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情了？”
“我妈让我回家一趟。”沈奕的表情看着略微有些不安和担忧。
“我送你回去。”祈洛弯腰把他的衣服折好塞进书包里。
“嗯好。”
不出十分钟，两人就收拾好东西，一起出门去。
出租车一路飞驰很快就行驶到目的地。
“有事随时和我联系，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沈奕轻轻‘嗯’了一声，将书包背在肩上，朝着小区门口走了几步路。
猝不及防地又往回走。
“是什么东西落下了？”祈洛不解地问他。
沈奕却没回答，猫着腰，把脑袋探进车窗内。
“少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钥匙吗？我帮你找找。”
祈洛刚弯腰，想去看看位置下边有没有掉东西。手腕却忽地被拽了一下。
沈奕说：“没掉地上。”
“那掉哪了？”
这话刚落地，他的侧脸上就覆上一层温热。
但温热离开的速度很快，祈洛都没来得及感受，沈奕就已经把嘴唇挪开。
“现在不少了。”沈奕舔了舔嘴唇，上面还残余着些许余温，“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见面。记得要想我哦。”
怕司机注意，他后半句话放得很轻，轻到只够祈洛一个人才能听到。
祈洛笑了笑，“有事随时和我联系，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沈奕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堆在眉眼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不舍。
“又不是不见面了，别这种表情。”
“我回去啦。”
“过几天见。”
这扇门，他昨天才打开过。
今天再把钥匙捅进钥匙孔忽地就多了份异常的感受。
人的直觉有时候真不是空穴来潮。
他打开门，迎面就看到沙发上端坐着个女人。
女人留着长发，披肩了，身上着一件淡雅系旗袍，白色披肩悠然搭在身上。量体裁衣的旗袍特别合身，勾勒出女人修长的身姿。
“妈妈，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女人缓慢将脸转了过来，她的五官很精致，脸上的妆容妥帖，和现在的年纪很衬。
她微微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沈奕，眸光却冷得渗人。
“先把东西放下，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沈奕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来，放在玄关处的鞋柜顶端。
“妈妈，我期末成绩排名全校五百多，比刚入学的时候进步了好几百名。”沈奕的口吻完全就是想要去邀功。
女人的回应却相当冷淡。
“知道了，但现在不是要说这个的时候，你先过来坐着。”
她表情严肃，口吻也很正经，仿若那天他在游乐场上看到那副温柔笑靥都是假象。
沈奕不由地紧张起来。
他换上拖鞋，悻悻然走过去，在母亲的对面坐下。
“妈妈，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女人抬起眼皮，和他灵魂对视。
“小奕，你最近在学校是不是和一个男孩子走得很近。”
“昂，他是我同桌，还是我学习小组的组长，平时经常帮我辅导功课。”
沈奕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心里略微有些疑惑。
女人又坐正了一些，红唇开启间，说出的话却格外冰冷，“妈妈知道你这个年纪玩性很大，容易被带坏。我调查过那个男孩子，算是个孤儿，一个人长大难免心机会多一些，你跟他走得那么近，难免会吃亏……听妈妈一句劝，以后别跟他接触了，他不是什么好孩子……”
单凭一个人的家庭环境，就枉然断定这个人的品性。
其中偏见之深，令人发指！更何况祈洛还是他朝夕相处的男朋友。
沈奕很难让自己不生气。
“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沈奕气得站了起来，“他双亲不在没错，但是他的品性没有问题。对老师谦逊有礼，会主动帮助同学，有团体荣誉感，对我也很好。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他了。”
“他把你往火坑里推，到头来你还在这里帮他说话。小奕，他到底是给灌了什么***，叫你对他这么执迷不悟？！额？！”
沈奕很沉地吁了口长气，“他怎么就把我推向火坑了？是引导我学习不对，还是平时帮我不对，抑或说，他不该和我做朋友，做同学？妈妈，你也讲点道理吧，凭着你的主观臆断，把他贬得一文不值！难道没有宽厚的家庭背景就应该被这样误解？！”
沈母‘哼’了一声，她侧身把皮质小包捞过来，从里面抽出来一个信封。
‘啪’地一声，通通撂在桌面上，“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
沈母满眼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愠怒。
信封没有封口，刚才那么大的动作，里面装着的照片也乱七八糟地滑了出来。
沈奕盯着茶几上散乱的相片，眸子蓦然放大。他颤抖着手将其中一张照片拿了起来。
拍摄角度不是很好，但高清的画质还是能清晰辨认出上边是两个人。
街道冷清，路灯孤零零地立在路边，灯光将撒少年们的影子拉长。萧瑟冷风中，少年依偎在一起，亲密地吻了对方。照片上的自己带着笑意，想必当时是无比幸福的。
可沈奕现在去看，却觉得很是刺眼。
“谁拍的？为什么要拍这个？！”他艰涩地张了张嘴，挤出这些话于他而言，好似很困难。
沈母脸上精致妆容都盖不住她此刻难看的脸色。
“看看他把你带成什么样子了？！跟男人搞在一起像什么话？！小奕，你成年了是个大人了，能不能让妈妈省点心……这几年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她们那辈人传统关了，这种事情要是闹到她老人家耳朵里，指不定是会出人命的……你怎么就不能懂事点！”
“这两天你爸也准备从国外赶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就在家里好好反省自己。”
他咬着下嘴唇，表情痛苦，眼周都红了一片，眸子上也氲上眼泪。
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他身体跟抽空了一样，木讷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那几天过得很糟糕。
父亲从国外赶回来之后，沈奕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他们的吵架声，互相推卸责任的不满……
“要不是你平时对小奕疏于管教，他怎么能走上这条歪路？！”
“我平常的业务都挪到了国外，平时都是你陪在他身边，他有任何情况你这个当妈的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还有理由来指责我？！”
“现在有人那你儿子跟男人搞在一起的照片勒索我，你说怎么办？这件事万万不能闹到家族长辈哪里，到时候真出事，责任也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来的。”
“我托人去调查一下那人的底细，看他究竟是想要钱，还是想要别的什么……”
“糟了，叔叔打电话来说妈突发心梗，现在急救去了。”
“快去医院……”
大半夜的，这一家子兵荒马乱地赶去医院。
沈氏是个大家族，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急救室门口已经围了好多人。
“情况怎么样？”
“还在抢救，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要是撑不过去，妈她就……”
“死丫头，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要是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家以后还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长廊回响。
沈奕的堂姐沈莹莹捂着通红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我们沈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混账东西……叫你好好上学，你却跟自己的女老师搞在一起！”
其他亲戚赶紧上前劝架，“教训孩子也不打人啊……”
“我要是不打她，这逆子能知错？！”
这里闹哄哄得一团，很快就有护士上来提醒：“你们声音太吵，也会影响医生的发挥，所以请安静点。”
这些人这才安静下来。
堂姐沈莹莹的遭遇跟他很相似，只不过比自己要倒霉一些。
这件事情是直接捅到了老人家耳朵里。
当时老人家听完，直接就晕倒，被送进了医院，到现在还在抢救。
沈奕从未感受过，原来谈一次恋爱居然会这么沉重，沉重到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上厕所的功夫，父亲带他去了隐蔽的楼梯间谈话。
男人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沉稳的气质是他久经商场磨练出来的。
光线不甚明亮中，他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猩红的光亮忽上忽下，烟味开始在空气中扩散。
男人声音沉重，微微有些沧桑，“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一辈都是重男轻女的，比起你堂姐，奶奶会更在意自己的孙子，她好不容易被抢救回来，现在身体虚弱得很，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刺激，所以你的事情必须压下来……”
沈奕浑身发冷。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毕竟是犯了类似家族禁忌一样的错误，他说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爸爸会想办法把事情解决……”男人又吐了口烟雾，神色更加阴郁，他一只手撑在墙边，缓慢开口，“你跟他必须彻底断了，年后我就会送你出国念书，等过了几年后，你的玩心也该灭了，自然对那种男孩提不起兴趣……你们现在年纪小，对感情的理解和认知都很肤浅，我相信没有几年他也能把你放下。”
“这一次，你必须听我们的话。”
沈奕咽了咽口水，却有种咽刀片的痛苦。
眼泪生生被逼了出来。
兜里的手机这时开始震动，沈奕低头看了眼上边醒目的备注，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