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通过紧握的手腕传递过来,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万叶本应该挣脱的,但却鬼使神差的跟着离开。
万叶听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声音,他再次对上那双浅紫色的眼眸,虽然眼睛的主人并没有说话,但他的想法好像清晰地传递过来。
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万叶愣愣地看见握在一起的手,随后慢慢抽了回来。
“那个……虽然很抱歉,但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万叶试探着说道,他看见那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
指尖还残留着面前人的温度,依旧是温和从容的态度,但那双枫红色的眼睛看着十分陌生。
散兵愣愣着收回手,他在混乱的战场边缘,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解决那个背后偷袭的人,他带着万叶离开了战场,丝毫没注意到不对劲。
他本来有很多想说的,但却在那个礼貌而疏离的表情下,统统咽回去。
“你……不记得吗。”少年眼中触动,随着低头的动作,鬓边的发遮住半张脸。
万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好像自己要是否认,就是罪不可赦那般。但他确实没见过面前人,他甚至不知道面前人的名字。
“抱歉……”
简单的二字让心里那点期许落空,散兵抿起唇,皱起眉思考。
他本以为万叶和自己一样,在死后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本来还担心在离开后,到底谁暗算了他。但如今看来,觉得不对的只有自己。
面前人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和自己不同,不是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
但散兵又无比确定,他就是万叶,虽然没有过往的记忆,那双眼睛里满是陌生疏离,但就是能够确定。
万叶的手搭在背着的木匣子上,他看出面前人低落的情绪,但两人的处境,又并没有熟悉到可以开口安慰。
“这是我配置的药草,对外伤很管用。”白发少年在箱子里翻找着,随后拿出精心包好的纸包,“虽然之前并不认识,但是刚才谢谢你,我叫……万叶,你喊我万叶就好。”
绕到嘴边的姓氏被不着痕迹的掩去,如果是其他不熟悉的人,大概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散兵知道这句话并不完整,不过他也知道万叶在瞒着什么。
草药苦涩的味道传来,紫色长发的少年伸手戳了戳,像是在纳闷那般,声音闷闷的:“散兵,我的名字。”
万叶眨了眨眼,回以一个笑容:“很高兴认识你,散兵。”
如此和谐的交换名字的场景,对外人来说可能有些不可思议。在这个前一秒是盟友,下一秒是敌人的时代,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友好相处是绝对不可能的。
万叶不禁想到家中兄长的嘱托,年长的兄长总是担心他一人外出,多次嘱咐外面的人不能相信的。但曾几何时,他见过人与人能友好相处的时代。
不像现在这般战火纷飞,哪怕拥有会伤人的魔物,但在神明的统治下,人与人能够和谐相处,国家与国家也并无战事。
那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白发少年眼中有些触动。他从诞生在此世后,便以新的身份融入此世。但现在,看着面前与众不同的人,心中又突然起了一阵悸动。
他,也是不同的吗。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意,理解自己对这个战乱世界的不解。
万叶张开口,却看见面前人突然侧过头,他的耳朵听见熟悉的声音靠近,很明显面前人也注意到了。
面对追来的,敌友不分的来人,散兵下意识想拽着面前人离开,但这次却没有拽动分毫。
“抱歉,是来找我的人。”万叶歉意的笑笑,随后看见垂下去的眼眸。那双眼睛仿佛在问:是你的家人吗,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是我的一位兄长。”万叶虽然犹豫,但还是出声解释。
而白发少年提及家人,不由自主柔和下来的表情,却让另一人收回了伸出的手。
“不过,他并不是很喜欢其他家族的人。”白发少年不着痕迹的提醒,他不想面前这个很合眼缘的新朋友,暴露在家族面前。那样的话,大概会有不小的麻烦。
散兵自然明白这点,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毫不犹豫的离开。
赶来的一行人自然注意到在场还有其他人,为首的黑发青年扎着一个小辫,他拉着万叶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事才有心思去管那个离开的人。
“那个人是谁。”泉奈眯起眼睛问道,“万叶,我说过你不需要出现在前线。”
“我知道的泉奈哥。”万叶露出一个笑容,他在木匣子里翻找着,一边说着自己的新发型,一边岔开话题,“这是我新搭配的药草,对止血很有效果。”
泉奈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家人,他轻哼一声不轻不重地说道:“下次出门记得说一声。”
“好的。”看着话题翻篇,万叶悄悄松了口气。
如果记忆不同,那还会是一个人吗。
这个问题一直出现在散兵心头,他思考着,无法得到答案。他无比确定,那就是万叶,哪怕并不记得自己,哪怕有其他重要的家人,也改变不了他是万叶这件事。
吐出一口气后,心中那点郁闷也稍稍散去。一个不靠谱,但合理的想法出现。
人拥有转世,那现在所见到的,相貌一模一样的人,是否就是前世呢?
此时散兵合理忽视了,之前听闻这个说法时,自己对于它的评价。
“不过是故事罢了,骗骗孩子的。”
随着天色渐暗,没有照明的丛林里,越发幽暗。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不方便之处,没有明显的建筑物,自然没办法区分方向。对于这大片的丛林,散兵还未习惯,只能顺着远方一点幽幽的光,缓慢前行。
而此时森林的另一端,越来越多的火把凑着一起,光亮也明显起来。
“真的能够找到吗……”有人低声说着,眼睛转了转确定没有人注意后,又小声和身边人交谈,“都一下午过去了,如果只是找具尸体,没必要这么多人吧。”
虽然说这么多人,但总共也就十几个。这些都是少族长亲密的亲信,因为信服他的力量,而一直跟随其的族人。
对于任务失败的情况,也并不在少数。为了让族人安心,哪怕是尸体也会找回来。但他们的少族长,千手柱间的态度,却执着的相信他的妹妹还会活着那般。
这太大费周章了,但看着千手柱间罕见的阴沉表情,大家又没有询问出声。
千手树理亦步亦趋地跟在最前面,哪怕一天的行走,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但他还是不能忘记,紧要关头,里间那毅然决然的动作。
如果不是她,自己应该已经被抓住,严刑拷打,而卷轴自然也送不到其他人手中。
但明明能够支持的,明明这次的交战已经告一段落,只需要派大家去救援,说不定就能救回来的。
但是他们公正的族长,只是沉思片刻后,毫不犹豫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于公于私,这种决议都是符合族长的身份。但是千手树理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族长要驳回柱间大人的提议。
“里间从未独自出过任务,她对外面的地形并不熟悉,还请族长允许我前去救援。”
“不行!”
“父亲!”那位一向亲和、笑容爽朗的青年,露出严肃的表情。
但族长的命令,无法违抗。大家都不由猜测,那个不如两位兄长实力的孩子,是不是被放弃了。
“别担心,会没事的。”
身边传来安慰的声音,沉稳有力的声音,一下子就让树理杂乱的内心,坚定下来。
“柱间大人……”
“当时的情况,这样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要有负担树理,我还要多谢你照顾里间,成为她第一个朋友呢。”千手柱间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今天辛苦你了,任务完成的很不错。”
“我……”千手树理如鲠在喉,他还记得上午他与里间起了冲突,根本就不是少族长说的那般,“会找到里间的,她比我厉害多了。她只看了一眼,就能运用查克拉稳稳站在树上,她很厉害。”
千手树理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他看见面前人露出的笑容,那个笑容仿佛在为里间骄傲。
“是吗,看来里间也很厉害呢。”千手柱间若有所思的想着,随后失笑道,“一直以来,都忽视她了啊。”
话刚刚说完,原本脸上淡淡的笑意突然消失。千手柱间蹙眉半蹲下身,他伸手在地上感应着,随后等不及通知其他人,就朝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火光又闪一闪的,仿佛越来越近。散兵眯起眼睛,看着树影斑驳的那端,一明一暗的火光。
有人再靠近?
夜晚遇到其他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密集的丛林并不方便交手,但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方便躲藏。
少年站在树枝上方,稍加犹豫就便换了一个方向。
但是,那个快速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哪怕加快步伐,也依旧无法甩掉。
心中一惊,对来人的实力有了隐约的猜测。真正动手的话,赢的可能并不大。更何况现在手边,并没有趁手的武器。
就在散兵思考如何应对时,有一个身影重重踩在身后不远处的树枝上,随后跃了过来。
少年抬起手臂抵抗,但是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因一时失神,便被整个怀抱用力包住。
“里间。”来人又喊了一句,声音低沉,随后又轻叹一声,“没事真的太好了。”
巨大的力道勒得呼吸有一瞬滞涩,不过还好马上被放开来。
突如其来的亲密拥抱让散兵有些不习惯,但是看见面前人的眼神后,那点不满的吐槽,又咽了回去。
千手柱间的脸上满是担心,虽然用眼睛看不到明显的伤口,但他还是仔细询问道:“有没有伤到?那些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散兵纳闷的解释,“他们没有追到我。”
“是吗。”千手柱间沉思片刻,随后露出一个笑容,“里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厉害,不愧是我的弟弟。”
有那么一瞬间,散兵真切的体会到,千手柱间的担忧,就仿佛在害怕失去自己那般。
紫色的双眼转动着,随后有些不习惯的看向一边:“我没事,不用盯着我看。”
千手柱间哈哈笑了两声,随后挠了挠头:“是啊,不过里间刚刚那招防守很厉害,谁教你的?”
空气沉默了一瞬,在千手柱间自说自话下,才又重新流动起来。
“不过比起扉间是个感知型忍者,我还是没有他擅长找人的,要不然就能更早找到你了。”千手柱间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走吧,回去了,里间。”
在那些“终于找到了”、“太好了,没事”的话中,散兵心中多了些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哪怕再晚归家,也会有灯亮着,有人再等那般。
不过那群人中,某人快哭出来的表情,有点难看。
“回来了就去把衣服换掉。”白发青年严肃的说道,“在家里穿着盔甲,味道太难闻了。”
“哈哈好,那里间就拜托了。”千手柱间双手合十拜托,随后在千手扉间复杂的目光下,快速溜走。
散兵提着两包搭配好的药,直愣愣站在门口。扉间转过头去,挑眉问道:“还站着干什么,你手里拿着什么。”
见多识广的白发青年只打开闻了闻,就确定了纸包着的是什么东西:“止血的药草?这个搭配倒是新颖,也别有用处。谁给你的。”
“树理。”散兵面不改色的说道,他总不能老老实实回答。
扉间没有完全相信,他盯着面前人片刻,随后才松口说道:“先去吃饭,然后再去洗澡。”
被强制要求先洗澡的柱间摸了摸鼻子。
夜晚的星空没有月亮,稀疏的星光撒在纯黑的幕布之上。不需要照明的走廊上,一个身影熟练的盘腿坐下,随后定在天空走神。
吃完饭后,千手柱间也往走廊底下一坐,随后又想起什么,突然对着里面喊道:“扉间。”
没多久,千手扉间放下手里研究的卷轴,也走了过来:“你最好有事告诉我,大哥。”
“扉间也坐下吧,我们兄弟三人好久没有坐在一起了。”千手柱间笑着说,对此扉间只拧着眉头,不过也并没有拒绝。
“母亲当时说,里间是我们兄弟几个里面,最漂亮的孩子呢。现在看来,母亲的眼光没错。”
“不过扉间也……”柱间似乎是想把一碗水端平,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扉间打断。
“闭嘴,大哥。”扉间冷漠道,而闻言那个高大的身影里面低下头,消沉起来。
一声轻笑传来,扉间转头看去,后者稍稍收敛了笑容。
散兵觉得千手柱间倒也没说错,毕竟千手扉间有一头白发红眸,脸上虽然留着三道突兀的红痕,但也难掩长相的优异。
不过消沉片刻,千手柱间又絮絮叨叨说了起来:“不过当时里间生下来,倒是兄弟里面身体最弱的。母亲担心你活不下来,所以当成女孩子养,哈哈。不过至今为止,倒是没有其他人怀疑。”
事情并没有说的那般简单,当时刚出生的孩子不仅仅孱弱,而且……千手扉间想着,表情有了变化,但看到兄长兴致勃勃的神情,又什么都没说。
从板间和瓦间出事后,曾经言语不着调,谈论着异想天开想法的兄长,也逐渐成熟起来。但是,相对的他也不再提起以前的事情。
扉间知道,并不是忘记了或者不在意,而是因为十分重视,深埋心里。
刮着凉风的夜里,散兵支着下巴,听着身边的两人说了很多事情。
那些随口提起的日常里,不仅仅有自己,也与自己密切相关。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对于那些平淡又普通的过去,多了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