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北静郡王在先帝灵前自裁。”刘康神态略带焦急的进殿回话,浑然看不出他也是此事的知情者。

  赵钰闻言面上带出淡淡的笑意,心中落下了一块儿大石。他自然知道不会有人真信北静郡王临终前所言,但不要紧, 史书上只会这样记载。

  “既如此, 便往明章宫看看吧。”赵钰伸手拂了下袖子,忽然想起什么般问道:“北静王妃和世子如何说?”

  “不大相信, 守着郡王的尸身呢。”

  赵钰听了也只是挑挑眉, 径直上了外面的御辇。出了殿门他便换了副表情, 整个人看着平添了几分焦急与感动之色。

  王妃和世子不相信也无法,北静郡王临死前的的话足以把赵钰摘出去。他们若是聪明, 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来,反而要深明大义表示北静郡王死得好。

  毕竟郡王是“自愿”为帝王殉葬,若是郡王的家人大吵大闹,反而坏了事。

  刘康沉默的跟在赵钰身后, 随行在辇旁。

  不一会儿便到了明章宫, 北静王妃和世子果然守在北静郡王的尸首前,只是不曾垂泪。王妃一头白发挺直脊背跪着, 用帕子将北静郡王身上的血迹擦干净。世子在一旁整理亡父的衣物, 周围还有不少大臣面上颇为惋惜的看着。

  几个有亲戚关系的勋贵们上前安抚这母子俩,还有几家女眷专门陪着王妃安慰她。

  “臣等见过陛下, 陛下万寿。”有眼尖的大臣见赵钰过来忙上前请安,一时间带动整个宫内一片请安声。北静王妃听见动静也转过身, 看见赵钰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很快又掩饰住给赵钰请安。

  北静王世子水溶听到众人请安声时跪在一旁握紧双拳, 又缓缓松开, 装作才发现一般回头请安。

  赵钰不经意间和水溶对上眼神, 见他一副谦恭的做派有些玩味看过去。很快便收回自己的目光,扫视殿内跪了一地的大臣和女眷们。

  “平身。”赵钰沉声让大臣们起来,又走到北静郡王的尸首旁,颇为沉痛喊道:“郡王!”

  刚喊完便一脸哀戚,握紧北静郡王冰冷的双手摇晃道:“朕竟不知郡王是这样的忠臣,竟随父皇去了!父皇临终还交代朕善待老臣,这让朕情何以堪啊!”

  他很是投入的拉着北静郡王的尸身哀叹,倒让一旁的北静王妃和水溶无言以对,王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还请陛下...”

  她开口时才想起自己才是北静王妃,好悬没将节哀两个字说出口。这话该是陛下安抚她才对,她若是张口这样说怕是要惹人笑话了。

  水溶和王妃对视一眼,心中均有些悲哀。他们不信北静郡王会真心自裁,明明他出门前还说晚上回府后要商量世子妃的人选。

  好好的人,不过一会儿功夫就躺在这儿了。

  见赵钰表现的这般悲痛,一些老臣也是极为感动的抹眼泪。谢宁作为首辅自然是大臣里的头一个开口的,沉声劝道:“陛下感伤至此,臣等无不感激。只是郡王忠心可嘉,您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他一说话,几位阁臣也围上去劝道:“郡王烈性,想来也不愿见您这般。”

  “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若天下太平,先帝与郡王定然欣慰。”

  就连水溶也不得不咬牙劝道:“父王若在世,定然不愿见陛下这般悲戚,还望陛下莫要如此。”

  赵钰等谢宁等朝中重臣前来劝谏时才渐渐收住,用帕子擦拭掉眼中不存在的泪水后才看着北静王妃缓缓道:“事已至此,还请北静王妃节哀。”

  北静王妃扯了扯嘴角,用帕子拭泪道:“多谢陛下关怀。王爷一心侍奉先帝,能在地下随侍,想来王爷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赵钰听了面上浮现出感动之色,看着谢桂昌道:“郡王待父皇这般忠心耿耿誓死追随,若是不得死后哀荣朕也于心不忍。不如陪葬皇陵,在地下也能侍奉父皇,也好全了他这番心思。谢尚书以为如何?”

  谢桂昌作为礼部尚书,这样的事自然要问过他。他听赵钰点名有些无奈,原本先帝的丧葬规格就大,再加上一个郡王规格...虽不是什么难事,但都堆在一起也麻烦。

  等等,谢桂昌忽然意识到什么,按理北静郡王灵前自裁,陛下至少应当将他的丧葬礼仪提到亲王规格才是。可陛下不提这事,难不成就打算让北静郡王以郡王礼下葬?

  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赵钰的神色,也不敢挑明询问,便只道:“郡王肱骨之臣,先帝若是知晓此事定然开怀。”

  赵钰听到暗地里加重的郡王二字,全当没听到,只是附和了几句。谢桂昌也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吩咐下面人预备北静郡王的丧仪。

  便是向来和北静郡王不对付的谢桂昌都有些同情他了,被逼自裁就不说了,就连死后丧仪也只是中规中矩的。

  论理郡王规格的丧仪也不简陋,只是出殡时定然也是先帝在前,到时候被先帝的风头一压,说不得消息不灵通的都不知道后面还跟着郡王的灵柩呢。

  赵钰也不管大臣们心中如何想,他最后只特意吩咐内务府总管打一副上好的棺材,务必让北静郡王躺着舒服。此言一出更让北静王妃和世子气结,却也不敢多说。

  他们也不是瞎子聋子,前些日子府里忽然多了那么多人,又忽然少了那么多人,他们自然会有察觉。更别提郡王也曾跟水溶细细谋划交底,水溶从始至终都清楚这件事。

  如今新帝的惩罚总算落下,水溶也不想承认,他除了丧父之痛外竟也松了口气,好歹他们这些剩下的人还能活着。

  赵钰见诸多事项被安排下去,北静郡王的遗体也迅速被宫人整理好抬上冰床,他一脸欣慰的安抚了北静王妃几句,借口还有政务未曾处理便离开了。

  水溶看着赵钰的背影,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他的眼神让往日熟识的大臣吓了一跳,待再看去时只见水溶已经恢复常日的温润谦和,忽然觉得背后一片发凉。

  待皇帝走后,柳芳和贾赦才敢从角落处出来安慰水溶,见水溶仍是一口一个世兄的叫着心里也有些悲凉。

  皇帝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去,留在明章宫的大臣们有意无意将目光放在北静王妃身上。陛下看着极为悲戚,但一则未曾嘉奖北静王妃、世子,二则未给北静郡王追赠官爵,三则未曾提升丧仪规格。

  这无不透露出陛下厌恶北静王府的信号,甚至今天这场戏就是陛下特意请他们看的。

  谢宁咂摸几下杯中的茶水,鼻尖仍有淡淡的血腥味,但一眼看过去已经没有丝毫血迹了。他淡淡的看了几眼争了半辈子的同僚,跟水溶说了几句话后便搁下茶杯打道回府。

  柳安站在后面,对一旁看热闹的谢齐志道:“你还有心情看戏,谢大人看着心情可不是很好。”

  给北静郡王办丧事说着简单,实则隆重不得、简陋不得,是再困难不过的。谢大人此时看着便沧桑了几分,没想到谢齐志还有心思幸灾乐祸。

  谢齐志趁着周围无人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我怎么没心情,反正陛下又不会吃了我爹。别看这会儿愁眉苦脸的,下面侍郎大人才叫屈呢。”

  他对他爹再了解不过了,定然不会真的接下这烫手山芋。况且把这事往下放,出了纰漏还能说下面人不会办事,象征性的训斥几句也就完了。

  陛下明摆着不待见北静王府,可没人上赶着给北静王府吆喝。

  柳安站久了有些累,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后腰道:“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不陪你站着了,你快去寻谢大人一起下衙吧。”

  他们两人初见时还有些别苗头,但谁让赵钰交代下来的事又多又杂,一时间两人关系便突飞猛进,也能称得上一句好友。

  谢齐志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提脚就去寻谢桂昌。柳安则是避开大臣们的眼睛悄悄从侧门溜出去,径直往宣政殿去。

  作者有话说:

  贾元春:纺织司做好了大人们爱穿的羊毛衣,大家来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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