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同往常一样，迎着观众的热烈掌声登台演出。
台上聚光灯打在身上，为他渡上一层白色的光晕。
他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台下的人安静。
观众们也很配合地安静下来。
没了场下的喧闹，那一瞬间，话筒里都能播散出苏黎此刻的呼吸。
不轻不重。
古驰的心头却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还是古驰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他的演出。
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仿佛看到的台上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而是银河系里最闪耀的一个星星。
而这颗星星曾经近到，他伸手就能够到。
可他并没有珍惜那些星星主动靠过来的日子，反而嫌烦，曾经一度想要通过钱这种肤浅薄情的手段终结两人之间的纽带。
如今星星不再主动，于是就成了现如今遥不可及的距离。
古驰在酒里尝到一点苦涩的滋味。
“诶，你不是要去送花吗？快点吧，不然他该下班了。”
听到酒保的提醒，古驰在幡然醒悟过来今天的正事。
“谢谢你的提醒。”他抄起吧台旁边的一束鲜花，赶忙往后台的方向去。
苏黎刚才连唱了几首歌，嗓子稍微有点痒，跟朋友要了瓶矿泉水。
他一边喝水一边习惯性地翻粉丝们送到后台的鲜花。
地下偶像不比明星，知名度很低，粉丝全靠自己一场一场的精彩演出积累。
所以粉丝总量并不大，死忠粉，真爱粉都很少。
苏黎比较看重这类粉丝的支持，加之数量不多，他记忆起来并不困难。
在一捧捧鲜花跟前来来回回翻了一圈，苏黎的表情略微有些失落。
朋友问道：“最近你的粉丝明显多了不少，怎么还一副不太高兴的表情？”
“有个老粉没来。”苏黎撇撇嘴，“他之前说好一定会来的。果然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正巧手机震动几声，宋知理的信息吐了出来。
“偶像，我感冒了，去不了现场，但是我让我室友给你带了鲜花……”这声音比安陵容叫“宝娟，我的嗓子……”还要沙哑。
“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爽约的……”宋知理即使嗓子哑了也坚持要把话说完，“我可是一直记得粉丝的应援口号的——苏苏大胆飞，草原永相随。”
虽然知道这会儿应该要让宋知理的嗓子休息，苏黎还是忍不住开口：“啊，我的粉丝叫“草原”，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知理继续解释：“黎黎原上草，黎黎是你啊，你头上是广袤的草原，就代表着有很多草草为你撑腰。”
“……”苏黎心说，我上次听到一个类似的解释，不过那是情侣分手之后，互骂对方以后天天头顶草原，每天被绿。
“我真想知道这么清新脱俗的口号和解释是谁想出来的。”
宋知理大方承认：“我！”
“……”苏黎无言以对。
“我室友送的花你收到了吗？”
“目前没有。”
“我打电话去问问他。”
“你这副嗓子状态……还是算了吧。”苏黎往门口看了眼，眼神蓦然就变了味道，不再柔和起来，“他来了，有空再跟你说。”
随即电话被挂断。
“把花放下就好。”
古驰并没有照做，手机里抓着花束，视线不住地往苏黎脸上瞟。
他今天只是花了淡妆，但仍旧精致得不像话。
“你今天……的妆很好看。”
听话他的话，苏黎就找旁边的朋友借来了卸妆水和化妆棉。
化妆棉被卸妆水浸湿之后，苏黎就往自己脸上推，一下就卸去脸上不少粉底。
“没别的事情麻烦你快点出去。”苏黎冷冷扫了他一眼，“我们现在可没有熟悉到能随意聊天的程度。希望你清楚地记得，我们连朋友都不算，顶多算是见过几次面，脸熟对方罢了！”
古驰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伤，伤口皮开肉绽，难受又说不出具体滋味的感觉爬满全身。
“以前是我不好，多有冒犯。”古驰吞了口唾沫，神情严肃紧张起来，他嘴唇颤了颤，略微还有点犹豫。
苏黎没怎么搭理他，继续对着镜子卸妆。
“你现在是单身吗？”
“你婚介所的啊，问这么多？！”苏黎皱了皱眉头，透过镜子看了眼古驰的脸色。
“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苏黎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随即脸色一变，他的脸蛋有多精致漂亮，现在嘴里说出的话就有多脏。
“你当我是小猫小狗啊，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你他妈＃＃傻叉＃＃＃想屁吃＃＃（因为太难听，已自动屏蔽）”
古驰一声不吭地忍受着他的言语攻击，却没有一点想要退却的意思。
“滚！”苏黎简直是情绪大爆炸，每句话都带着火星子。他生气地拨开直直站在他跟前的古驰。
迈着阔步门外走。
“你上哪去？”
“要你管！”
“你一个人回家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劳烦你多虑了，朋友送我回去。”苏黎快速钻进车子里。
朋友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很快绝尘而去。车尾气呛得古驰连连咳嗽。
“我……还会来的。”他不死心地对着渐行渐远，已经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车屁股说。
于是乎，每次苏黎有演出台下都会多了一个固定观众。
他下班回家，总有人跟屁虫一样跟着身后。
苏黎起初骂骂咧咧地赶他走，谁知古驰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犟，怎么赶都赶不走。
后来苏黎就懒得管他，就随他一直跟着自己。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不会像是普通朋友一样并肩同行，更加不会高谈阔论。
纵横在他们中间的只有无尽地沉默。
苏黎不想跟他说话。
他是个愿意为了视线梦想而远走他乡的人，即使是在最破烂的酒吧，也能高高昂起头颅，自信大方，骄傲得像是一只白天鹅。
唯一一次低头，还是和古驰一夜荒唐之后，他质问道：“愿不愿意对我负责？！”
结结果对方相当不留情面地在微信上给他转账：“作为补偿，这是你应得的。”
看着苏黎欲言又止的表情，这货又相当不识相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骂了隔壁！
要不是当时处在公众场合，苏黎真想掀翻桌子！
然后再把这个没长眼睛的，暴打一顿。
不过最后他还是把这口怒气吞进了肚子里。
其实归根结底，眼光最差的人是他。
要不是他高中的时候就对这呆子起过心思，以前的遗憾加上碰巧遇见的缘分，他心下一动，跟迷了道似的，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古驰是高三转来学校的，那时候他颜值在男生中很出众，所以刚转来就吸引了不少关注。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苏黎。
可惜这人天生书呆子属性，饶是在这么多关注和不少小女生的告白下，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沉浸在学习中。
对他有好感或者仰慕他的同学，都为此挫败不已。
这反倒是激起了苏黎的胜负欲。
那时候古驰每天早上 都回去操场上读单词，背书。
苏黎那会儿可是年级里成绩倒数那批人之一。居然也破天荒地早起，有模有样地占据最佳位置，站在古驰旁边念书。
没几天的功夫，古驰就开口主动和他说话了。
苏黎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泉水般清澈的声音深深地吸引了他的注意，不禁大喜。
“ 你想说什么？”
古驰的表情微微有点为难，但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开口说：“那个同学，你念英文不怎么标准，关键每天早上还念得那么大声……我都有点被你带跑偏了。所以我想请求你，以后早起晨读的话，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然真的……误人子弟。”
“…………”苏黎脸都被气绿了。
他这张脸，加上这绝顶动听的嗓音，这货居然只关心他读得标不标准？！
可把他给气坏了。
从哪之后，他就再也不早起装模作样地念书。
他想了其他办法，故意制造不少邂逅。
几次下来，他以为多少都有点奏效。古驰怎么着都该注意到他这么一个特别的存在了吧。
结果事实却是，他丫的一点没注意。
某次班主任让他给自己带话，古驰站在自己跟前，问了一句差点让苏黎当场喷血的话：“同学，请问一下咱班苏黎是哪位？”
“……”
苏离找不到任何词语形容当时的心情。唯一记得的就是，他险些就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了。
高三下学期，古驰拿到了班上的保送名额，提前两个月解放。
之后，苏黎就很少在学校看到他了。
后来听同学提起，古驰是单亲家庭，家里的母亲生病了急需钱做手术。
他那么卖力念书，是因为考上C大，学校会奖励十万块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奖励。
加上他自己打工挣的钱，勉强凑够了医药费。
苏黎偶尔会感慨，要是自己能和书呆子谈一段青春校园恋爱，感觉应该会不错。
可一想起，他有过这段艰难的经历。苏黎又不禁庆幸，幸好自己没拖累他。
时间过去这么久，他早就没有之前的一腔热血。
现在这书呆子才注意到他，未免有点迟钝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