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建州雪灾, 衙门原本下衙的时间也延后了许多,赶着将章程递到内阁才下衙。

  赵钰也从私库中调取了不少银两,提前与对面的术士订下稻米、棉花、工业盐等物,又请系统帮他去掉包装。

  赈灾的板车在户部库房的门口停了整条街, 不少衙役来来去去装车。周围的百姓也时不时过来瞧, 私底下也议论纷纷。

  京中时常有这样的事,大多是地方上有灾害, 户部便要装上赈灾物资送离京城。

  建州的人口土地等自然还未完全统计出来, 但这样紧急的情况, 王常鸣便令衙役们先装车。临近申时,已然装了大半条街的板车, 户部才来人骑快马赶到。

  “大车三百辆装粮草,赈灾银四十万两,御寒物资三百辆车。”

  管着库房的提着钥匙,听得此言有些惊讶的看过去, 谨慎道:“如此数额需陛下旨意, 可有印信?”

  那衙役将盖国印的圣旨呈上,管事的检查无误后方才招呼衙役们继续搬运, 两人便趁着空闲寒暄两句。

  “今儿怎么这样快, 我还以为到明日才能出来。”

  “你不知道,户部来了位新检校, 那算学怕是比尚书还厉害。十几位大人围着卷宗急的满头是汗,一个时辰才算了一本册。那陆检校上去不过一个时辰, 一个人就算了两册出来!”衙役说着便压低声音, “说是答了皇榜上的题被选上的, 还是个被休的妇人。”

  “哟, 这可是有大本事。但她若是个无品德的妇人, 入户部怕是不妥。”

  “我说给你,你可别外传!”衙役四下看看,有些嫌恶道,“就是城西那家姓蒋的,他们家儿子得了马上风死了,那家夫人嫌弃陆检校没有服侍好丈夫就给休了。”

  管事的闻言也蹙眉道:“能得马上风的想也知道是个什么人,这事儿也别再提了,省得传出去让陆检校知道了面上无光。就是这陆检校...”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衙役便赶着又回衙门去。

  忠顺郡王接了赈灾钦差的活计,赵钰又特意将谢齐志调给他做副手,他们便急匆匆的回府去收整行囊。

  不过一日功夫便都打点好,赈灾队伍径直出发向建州去。这不过是头批过去的,赵钰早已下旨调取附近州县的物资就近援助。

  在赈灾队伍离开的第二日,京城也迎来了初雪。

  赵钰尚未起床时便隐约有些热意,见柳安还在一旁休息便轻手轻脚的起来。刘康拉开帘子,轻声道:“陛下可是热?昨儿夜里下雪了,臣怕现在就烧地龙太过燥热,便做主燃了炭盆。”

  赵钰动作一顿,问道:“现下如何了?”

  刘康待赵钰出来后便将帘子掩好,省得风吹进去冻着柳安。闻言便答道:“仍下着,只是雪不大,应当无碍。陛下可要宣陆监正来?”

  “宣。建州可有消息传过来?”

  “并无。”

  赵钰闻言点点头,衣物穿戴整齐后回身见帘子已被拉好,叮嘱道:“他这两日忙前忙后也累坏了,你们让他们警醒些别吵醒了。”

  说完便往宣政殿去,待他离开约莫两刻后柳安方才醒来。

  陆云自建州雪灾的消息传来便没能睡个好觉,连女儿入了户部也没心思深究,这会儿见内侍传话便连忙往宣政殿去。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陆爱卿平身,”赵钰温声叫起,“今日召你来是另有一事。”

  陆云闻言忙道:“还请陛下直言,臣必然鞠躬尽瘁。”

  他心知此时叫自己来,除开雪灾应当就是祭天了。刚登基半年就发生这样的事,到底令百姓生疑。

  赵钰痛心道:“朕在京中忽闻此事,思及建州百姓困苦,恨不能以身相替。朕为帝王,天下旱涝、地震、暴雪等皆因朕不能上合天心,下安黎庶。为官者不能清正,为民者不得教化,实乃朕之罪也,当祭天以敬告天地。”

  一旁的史官奋笔疾书将这些话记载下来,陆云听了便劝道:“天下四万万人,陛下不过一人,登基不过半载,如何能立时使得政治昌明。此雪为考验天下万民而来,陛下调度钱物入建州,集万民之力共渡难关。上天能见举国上下万众一心,必将动容。”

  说完便深深一拜,其言辞之恳切令赵钰也十分感动。毕竟他对外的说法是下达罪己诏、敬告上天,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一个尴尬的境地。

  百姓们对此事再议论纷纷,却也只是私下说说而已。若自己跳出来祭天不成,只怕各路反贼也有了借口反叛。

  陆云见赵钰不想松口,仍道:“但凡昌隆盛世、有为之君,总要历经苦难,此为多难兴邦之意。岂不闻国之内外无患而亡耶?”

  赵钰起身将陆云搀扶起来道:“闻陆爱卿一言,胜过多年苦读矣。只是朕心意已决,倒是要劳烦爱卿出个日子。”

  陆云有些无奈,掐指算去,半晌才道:“十月十三宜祭祀、祈福,正在三日后。陛下若率百官前去,定能将陛下之意传达上天。”

  他本是想劝阻一二,只是陛下如此决断,他也只能尽力选个好日子。观天象,今晚便会停雪,往后几日应当是无雪。

  虽说他一把年纪,已经是一脚迈进棺材的年纪,可他女儿才三十而已。颐儿性情古怪,若陛下能念她几分香火情,也能护着姑娘后半辈子。

  赵钰在心中一算时间,估摸着那术士应当能将各色米粮换好,便点头应许。

  下面人听闻此事也都知是必要的过程,礼部的人也早就在暗中准备,听到准确的日子也都松了口气。户部、兵部、太常寺、光禄寺的人也忙和礼部对接,时限仅仅三日,还是要快些准备才好。

  幸而这些都有旧例可寻,也不算难办,只是略显繁琐而已。至于那什么大来书斋、陆颐等事,他们忙乱间也没心情去计较,反正都出了个贾元春,再来个陆颐也不算什么。户部的尚书都默认让陆颐留下,他们也不便多事。

  况且忙乱中陆颐也未曾让人拿捏到错处,他们心中再不甘,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让人下台。至于被休弃一事,对错他们倒也心中有数。便是能拉下脸抨击,人家父亲可是钦天监监正,说不定一句与陛下属相不合就能让他们交印走人。

  但也颇有些看不惯贾元春、陆颐等女官的人,想到建州雪灾便有心借此做文章。

  召女子入朝,可不正应了那句“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正合今日之景。

  作者有话说: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出自《尚书》,是武王讨伐商纣王时的誓师词,说的是纣王被妇人蛊惑导致昏庸残暴。(此处迅哥儿有话要讲)

  国之内外无患而亡,化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中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上合天心下安黎庶等句参考康熙十八年罪己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