供两人并行的通道。
施毅道:“世子,请。”
“嗯。”容青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密室,又有台阶通往地下。
越往下走越幽暗,甬道两旁的墙壁上点着油灯。
尽头是一间密室,确切来说是一个牢房,墙上挂着各式骇人的刑具。
此时里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的头被黑布袋蒙着,看不清面貌。
不过从她的衣着可看出,这是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夫人。
女人听到容青玹等人前来的动静,立即挣扎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很显然她是堵住了嘴巴。
容青玹冷冷地看着这个被反手绑在椅子上的女人,问道:“可有动刑?”
那名护卫连忙道:“世子不曾吩咐,属下不敢逾矩。”
容青玹淡淡点头,朝他摆了摆手道:“好,退下吧。”
“是,世子。”护卫恭敬退下。
施毅是容青玹的心腹,遂未被屏退。
他快步走到审讯条案后,用衣袖把桌面和椅子都擦了一遍。
“世子,请坐。”
“嗯。”容青玹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看着对面被绑着的女人,吩咐施毅道:“让她说话。”
“是。”施毅应声,走过去把蒙在那女人头上的黑布袋扯下来,并摘去了她口中的破布条。
女人的眼睛很久没见光了,光线一照在脸上就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她的嘴也被破布塞了很久,一直大张着嘴实在是太累太麻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过来。
她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惊诧道:“怎么是你,你为何把我绑到这里来?”
“快放了我!我要回家!”她崩溃大喊道。
容青玹则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发疯。
半晌后,容青玹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好久不见,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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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青玹走后,阿柠赶紧掀被下床。
她把床帐挂好,床上凌乱的地方也稍稍整理了一遍。
随后她才走到镜子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妆。
看到脖颈处牙印消去后的淡淡红痕,她红着脸把衣襟拉了高一些,遮住了红痕。
阿柠看到被容青玹扔在桌上的剪刀,把它拿起看了看后微微一笑,放回了针线篮里。
幸好,容青玹来得及时,不然要是等她剪了一头秀发,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仅要承受容青玹的暴怒,还真可能会成为大晋第一个光头的新娘。
最主要的是她会后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万不得已,她又怎会舍得剪掉一头长发。
思及此,阿柠不禁珍而爱之地抚摸着自己一头如缎丝滑的青丝,心里万分庆幸。
既然与容青玹之间的误会说清楚了,她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想尽办法逃避这门亲事了。
毕竟她心里是一万个愿意嫁给容青玹的。
即使容青玹可能是个太监。
阿柠之前把头发放下来了,又让蘅香去请慧静法师了,于是自己对镜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等慧静法师被带过来时,阿柠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蘅香把慧静法师带到厅中,自己则来请阿柠,“三姑娘,慧静法师到了。”
阿柠含笑点头,“好,带我过去吧。”
她让蘅香把慧静法师找来本就是个借口,所以两人并没有谈多久。
阿柠也只就说了些明日要下山了,感谢慧静法师多日来的照顾之类的话。
她顺便还夸了天水庵做得馒头又白又软,蓬松好吃之类的。
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其他的地方可夸了,毕竟在庙里只能吃素。
慧静法师知道阿柠可是主家嫡出的小姐,自然一一小心奉承着。临走时高兴收下了阿柠让蘅香塞给她荷包。
打发走慧静法师后,阿柠回了房。
这一次她的心情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心里万分期待着早日再与容青玹见面。
而且她还忍不住开始憧憬起大婚的场景来了。
现在是,只要容青玹敢娶,她就敢嫁。
以前的她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进陈国公府后,做个贵妾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的她,则想要做容青玹的正妻,成为陈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阿柠相信她从秦嬷嬷和杨夫人那里学来的东西,还有容青玹亲自教她读的那些书,还有她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努力,她一定可以胜任的。
阿柠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心情还无比激动。
那是原本已经万念俱灰的她,又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
阿柠身边的蘅香最能感受到她的变化,甚至还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毕竟她自被容青玹找到后心情一直十分低落,如今则是不仅气色好多了,今天脸上的笑容比前几天加起来的还要多。
翌日,阿柠刚梳妆妥当,沈凌云就来接她了。
沈凌云见到阿柠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但他不知道其中缘由,只当是这天水庵果然是休养的好地方。
所以他不仅夸了阿柠决定来这里休养是个不错的主意,还高兴地赏了整个庙里的尼姑。
这些尼姑虽说是出家人,但谁又能拒绝钱财呢,一个个都高高兴兴地谢过沈大少爷的赏赐。
阿柠原本以为她回府后,以容青玹的性子,当日就会上门提亲。
毕竟这门亲事在她看来是没有什么悬念了,溧阳长公主与杨夫人已有意成为亲家,而容青玹和她的误会也解开了。
没想到一整日下来,都没有动静。
这不存在杨夫人没有告诉她的情况,因为她一回府又被杨夫人拉着去学如何掌家了。
杨夫人没提,她也没听到有下人回禀有容家的人拜见,自然也就没有提亲一事。
虽说可以用她如今用了那个商队的身份尚在孝期来说服自己,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小失落。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申时,杨夫人终于放她回自己院里休息了。
阿柠坐在罗汉榻上,慢悠悠地喝着茶,蘅香捧着一大沓的帖子进来。
她瞥了眼后,淡淡问道:“这是什么?”
蘅香笑着回道:“这些都是京城各家小姐们送来的帖子,邀请您去赴宴的。”
阿柠愣了下,“请我?”
蘅香高兴地点头道:“是啊,礼房那边刚送过来的,说是这几日就积了这么多,比二姑娘一年收到的邀请帖还多呢。”
“哦?”阿柠轻咦了一声,“那二姑娘是如何处理的?”
蘅香把帖子放在阿柠手旁的小方桌上,“二姑娘每次接到这种帖子都会很高兴,然后美美地打扮一番出门应约。”
阿柠一听就明白了,沈泱泱在上京贵女圈的人缘并不怎么好。
从以前跟她相处的那段日子来看,她的性子确实不太招人喜欢。
当然阿柠也知道,初来乍到的自己也是不怎么受那些世家贵女欢迎的。
毕竟她之前也从未收到什么聚会,宴会之类的邀约,更别说登门拜访了。
阿柠拿起这些帖子随意翻看了几本,发现都是家世与她现在作为宣平侯府嫡女相当,年龄也相当的姑娘。
她细想了一下之前自己在这京城贵女圈无人问津,而现在似乎又变得受欢迎的原因。
很快阿柠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定是跟陈国公府有关。
确切来说是跟长公主萧颜今有关,她不仅是皇家的长公主,也是陈国公夫人,在上京贵夫人中可谓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长公主突然跟杨夫人亲近,就给了各家夫人一个信号。
再联想到宣平侯府接回了一个女儿,传闻比沈泱泱更美丽的女儿,能在上京立足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精明无比的,稍微一想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容家与沈家结亲,那她阿柠作为主角,自然备受欢迎。
相比一个未被立为太子,随时有可能被赶出京城就藩的亲王的王妃,她们自然更愿意跟未来的陈国公府的主母来往。
毕竟沈泱泱若是一离开京城,在她们这些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也是为何会有很多世家削尖了脑袋也要留在京城的原因。
阿柠把帖子放了回去,“我知道了,收起来吧。”
她知道尽管那些贵女有心跟她结交,但有的或许也存了别样的心思。
比如说有意让她这个传闻中从乡下接回来的姑娘出丑之类的。
所以她现下还不想去理会这些人,心里想着还是由杨夫人带着时认识她们,先做个点头之交,或者等嫁过去后,由长公主带着她结交那些贵夫人为好。
有长辈在场,量那些人不敢胡为,而她自己则慢慢学习成长,等到能独当一面时再独自应酬这些。
阿柠本人虽不怎么喜欢这些交际,但既然选择了嫁给容青玹,那后宅以及跟上京的贵夫人及贵女都要有人情往来的,所以她愿意去慢慢融入。
蘅香看到阿柠的反应如此平淡,不由吃惊问道:“那三姑娘您是打算一个都不应邀吗?”
“嗯。”阿柠点头,随口道,“我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蘅香的身份是侍女,见她都这样说了,自然不敢再多问了。
“是,那奴婢先收起来了。”蘅香应是,随后便把阿柠没都没看完的帖子全都收走了。
阿柠继续悠闲喝茶,到了傍晚,杨夫人身边的卫姑姑过来请她去主院用膳。
她一到才发现杨夫人竟然设了一个丰盛酒宴,说是给她接风洗尘,让她心里非常感动。
桌上就她和沈凌云,杨夫人三人,却像真正的一家人。
尽管他们都知道彼此没有血亲关系,但就是忍不住觉得在一起时像亲人一样亲切。
阿柠喝了点酒,是杨夫人让沈凌云亲自送她回院子的。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梦中,她真的是杨夫人的女儿,而且如愿嫁给了容青玹,还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可爱女儿。
第二天她醒来时,还觉得一阵恍惚,大概是梦中的一切太过美好了,让她舍不得醒过来。
于是阿柠在睁开眼看了会顶帐的情况下,又闭上眼睛,想继续做回那个梦。
只可惜她睡不着了,只好起床,召来来蘅香伺候她洗漱梳妆。
上午,阿柠又坐在桂树下看书。
杨夫人已派人过来传话,说她昨夜喝了不少酒,暂时无需学习掌家之事了。
蘅香就守在一旁,给她添茶时嘴里嘟囔道:“三姑娘,蔡姨妈好像回去了呢。”
阿柠点头,“昨儿晚膳时都没看见她,估计是回光州了吧。”
蘅香不忿道:“她回去了才好,省得总在三姑娘您这儿打秋风。不过她也有可能回杨府了。”
阿柠轻笑一声,“好了,不提她了。”
蘅香口中的蔡姨妈正是沈泱泱的姨母,也是杨夫人杨蓁茹的庶姐杨蓁蓁。
杨蓁蓁是庶出,嫁的不如杨夫人,如今是光州通判蔡大人的夫人。
此次杨蓁蓁回京是来喝沈泱泱的喜酒的,谁想喜宴结束后,竟赖在沈府多日不走。
不久后,卫姑姑急匆匆地跑进院子。
“三姑娘,您快随我来,夫人要见您。”
阿柠见一向守礼的卫姑姑,竟然直接过来把她拉起来就往外走。
“卫姑姑,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着急?”阿柠诧异问道。
卫姑姑此时眼眶红红的,似是在极力忍着不哭出来,更让阿柠觉得奇怪了。
蘅香也跑过去,一脸紧张地问道:“卫姑姑,怎么了?”
卫姑姑哽咽着声音回道:“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阿柠见卫姑姑如此着急,只好道:“卫姑姑,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走。”
“是,是我失礼了,请姑娘恕罪。”卫姑姑这才发现她太过激动,都忘了主仆之礼了。
阿柠微笑道:“无妨,我们快走吧。”
卫姑姑感激道:“是,三姑娘请。”
阿柠被带到了杨夫人的主院大厅,看到容青玹也在后,她着实大吃了一惊。
更让她吃惊的是地上还瘫坐着一个人,正是杨蓁蓁。
杨夫人和沈凌云则一脸愤怒地看着杨蓁蓁。
阿柠看到这一幕,才惊觉这厅中的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让她也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杨夫人一看到阿柠进来,就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痛哭起来。
阿柠有些莫名,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昭昭,我的好女儿,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是母亲对不起你啊!”杨夫人一边自责一边大哭。
沈凌云走过来去扶杨夫人,“母亲,您先别哭了,要吓着昭昭了。”
杨夫人这才吸着鼻子,恢复了一丝冷静。
而阿柠这时悄悄看了容青玹一眼,一双美眸里写满了疑惑。
容青玹则朝她勾唇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阿柠突然想起容青玹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心里想着只有重新投胎才能做杨夫人的亲生女儿了。
而现在杨夫人的这个反应让她突然紧张起来。
难道她这是要美梦成真了?
杨夫人被扶回主位坐下,哽咽着声音朝沈昭昭招手道:“昭昭,坐到母亲身边来。”
“是。”阿柠乖巧点头,依言走了过去。
杨夫人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昭昭,难怪我一见到你就特别喜欢你,觉得你就像是我的女儿,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
阿柠尽管心中有所期待,但真正听到这个答案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不敢置信。
“您在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她想起自己曾跟杨夫人隐瞒她被赌鬼父亲卖入青楼的事,让她的心一下子又变得无比慌乱起来,她担心杨夫人知道后会嫌弃她。
“是真的,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杨夫人拍着阿柠的手,一脸慈爱道。
随后杨夫人又愤怒地看向此时瘫坐在地的杨蓁蓁,厉声道:“大姐,你来说。”
杨蓁蓁早被容青玹亲自审讯后吓得魂不附体,她不知道容青玹是哪里来的神通,既然把十几年前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害她辩无可辩,权衡利弊后只得承认下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容青玹竟然审完她后又把她押回了宣平侯府,让她再次面对杨夫人的怒火。
杨蓁蓁看着朝她投来震惊目光的阿柠,这张清艳绝俗的脸让她突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杨蓁茹,她的好妹妹。
一样是大学士的女儿,一样的出众的美貌,她的才识甚至要高过杨蓁茹,可就因为她是庶出,受到的待遇就完全不一样。
因为是庶女,她从未跟妹妹一样受到父亲的重视,更别说是嫡母了。
妹妹可以嫁给侯府世子为妻,而她却只能嫁一个二甲进士,最后还得跟着去外地做官的夫君离开了她从小生长的京城。
这一切都让她心里无比嫉妒,更让她嫉妒的是妹妹婚后不久就生下了嫡子,而她却成亲多年未育有一儿半女。
她心里怨恨老天不公,却对现实无可奈何,只能把一切都积压在心里。
此时的杨蓁蓁心里满是怨愤与不甘,继而像疯了似的大笑起来。
“对,一切都我做的。”杨蓁蓁状似疯魔,表情狰狞,咬牙切齿地大吼道。
“我女儿现在是王妃,你们还敢杀我了不成?”
“哈哈哈,上天对我不公,我亲手拿回一切,又有何错。”
“我的女儿,再也不会跟我一样因为出身而不能嫁入高门了。”
杨蓁蓁突然又死死盯着阿柠,呸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倒是命大,竟还阴差阳错地回到了亲人身边。”
阿柠怔住了,她看看杨夫人和沈凌云,又看看容青玹,惊诧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此时阿柠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有些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若沈泱泱真如杨蓁蓁所说的是她的女儿,那作为交换,自己不应该是被她养在身边吗,又怎会那样受苦地长大。
毕竟阿柠知道杨蓁蓁是光州通判的妻子,再怎么说也是当官的人家。
光州知州下来就是通判了,在外地也算得上不小的官了,而她却是确确实实地在乡下长大的,然后被赌鬼父亲卖进了青楼。
若在扬州时没有遇到容青玹,那她现在可能早已经死了。
所以她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甚至有些担心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像她昨晚做的一场梦,当不得真的梦。
杨蓁蓁还在大吼大叫,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容青玹皱眉,给身旁的施毅使了个眼色。
施毅立即会意,立即走到杨蓁蓁身边,把破布塞回了她的嘴里。
杨蓁蓁呜呜地挣扎个不停,无奈她的双手仍被反绑着,根本挣脱不了。
她狠狠地盯着坐在上首的杨蓁茹和阿柠,竟挣扎着想站起来朝她们冲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施毅一把按回了地上。
她到底是个弱女子,而施毅又是个武功高强的男人,这一下压得她面露痛苦,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此时的施毅已经对容青玹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在他眼里,容青玹就是料事如神,他完全不知道世子是以什么为根据,开始调查阿柠的身世的。
他跟大多数人一样,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反而更能接受阿柠被杨夫人收为义女,却对外宣称是沈泱泱的双胞胎妹妹的说法。
令他没想到的是,容青玹竟真有本事让阿柠成为正在的宣平侯府嫡女。
这些天,他跟着容青玹去了一趟光州,调查了蔡府,还命人把之前在扬州被容青玹打发去庄子里做长工的常禄一家子带回来审问了。
其实这一切对容青玹而言并不难,因为她是由结果往前推出原因的。
毕竟有那些梦,她已经知道阿柠确实是宣平侯府嫡女。
有这个定论就好查了,只要找出一切可怀疑的对象,然后追根溯源,总能找出破绽。
容青玹之所以这么快就调查出来,还是因为在接亲那日,她作为傧相陪宁王萧丰烨去宣平侯府接新娘子沈泱泱。
在新娘子拜别父母诸亲时,在场的一个人笑得特别开怀,这人正是杨蓁蓁。
容青玹道:“还是我来说吧。”
接着,容青玹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到到尾详述了一遍。
原来阿柠出生那年,大晋西南的土司府因继承人风波,其中的一方勾结边境缅甸,发生了大规模叛乱,当时镇守西南的宣平侯府老侯爷战死。
同行的世子,也就是杨蓁茹的夫君沈令恭力挽狂澜,最终平定了叛乱。
不过捷报传回京城时,也带回来了老侯爷战死,世子身受重伤,令整个宣平侯府陷入悲痛阴云的消息。
当时的杨蓁茹身怀六甲,却坚持要去西南看望她的夫君。
但当她到达黄州时,身心已透支,再无法长途跋涉了。
只好停下脚步,住进了当时任黄州知府的姐夫蔡怀勤家里。
那时杨蓁茹的姐姐杨蓁蓁也恰好怀孕,于是姐妹两个就在一起养胎,直到生下孩子。
之后杨蓁蓁趁机把两人的女儿调换了,在蔡府她是当家主母,所以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太难。
由于她们本是姐妹,两个婴儿长得有些相似,遂未引起妹妹杨蓁茹的怀疑。
当然这跟当时杨蓁茹身怀六甲,心里又担心着远方身受重伤的夫君,这样的身心折磨下,生孩子时都差点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生下孩子后更是静养了半年多才能起床有关。
若是只是调换了两人的女儿倒也算了,阿柠最少还能长在官宦之家,巧的是,当时蔡府的婢女也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
于是一个歹毒的想法在杨蓁蓁脑子里滋生,她把从妹妹杨蓁茹那里换回来的女儿,偷偷换走了蔡府下人常禄和那个婢女的儿子。
这样一来,杨蓁蓁有了儿子,还不用把自己从小妒恨的妹妹的女儿养着身边了,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仅如此,一年后,她甚至把常禄一家子赶出了蔡府。
后来的事便是阿柠自己知道的了,尚在襁褓中的她被常禄夫妇带去了扬州,成了个乡野丫头,最后还被常禄卖进了玉春楼。
杨夫人听完这些,怒不可遏地起身冲到杨蓁蓁面前。
这个从小知书达理的贵夫人,第一次动手打人。
她用力扇了杨蓁蓁一个巴掌,咬牙恨极道:“大姐,你好狠的心!你差点害死我的女儿啊!”
“你虽是庶女,但是家里的人何曾亏待过你。父亲给你选了进士出身的夫君,母亲为你精心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从小到大,你喜欢的东西我也总是让着你,从来不跟你争什么。出门参加世家贵女间的宴会我也会带上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杨蓁蓁被杨蓁茹使出全身力气的一记耳光扇倒在地,嘴里的破布条也被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