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魅影的左半边脸代表着天使的面容，那么面具之下的右半边脸则是魔鬼的杰作。那如同被烫伤的皮肤紧贴着他的头骨, 如同被吸干血液的干尸, 不知是疤痕还是肉瘤的起伏让他那半张脸凹凸不平, 那畸形的长相甚至影响了他的发迹，让他右半边头发的发际线明显高于左半边。
魅影的双眼紧闭着, 只有睫毛在细微颤动, 仿佛害怕看到敖白的反应, 所以闭着眼掩耳盗铃。
敖白发现他的睫毛很长, 漆黑浓密, 如同轻轻扇动的蝶翼。
老实说要是敖白只是一个生活在十九世纪被精心呵护长大不知任何世界丑恶的小公主，或许她真的会被魅影这面容吓一跳, 如果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克里斯汀，那小姑娘的尖叫声恐怕早已突破天际。
可惜，她敖白可是从小在电影特效以及特效化妆技术的熏陶之下长大的好孩子, 可以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恶心千万倍的丧尸片, 也能在朋友抱着她尖叫的时候面无表情甚至嫌弃地吐槽恐怖片的智障情节。
早就有所准备的她，完全没有被魅影的真面目吓到, 反而有一种“啊咧就这样啊也不算太丑啊你瞧人家双面人也不一直活蹦乱跳抛头露面力争哥谭好市民吗”的欠揍想法，emmm这话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她怕被魅影掐死。
想到什么, 敖白的目光略过魅影，直接落到他的身后，她松开了手, 绕过了他杵在原地的身体。
察觉到面前的人松开了握着面具的手, 并且轻身离去, 魅影只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他落寞地睁开眼，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白色面具，仿佛看到了面具对自己的嘲笑。她果然无法接受他，她无法面对他丑恶的模样，而他之前还在奢望什么？
她逃走了，她会离开他……不，他不允许这样，不，她不能离开他……魅影攥紧了手里的面具几乎到手指发白，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如果她想逃避他，她永远都别想离开这里，她……
“喂，你抖啥？你冷吗？”她与平时无二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甚至还带着几分奇怪之意，这声音让魅影微微一愣，那些可怕而黑暗的想法直接卡了壳，随后烟消云散。
一只纤细洁白犹如羊脂玉的手随意伸到他的面前，修长骨感的手指间正夹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为底的半边面具，炙热如火的血红纹路布满大半面具，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妖艳，如果再仔细一看，便会发现那面具的黑并非纯正的漆黑，反而在灯光下还会反射出一抹神秘的绛蓝。
“送你的，就当做是首演成功的回礼吧，虽然隔了快一个月了。现在似乎还是新年的第一天，那么也可以看做是新年礼物。我没法具体测量你的尺寸，所以就大致比划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大还是小，你试试看，如果不合适我就拿回去找人重新改一下。”
敖白可不知道她又在魅影黑化的边缘来回试探了一番，她将从自己脏衣服的口袋里摸出来的面具交给魅影，自顾自地说着，却见对方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面具没有反应，于是拿着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嘿，hello？有人吗？发什么呆啊，难道是不喜欢？你不要我扔了啊——”
某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将面具抢走，双手死死捧在怀里，生怕被敖白拿走扔了一般。他双眼通红地看了看面具，又抬眼看了眼敖白，那双盛满雾气的深蓝眸子在那一瞬间是那般好看，仅仅只是这一眼，敖白便觉得自己的心漏了一拍。
然而魅影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又立刻垂眼低下头，死死地盯着那面具，不知该说些什么。
敖白敢确定如果这家伙有尾巴此刻一定在飞速摇摆。她有些好笑地伸出双手，在魅影略微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捧起他的两颊，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拉：“你啊，永远都不用在意我的目光，因为无论你长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好搭档，别胡思乱想。”
敖白说着，还挺豪爽地踮起脚尖，冲着他的脑门来了个友情么么哒。
然后，就没然后了，她发现魅影又变成傻子了。
也直到这时候敖白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孩子似乎不是一般的娇羞啊，他变成变态斯托克怕不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吧？
“如果我不想做你的搭档呢？”敖白正琢磨着，又听魅影冷不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话似乎是他冲动所致，因为当她因为这句话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些懊恼和慌乱，“我…我是说……”
“那行啊，”没有过多考虑，敖白便点了点头，听她这么说魅影似乎来了劲，连耳朵都竖起来了，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拿出资金的话，我可以让你成为合伙人。”
“……”耳朵咋又耷拉下来了呢？
啊呸，这家伙又不是犬系。
敖白纳闷地看着突然有些阴沉的魅影，觉得这闷骚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
为了养伤，也为了自身安全考虑，敖白并没有立刻让魅影将自己送回剧院。她或多或少知道刺客的身份并不是空口无凭，鉴于她在这世界上的身份的特殊性，以及她的十八岁成年礼的到来，有些事情稍微想想，就知道它们总会发生。
当她刚刚来到巴黎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没什么名气，也没人在意，然而当她的作品开始火爆巴黎的时候，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了。在这个世界他们家的仇敌也不算少，其中不乏只手遮天关系网遍布的，没了家族庇护逃到巴黎的她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靶子。
身披着毛毯窝在魅影的沙发上的敖白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手稿，可心思却完全不在编曲之上。一直待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洞里她可没啥时间观念，而魅影这儿似乎也没有时钟，不过敖白粗略估计她已经在这里呆了至少一天。一开始的时候大概担心她的伤口恶化，魅影并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要不是敖白根本不喜欢被人无微不至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地伺候着，他恐怕都不允许她下床溜达。
哪怕有什么事得离开一小会儿，不出半个小时他准会急匆匆赶回来，直到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放下心。这让敖白有些无语，觉得这家伙的反应太过夸张，目前看来她的伤口并没有恶化，而她又不是金丝笼里的金丝雀，犯不着这样盯着。
在她软磨硬泡之下魅影总算收敛了点，此刻他正外出找药，顺便帮敖白找几件可以更换的衣服，因为她认为她一直穿着他的衣服不太妥。闲来无聊没有聊天聊音乐的敖白便自己找来纸笔，研究她的新曲子，只是写着写着，被人盯上的烦躁感一直挥之不去。
她躲在魅影的地盘一直低调养伤也不是个事，毕竟她还有个剧院得管理。而那个暗中的敌人在没有找到她的尸体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放弃，最多只会因为已经引起了她的警觉而消停一段时间。而之前分别前柏辽兹说他会帮她联系雨果，这样的机会又怎么能被这破事打乱。
这什么鬼玛丽苏系统，给她按上玛丽苏背影身份也就算了，为啥连一些附带的家族仇恨狗血情节也要加上呢？关键是她还挺弱鸡，没啥自保能力。想到这里，敖白打开了系统商城，看看自己现在赚到的钱能不能买到一些靠谱点的防身能力，却看到角落爱心钱币后面那一串数字，直接卡壳。
不是，这500块钱是从哪来的？之前怎么一点提示都没有？她好像……也没有嫖不对，攻略男人啊？敖白纳闷地研究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压根没有打开消息提醒。她想了想认为还是算了，她可不想被垃圾消息刷屏。
如果有仅提醒钱币增长的选项就好了，可是这系统没那么灵活变通。
敖白在商城里找了找自己可以负担得起的能力，发现这500块真的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比说那些底价1000金币的光环了，BUFF区那些BUFF要么是持续的时间太短只能紧急情况下才能用，要么就是对她目前的情况没啥用处，她倒是刻意从物品道具区换点枪支弹药，然而受这个时代的科技树制约她根本无法兑换那些高科技产品……
“你怎么下床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敖白的思路，她转过头，正好看见外出归来的魅影。魅影此刻早已换上了敖白送给他的新面具，她当初估计的尺寸刚刚好，墨蓝色的面具此刻戴在他的脸上，比敖白预想中还要帅气好看，这让她不得不赞叹玛格丽特的手艺真好。
“我又没瘫痪，我可受不了一直待在床上。”敖白说，“没事，我披着毯子呢。”
魅影看了看敖白，火红的天鹅绒毛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她那踩在沙发上蜷起来的脚趾。那些暴露在外的脚趾白里透粉，指甲盖晶莹剔透，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脚趾肚看起来肉肉小小的，捏起来把玩的手感应该很不错……
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魅影不着痕迹地移开眼，他将带回来的衣服放到一旁，然后将另一个小盒子放在她的面前。敖白一瞧，顿时笑得眉眼弯弯：“这蛋糕应该不是你买的吧，我可想象不出你走进蛋糕店的样子。”
“你说你想吃……至少我留下了钱。”敖白脸上的调侃笑容让魅影微微有些脸热。
不过敖白可没有继续调戏魅影偷蛋糕的心思，笑过之后，她犹豫片刻，又说：“埃里克。”
听见这仿佛带有深意和犹豫的呼唤，魅影看向她，敖白也正仰着脑袋看着他。她那略微凌乱的金发此刻正乖巧地贴在她小巧的脸庞，看着她苍白的洋娃娃般的小脸，魅影只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怜爱，甚至，在那一瞬间，他想用鲜血疯狂染红她淡白柔软如娇柔白玫瑰花瓣的唇，染红她羊脂玉般的天鹅颈，他渴望她用她天籁般的嗓子，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直到他的世界里多了一抹冷静的蓝，那是她那剔透的蓝眼睛，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和耀眼的锋芒，足以让任何人忘记她表面上的柔弱。
“教我剑术，我可以给你学费。”敖白说。
魅影微微一愣，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并且毫不犹豫道：“我会保护你。”
这下，轮到敖白微愣了，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谢谢，虽说这之间没什么因果联系，我依然要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也想保护我自己，埃里克，虽然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性成了需要男性保护的柔弱的代名词，如果你是真的关心并且尊重我的话，请相信我想要保护自己的决心。”
“……好，我答应你，等你伤好之后……”
“现在开始教我，我的右手没有废，我的双脚还能走。”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