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几乎是没有睡觉的。
男人就紧紧地将我锁在怀里，连睡觉都不放开我。我闹别扭一样的扒开他的手，结果他在我耳边喘息了一声，反而锁得更紧了。
我呆滞地望着他熟睡的模样，想起他义无反顾地跳下江，将我救上来的时候。那个瞬间，是吻过了吧。
只是为了救我，才吻住我的，不知道为什么能让我那么难忘。
早上大约六点钟的时候，顾擎宇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便松开了我翻了个身。我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倒霉催的可算松开我了。
我起身，只披了一件浴衣，走进浴室淋雨。下体隐隐作痛，第一次的感觉，真是不太美妙。
洗到一半，顾擎宇突然推门进来，我下了一跳：“你，你干嘛！”
“洗澡。”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花洒，完全不避讳的样子，“先给你冲干净我再洗。”他的手掌抚摸我的身体，像是故意挑逗我一般，引得我一阵酥麻。
我懊恼地回头，结果被他按住：“别乱动，泡泡没冲干净。”
我怒：“恕我直言！你给女人洗澡真是熟练！”
“当然，我经常给小乖洗澡，她可乖可听话了。”
我愣：“小乖是谁？你老婆？你妹妹？你女儿？”
“我二叔家养的贵宾犬。改天介绍给你认识。”
“……”
他仔细地帮我洗澡，注意到我后背上的疤痕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这伤口，很碍眼。”
“我继父弄的。他除了脱裤子用皮带抽我其他的什么也不会。”
几乎就那样轻描淡写的把自己的伤痛一笔带过了。他从身后抱住我，轻声说：“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洗完澡我用风筒漫不经心地吹着头发，顾擎宇已经穿好了衣服，换上了白色衬衫黑色西裤。
“我帮你安排了个工作。”
“嗯？”我仰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不要在夜莊那种地方工作了。我给你安排工作。不会很累，也很适合你。放心，绝对不比你在夜莊挣得少。”
“开玩笑嘛，我可什么都不会做诶。”我恍然想起今年十八岁却还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以前我明明学习成绩那么好，若不是家里的变故，大家都说我这么聪明完全可以上名牌大学。
“不会没关系，我会让人教你。总之不许再回夜莊。”他点了一根烟，然后整个人倚在沙发里，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他的烟草香。
我拧眉，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讥诮：“夜莊招你惹你了？”
“没招我也没惹我，现在招惹我的只有你。”他捏住我的下巴不许我躲开，恶劣地强制性地吻上我的唇，吻过之后，又恶劣地笑道，“不准回夜莊。”
整个口腔里都是烟草味。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占有。像是一种乖张的宣扬。
我还是不懂男人的无理取闹。为什么不准我回夜莊，我一个小姐，出了夜莊我能干什么：“顾先生哪来的自信让我离开夜莊呢。好歹也是养了我五年的地方。”
“不想你回去。”
不想。单单两个字，说得轻巧。
“如果我非要回去呢。”我眨着眼，企图跟他谈判。
他淡淡地吐了一口烟，修长的手指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语气不冷不热，却是十足的警告的意味：“那就别怪我把夜莊掀个底朝天把你拽出来。”
五年了，我竟然从来都没想过要踏出那里一步，现在有这么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为什么会心生顾虑，惴惴不安呢。
……
大清早我匆匆忙忙赶回出租房打理事情，手机一翻，我看见好几条未接来电，燕子说我昨天工作到一半没影了，妈咪叫她打电话给我结果还是没联系到。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立刻给妈咪打了个电话。
“楚颜？”妈咪接到我的电话似乎是暴跳如雷的样子，尖锐的咒骂声险些要穿透我的耳膜，“小兔崽子，我告诉你，你下次要是再这么旷工我绝对饶不了你！不管你死哪去都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扣你工资！”
“妈咪……那个，我想辞职了。”我可是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我在夜莊呆了两年，现在一说离开我反倒是有点不舍得了。
“啥啥啥？你说啥？辞职？你辞职干嘛去？当初踢你你都不走现在跟我说辞职了？”妈咪的语气是不可置信的。
“妈咪……我找到新工作了。”我和莫岚，都是玫瑰辛苦栽培的徒弟，也是夜莊往后的经济来源，现在说走，很明显有点忘恩负义的意味。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什么新工作，谁给你找的？呐，我告诉你，你要走可以，先给我赎身，钱给我，你随便走！”
“妈咪，我……”拿钱赎身？这是逼我向顾擎宇伸手要钱么。我哪有脸做这些，本来给顾擎宇带来的麻烦就不少了。
“我真是看走眼了，当初就不该让玫瑰留你，弄这么一出，真是要赔钱赔死我！”
我被她的话噎住，呆滞地坐在那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也不想那么想离开夜莊啊，但是顾擎宇已经说得很决绝了，不准我再回夜莊，不准！
“好，赎身钱我拿。”
妈咪那边似乎是愣住了，听我这种口气：“你丫不是傍上哪个大款了吧？行，行啊，臭丫头，你给我等着。”说完她就撂下了电话，嘟嘟的一阵忙音。
顾擎宇正在帮我把生活拉回正轨。
很多次，我都在抱怨，都在仇视这个世界。那时候在想，我为什么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现在，可以了。我想变成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夜莊本来也不适合我，两年，一直以来我留在那无非是在逞强。
“颜颜，你要辞职了么。”燕子有些震惊的看着我，“找到新工作了？男朋友帮你找的？”
“啊……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燕子的问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现在，和顾擎宇算什么关系？男女朋友吗？不算吧，只是睡了，我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也不曾主动跟我提起。
我真的要为了他放弃自己现在的工作么。夜莊虽然混乱，虽然不适合我，可我毕竟生活了五年，就像是家一样，有了根深蒂固的思念。
难得的一次，我穿着便装大清早的来到的店里。几个要下班的小姐看到我这副样子，都好奇地问我：“干嘛啊，你这是要逃荒去啊？”
我笑，微微摇头。
看样子我要辞职的事情好还没几个人知道。
视线停驻在化妆间门口，莫岚站在门前，似乎也是刚要走的样子，见到我，她只是抿唇，神色暗淡，一副失了魂的样子。
她靠在椅子上，有些疲累地点了一支香烟，递过来又问我抽不抽。
“不了，我来这就跟你说几句话，马上走。”
她一身艳丽的长裙外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双腿交叠，坐在那里颇有点风尘气。她不免地嘴角勾起，露出讥诮的笑容：“怎么，这么快就遮挡不住对夜莊的厌恶了么？”
“没，说什么呢你。”我能清晰地体会到她心底的不快，当初说好了要同生共死的好姐妹，现在要分道扬镳，而且……还是我一意孤行，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我背叛了她们啊。“我只是换了个工作啊，离开这里我们以后还是好姐妹对不对……”
“你要走，我拦不住你。只是请你好好想想小染的例子。”
小染。
一想起这个名字，心底除了痛，就是小染临死前如山茶花一般的笑容。
当年我，莫岚还有小染，我们三个是玫瑰最得意的徒弟。莫岚是因为太聪明，会看客人脸色，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在玫瑰的指导下混的风生水起。
我呢，则是因为相貌上，和玫瑰的几分相似。不只有一个人说我和玫瑰长得像，在店里，我的容貌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因为自身原因，我也被更多的人说成是花瓶。我并非一无是处，我只是无法抵抗自己心底的恐惧。基本上，只要男人不会太过分的占我便宜，我都能伺候好好的。
而小染，玫瑰说，可怜她在夜莊工作沦为小姐。小染古灵精怪，总是能把客人逗笑。她不卖身，就和客人说说笑笑，帮客人排解一天的苦闷，这样下来一天也能挣不少钱。本来最有前途的小染，却因为一个男人，毁了自己。
当初有人说要包小染，小染没同意，而是爱上了一个经常来这里喝酒的小职员。那小职员总是喜欢找小染聊天，工资不高，但是特别舍得给小染花钱，两个月不到，小染就跟玫瑰提辞职，玫瑰姐本来是不太愿意，但是考虑到小染的性格确实不适合这里，她可以过正常女孩的生活，于是也没多说，心一软就放她走了。
小染给师尊玫瑰一笔钱，然后和那个小职员欢欢喜喜的谈恋爱去了。半年之后小染把自己之前在夜莊的积蓄都拿出来，两人买了房子，本来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谁知道那小职员就这么变心了，霸占着房子和自己上司的女儿搞上，小染挺着大肚子到家门前哭闹，那人渣竟然喊人打她，小染被打得流产，我和莫岚眼看着小染疯了一样追着那渣男，然后被马路上飞驰而过的车子撞飞。整个过程那个渣男眼睛都不眨一下。
临死前小染抓着我的手，告诉我不要相信男人，花场无情，所有男人都是一个德行。
“顾擎宇不是那样的人！”我一激动，竟然直接把顾擎宇的名字说出来了。
莫岚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刚要吸烟的手悬停在了半空中，白烟飘散在空气里，极其的安静。
直到滚落的烟灰烫到她的手背，她痛得反应过来：“顾、顾擎宇？就是那天晚上开着宾利送你回来的那个？”
她吃惊地问：“你们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