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拥有概念吗。应该是有的。有的吧。太宰治说完那句话后,闷声不响的吃完饭,我看着单单的两只碗,收拾好桌子后,他接过两只碗,去水池刷。这应该不会是他会做的事情,我在想,之前的生活中,他是个家务白痴,在当黑手.党的时候,他总是搞着破坏撒着娇说自己好累,而到现在,这个人竟然会洗碗了,没有把碗笨手笨脚的打碎。

  大进步。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样那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之类的大少爷形象吗?”太宰治有些无语的看着我,显然是我表露出来的神态过于惊讶了。

  “难道不是吗?太宰本来就是大少爷来着。我也是。”我指出真相,并不回避我们的童年。

  “虽然不擅长做饭,刷碗还是没问题的——”太宰嘀咕,拉长声音“而且——别的也是有长进的。”故意的大声说了。

  会说出这种话真是让人‘欣慰’,这四年经历了不少吧。可惜,他的那些时光,不、他过去很多年,其实都没有我的存在,我对于太宰来说,是一个港湾,脆弱的避风港,一个有足够份量的背景板。他的一切经历,促使他变成这样‘成熟’而‘靠谱’模样的经历,我全部都没有参与过。

  我唯一陪伴过他的,互相慰籍过的,只有孩童时期互相「坦诚相待」之时,那时天真,口误遮掩,最最纯净,最为真挚的时刻,怀有最最纯粹的恶劣之心。从今往后的一切,我似乎都只是他的附带品,他瞒着我的事情太多了,我知道他故意不想让我知道,然而,我很多事情都一清二楚。

  在太宰逐渐变得成熟的时候,也越来越远离我了。而就是因为我看到太宰越来越‘远离’我,我才发觉到,太宰对于我不仅仅只是玩具。但除了玩具,也只有「朋友」才能重新覆盖属于玩具的位置,而我只有太宰一个「朋友」,总之,太宰永远是特殊的。

  可是,我并不是太宰心中唯一的存在。不论是他离开之前哭诉着的织田作,还是曾经和他不对付的中也,亦或者现在侦探社的其他人,他的‘伙伴们’……他的世界他的内心,逐渐的,因为那些人变得温热且特殊起来,仿佛只有我才是空虚且难耐的存在。

  我觉得这不公平,可是看着太宰治的样貌,看着他袒露出弱点的样子,我无法怪罪他。毕竟,我的情感稀薄的可怕,怪罪是个力气活,我难以对他怪罪起来。

  “哈哈哈。”我嘲笑他“不信,太宰就不是那样贤惠的男人啊。”

  “就算被夸贤惠我也不会高兴的好吗栗。”太宰抿着唇,不太高兴的说,我愿意称之为「撒娇」,真是令人高兴。

  “我今晚在这里睡。”

  我点点头“早就给你准备好房间了,我新搭建的专门留给你的。现在带你去看看吧。”

  太宰一个恍惚,他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不是唯一一个房间了吗?”

  “呀。太宰想要和小时候一样吗,一起睡觉。”我笑了,胸腔鼓动一种难以说明的感觉,我看着太宰的表情,不想要遗落什么。

  当他顿了足足有一分钟,手指蜷缩拉直扣动好几番后,这个人才轻轻点头。

  窗户外面的夕阳早已落下去,到达了晚上。晚上的横滨,并不像我们刚来时候乱糟糟的,虽然也有着不平的事件发生,但显然早已安宁不少。

  “栗……栗……”太宰治把头低垂着,埋到我的脖颈中,这样的动作使他的脚暴露在了被子下面,成功的接收到了房间微凉的空气。

  他比我高上很多,我能被牢牢盖住的被子,太宰他却因为身高问题稍稍一换动作就从温暖的被窝出去了。

  他长长的胳膊抱紧我,我们肌肤相贴,他闷闷的说“好冷。”

  太宰他这么缠着我,我根本就睡不着,不仅仅因为他抱得太紧,还因为,他贴的太近。我想,从小时候到现在,这样的毫无安全感又毫无芥蒂的拥抱有过太多,但这一次,我听着他潮湿的贴在耳边的呼吸,他沙哑温润的嗓音,却觉得没有哪次像是今天一般令我难忘了。

  “我很想你。”

  这么说出一句话后,他就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一样,抱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我很想和他再聊聊,但太宰不久后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自然,他是睡着了吗?我无法判断,十几岁的太宰会给我表演开锁上吊,还会表演瞬间心脏骤停。而假装睡着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讲应该也不难。

  “我也是。”我这么说,轻声笑了,闭上了眼。

  我从小时候第一次遇见太宰开始,就一直围绕着太宰生活。不论是源于什么原因,但我一直在想着他。把他当成有趣的玩物也好,当成玩具也好、伙伴也好、朋友也好,我一直都在想着太宰。但是太宰他不会一直想着我。太宰他当然会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想着自己的发小会怎样,甚至会过多的担心我的安慰。

  然而。我并非是独一无二,太宰他不光会想着我。不过这种事情,是难免的。

  因为,我们不再像是小时候那样天真无邪了,也不像是小时候那样脆弱不堪了。

  —

  侦探社的众人都能看出太宰他的变化来。太宰他一直都是自持神秘形象的男人,以一种既是靠谱又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过活着,很少会明显表露出不对劲。

  或许搁其他人是不会觉察到这个男人有什么不对,但在了解他部分德行的侦探社的成员来讲,变化不可谓不大。

  前几天太宰一直是无精打采的样子,窝在侦探社的沙发上什么都不做,也不去自杀,不去勾引小姑娘陪他殉情,太宰也不给国木田先生找麻烦。太宰先生就一直看着侦探社的天花板,他又呢喃着什么东西,看着他阴沉的面孔,敦还以为太宰先生在诅咒别人。

  “太宰!快去工作!”国木田先生看不惯太宰先生的死鱼样儿,也想让这个人打起精神来转移注意力,故而上前俯视着太宰,用一种命令的狂暴语气去吼太宰先生。

  敦看着太宰先生露出标准的微笑,懒散道:“是——国木田君——”

  然后游魂一样到了自己的桌前,竟然出乎意料的开始认真工作。

  敦的虎眼瞪大不少,等等,真的在认真工作?!

  国木田先生显然也很震惊,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看了下日历,不是愚人节,太宰他没有恶作剧吗。

  果然,这真的很严重啊这件事情。

  不过还没有等侦探社的人采取什么行动,太宰治在这一天哼着小曲十分愉悦的进来了侦探社,脸上春风满面,有一种‘和暗恋对象终于睡觉’那种既视感。于是太宰他又开始不务正业,把报告什么的一切杂七杂八的文书工作推给敦,又开始在晴朗明媚的大好时光里自杀,虽然这样的太宰先生真的很令人头疼,但是敦还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这样胡乱吃蘑菇发疯的太宰先生让人安心……等等,蘑菇?!

  “不要啊太宰先生!唔啊——喘不过气来了!”被太宰勒住脖子的敦听到太宰混沌的大声说着“看啊敦,天上有好多飞机,哇哦,我看到栗的脸了哦!”

  什么什么……栗?

  是宫泽贤治去开的门,于是敦就看见了太宰先生口中栗的模样。虽然现在敦还不知道他就是太宰先生口中的‘栗’,但是这无法让敦抑制这位敲门的先生长的真俊秀的想法。

  这位先生穿着白衬衫,格子针织无袖衫,外面套着普通的短款外套,下面穿着和太宰先生一样颜色款式的裤子。整体形象得体温和,俊秀柔和的脸上是一种平静至极的笑意。

  “你好,是来委托的吗?”贤治用着活泼的强调去询问那位先生,当敦还想更加了解这位先生是否是来委托的时候,太宰先生勒住他脖子的胳膊逐渐收紧——

  呼吸、不了了!

  “好多个栗哦,敦君你看到了吗?这是天堂吗?!”

  “不是委托,我来探望我的朋友。”牧野栗抬了抬拎着的袋子“我买了小蛋糕,给他带了便当。”

  “那么,您是来探望——”宫泽贤治眨了眨眼,顺着牧野栗的目光转向正在发疯的太宰先生“太宰先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