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心想每处宅子的窗户都不少, 若是要价太高,恐怕便是一品大员也要心疼。

  况且...若是当真要价太高,朝上这些装穷的大老爷们也不敢装啊。到时候富商们见官老爷都不装,他们自然也不敢装, 这玻璃板也就成了人人都眼馋人人不敢买的东西了。

  贾琏等明白赵钰的意思, 便没有再提出异议。

  说完玻璃板,赵钰看着打磨得十分精致的玻璃片, 笑道:“这些日子多制一些千里眼出来, 通过刘记商行的关系递到建威将军身边。”

  柳安想到还安在大来书斋楼上的琉璃窗, 笑着对贾琏道:“若非你今日过来我险些都忘了,大来书斋的掌柜前儿才跟我说因着天冷, 琉璃窗都有些开裂的迹象。你回去后着人将那些琉璃窗卸下来安上玻璃,这样也安全。”

  琉璃这样的东西受不了冷热。现在大冬天的外面冷,书斋里却又因为有为数不少的学子而很是暖和,一冷一热琉璃这样的东西也就受不了。

  赵钰闻言也连忙叮嘱道:“是了, 我险些把这个给忘了。马上就是会试, 可别因为这个耽搁他们的前程,回去后先把大来书斋的那几块儿窗子给装上。”

  贾琏“诶”了一声应下, 也知道这是要紧事。那些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就为了金榜题名, 甭管有没有真本事,要真在大来书斋出了事恐怕不好善了。到时候皇帝表兄少不得多加安抚, 反而更费心思。

  赵钰也放下心,眼带笑意的看着柳安。

  贾琏感觉有些微妙, 但也不敢深想, 只是接着赵钰方才的话道:“陛下, 如今戎狄形势并不如以往严峻, 军中现有的怕是就够用了。”

  倒不是他怕花银子, 觉得这些东西打水漂,而是觉得陛下未免太过信任建威将军了。李将军虽说昔日与苏家乃是故交,但人走茶凉这句古话却并非白说的。

  若李将军真有异心,这些千里眼恐怕就成了对付他们自己的东西。

  话刚出口,他才想起柳表兄也是西北军出身,还是李将军带出来的,不由得讪讪一笑。柳安并未介意,只是看了眼贾琏道:“用人不疑,况且西北军的粮饷是朝廷发的,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有异心。”

  那些士卒大多目不识丁,要论对朝廷有多忠心耿耿才是说笑话,他们是不是自愿投军的还有两说。但在西北久了,亲眼见到那些戎狄人的残忍行径,就是为了家中的父母妻儿也必要挡住戎狄南下的铁骑。

  至于要反叛就更可笑了,陛下登基后天下太平民心汇聚,纵然有些波折也并未动摇根基。若李将军敢造反,天下百姓就饶不了他,更别提李家的大多亲眷都还在京城。

  赵钰见状给柳安倒上一杯茶,笑着奉上道:“景明当初把西北军摸得熟透,现在还有不少好友联络,自是无妨的。况且戎狄不可不防,总不能为了尚未发生的事就防人,免得让人寒心。”

  贾琏忙拱手道:“多谢二位兄长,贾琏受教了。”

  赵钰正色道:“那你便快去吧。至于这些玻璃球一类的,你请师傅们做些十二生肖、十二花神、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等样式刻在玻璃球中,每样只要三套。你以隆记商行的名义开设玻璃珠宝斋,自己看着办就好。”

  “臣明白。”贾琏说着便要领命离去,赵钰忽然又想到什么,说道:“万事与弟妹商量,莫要一人做主。”

  贾琏忙应下,见赵钰没别的事吩咐了才走。

  柳安见他离开,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后道:“说起弟妹,我在外头偶然也听过她的名声。说她行事比人都强,但性子太过刚强不知收敛,不如我抽空与琏二聊聊?”

  过刚易折,弟妹这样的性子恐怕不少得罪人。只是哪有做表兄的去说弟妹的闲话,直言去给贾琏说还怕影响了他们夫妻感情。

  赵钰倒是不知此事,外头的闲话轻易也传不到他耳边。见他面上有些为难便笑道:“这有什么,琏儿性子好,我看这些日子有了孩子更稳当些。他又是个聪明的,你暗示一番也就是了。况且要说过刚易折也不尽然,有你我二人在这儿,他们小夫妻俩能有什么意外。”

  柳安一想也是,笑道:“是我想错了。琏儿性子更软,正需有个性子强的帮着。”

  至于下面人记恨报复就更不可能了,弟妹也只是严格了些,并没有克扣他们。便是闹到外面,那些不安分做事的也没道理可说。

  两人暂将此事放下,赵钰又翻到一本折子劝阻自己试验,颇有些无趣的将之甩在一旁。

  柳安见了拿起一看,叹气后劝道:“玄泽何必跟他们置气呢。”说着拿起一旁的名册记下名字职位,以示留待观察。

  他自小虽然生活的不如意,但也勉强能吃饱穿暖。因为此事,他胸中一直氤氲着不平之气,心想等太子表哥继位后定然要讨回公道。可待到后来投身西北,亲眼看见那些百姓的惨状,一心的愤懑反而渐渐消了,倒是生出许多惭愧来。

  缺衣少食的百姓甚至沦落到啃树皮,戎狄每一次试探骚扰都有百姓家破人亡,自己又有何颜面沉浸在家中小恨。如今虽然身在京城,但也丝毫不敢忘却百姓疾苦。

  看到有些地方官甚至丝毫同情心都没有,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以小见大,恐怕在地方上也不见得干了什么好事。

  他思忖片刻,提议道:“今年各道御史都还未出去,不如让他们都去各地巡查。既让地方上忙起来,也省得御史们每日在朝中挑毛病。”

  两人相视一笑,赵钰道:“我正有此意。”

  说着便让喜夏去传旨,好让都察院的那群御史们做好准备。消息传到都察院,被点到的御史又是高兴又是为难,但圣旨已下便只能去收拾行礼。

  毕竟现在交通不便,千里迢迢去巡查极有可能在路上突发疾病,客死异乡的大有人在。但若是一路顺利,到了地方上的收获可是不小,从上至下都要把他们当祖宗供着。

  待他们将折子都批完后,赵钰心里不免有些满意。对柳安道:“我瞧这张、刘两位翰林学士虽然略显稚嫩了些,但也都未曾出错,可见这次是选对了。”

  柳安帮着赵钰批折子,现下也能分清几人的字迹,闻言便道:“确实是,若要看文人的风骨,这两位学士倒是比孔...衍圣公家还强些。如今极少看见这样的人,猛然一看心里也不自觉敬他三分。”

  两人笑着让喜春等将批好的折子发出去,本想趁着空闲出去散散心,但喜秋忽然来报。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请陛下过目。”

  喜秋说着将密折呈上,赵钰和柳安对视一眼,接过后打开。

  看到上面的内容,赵钰不由蹙眉。柳安确认道:“南安王府已经与镇国公府达成一致?南安郡王知道这件事吗?”

  当初史家与南安王府关系暧昧,陛下快刀斩乱麻将史家手下的兵权夺走,这才使两家结亲的事黄了。后面官媒人也改口说是有别家的男儿想求娶史家女儿,事情便也渐渐平息。

  但这话一听就是假话,能走到官媒这一步自然是两家人已有默契,哪有空口白牙的就让媒人上门。

  喜秋道:“京中南安王府并未与南边联系,论理是不知的。只是,”喜秋心中也有怀疑,“也有可能是王妃来京前他们便已经做好打算。”

  赵钰冷哼一声,史家莫名其妙丢了兵权也不敢声张,只能灰溜溜罢议婚事。但镇国公府也并没有没落之景,不知为何要蹚浑水。可牛家还有不少子弟在军中,镇国公府却是不能随意处置的。

  “他们要结亲就结,镇国公自忖朕不敢动他们,那就让他们去。”

  赵钰心里也有些冒火,南安王府这样明显的坑镇国公府都要跳,是当他是死人吗?

  柳安面上有些漠然,抬手先让喜秋下去后,对赵钰道:“镇国公府非要如此,那也不能怪我们了。我这就修书一封去往西北军,待我好友收到信后不出五日必有结果。”

  赵钰颔首应下,心想镇国公府这次不冤。他并不忌惮武将,但也很不必拿他当傻子看。四个异姓王把四方当成自己地盘,就差没竖着牌子写“朝廷官员不可入内”,先前派去的主政官去一个被收买一个,赵钰心里早就窝火了。

  北静王一死,全天下都知道自己对四王什么态度。念在镇国公府昔日的功绩,自己也没有将他们的错处拿出来惩治,结果还是凑到南安郡王那边,也不知图什么。

  倒是剩余这三王,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当初祖皇帝打天下何等艰难,若自己坐视不理以至于天下分崩离析,只怕日后也不好交代。

  这般想着,赵钰便和柳安商议召三王回京的事。哪怕别人不行,昭毅将军即将南下招募海军,南安和东宁两位郡王是能被召回来的。

  柳安很是赞成赵钰的想法,但还是说道:“三位郡王在边地太久,久到哪里的百姓不知陛下只知郡王,不如先派商队过去。不论大城小镇,好歹先让人知道外头的事,以免忽然换人镇守后百姓不安。”

  要知道,当初陛下拨银修路的时候那三王可是盯得死紧,最后草草修了一段主路工部的人就退回来了。与其他到处都是三合土路的境况相比,三王镇守的地方大多都是不曾修过的路。

  路就是财富,哪怕那些百姓们习惯了清贫的日子,有一条好走的路也是足以让他们艳羡的地方。就是不知晓三王发现自己境下百姓人心涣散,会是什么结果了。

  赵钰看着佯装无辜的柳安,捏了捏他带着些许凉意的耳垂笑道:“就你促狭。”

  作者有话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