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娇房里。
清姿拿着梳子，帮着顾云娇梳理头发上妆。
看着铜镜中的顾云娇，瞧着她泛白的脸色，以及遮掩不住的疲惫之态，清姿担心的不行，“小姐，你今儿气色好差了，是不是还没休息好？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百里思也瞧见了顾云娇的脸色，而且她为顾云娇诊过脉，知道顾云娇状态不好。
一方面是身体原因，没有休息好，太过疲累困倦。
另一方面则是心理的原因。
先为萧楚煜担惊受怕，后又遇上杀手提心吊胆，顾云娇的神经本就是紧绷着的。哪怕休息一夜，她也没缓过来多少。
但今儿一醒来，她就又得了消息，受了打击。
昨儿碰上黑衣杀手时，虽然他们奋力反抗，还有萧楚煜在暗中安排的人鼎力相助，可那些黑衣杀手，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们的人几乎人人身上有伤不说，还死了两个。
原本百里思是不想顾云娇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的，她就怕顾云娇难受。
可顾云娇惦记着昨日的事，怎么可能不注意身边的人？
这点事，根本瞒不住。
自从顾云娇知道消息，她脸上别说笑，就是舒缓的表情都没有，她的痛都写在脸上了。
百里思也是这么过来的，她能体会顾云娇的感受。
上前两步，轻轻的抓住顾云娇的肩膀，百里思倾身劝着，“是啊娇娇，清姿说的对，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你身子还没好，休息一日，咱们明儿再出发去燕昭镇也是可以的。反正也已经耽误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我没事……”
透过铜镜，看着百里思和清姿，顾云娇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再开口，她声音里满是哽咽。
“只是之前熬了一夜，所以状态才显得有些不好，我也没受伤，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们，都多多少少的受了伤，还有那几个护卫，受伤也就罢了，还有两个丢了命……都是因为我。”
最后几个字，顾云娇几乎说不出来，她紧紧的咬着唇，泛白的唇瓣上，一下子充了血色，几乎要溢出血来。
她的隐忍肉眼可见，那也是她心里的痛。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百里思绕了半圈，直接到顾云娇面前，她挡住了铜镜，定定的对上顾云娇的眸子。
“娇娇，人不能因噎废食，我们也不能因为外面有坏人，有危险，就闭门不出。出门在外，遇上了伤患，这是咱们意料之外的事，可咱们救人，那是在尽医者本分，是必须要做的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不论是出门，还是救人，咱们都没做错。”
“就是就是，”清姿听着百里思的话，也连连点头。
放下手中的梳子，她看着顾云娇，眼泪簇簇的往下掉。
百里思轻叹着继续，“娇娇，天意弄人，世事难料，智者千虑尚且有一失，更何况这种从天而降的意外，是千虑尚且无法阻拦的。我知道这个结果让人很难受，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更或者说，我是在现场亲眼看到的，那种冲击带给我的痛和压抑，比你感受的要更强烈。不过，我想自怨自艾和沉默后悔，真的不必了，不是他们不值得，而是因为那于事无补。有那个工夫，倒不如做些能让逝者安息的事。”
这些道理，都是之前的时候，今月和清露一句句的讲给百里思的。
百里思都听进心里去了。
她也知道，这些道理顾云娇不会不懂，只是，人在痛苦的时候，太容易钻牛角尖，她怕不耐着性子说出来，顾云娇会一直陷在这种状态里。
她怕这会成为顾云娇心里的疙瘩。
清姿也红着眼睛劝着，“是啊小姐，这怎么能怪你？遇上杀手这种事，谁也不想的。而且，小姐你也很厉害好吗？当时情况多凶险啊，要不是小姐你当机立断，改了方向，还用了药反击，说不准咱们就都完了。”
百里思说的道理，顾云娇懂；清姿说的，也是事实。
可就像百里思说的那样：于事无补……
心里把道理想的再明白，再通透，那又如何？这终究改变不了事实，更逝者的性命，也抹不去心上的伤。
抿着唇，顾云娇没有开口回应。
萧楚煜和方如墨聊完了，就从方如墨的房中出来了，他本是要去找今朝，想再安排一下燕梨村的事的，可路过顾云娇的屋子门口，他正好听到了百里思和清姿劝慰顾云娇的话。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但萧楚煜睿智机敏，只一瞬，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转了个方向，萧楚煜直接进了屋。
听到脚步声，百里思和清姿一起看向萧楚煜，萧楚煜没开口，他只是冲百里思她们挥挥手，让她们先出去了。
萧楚煜款步到顾云娇身边，看着铜镜中顾云娇的脸色，他缓缓拿起桌上的梳子。
手，一下下的，轻轻的梳理顾云娇的头发。
“王爷……”
顾云娇想要起身，可她才动，就被萧楚煜给拦下了。
按着顾云娇的肩膀，让她坐安稳，萧楚煜缓缓继续。他依旧没有开口说什么，整个屋子，一时间安静的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喘息声，以及发丝穿过梳子齿缝的细微摩擦。
萧楚煜的手并不巧，也梳不出清姿做的那种精致的发髻。
但他小心翼翼的，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怜惜。
许久，萧楚煜才开口，“小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你要知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人既然还活着，就总得往前看。”
顾云娇微微回眸，看向萧楚煜。
一个征战沙场的人，见惯了厮杀鏖战，血雨腥风，他经历的生离死别，一定更多。他心上的伤，也一定更多吧？
顾云娇没开口，萧楚煜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似的，桃花眼里，隐隐泛起一团水雾。
“我是个每日都在见证生死，见证离别的人，我以为我的心早就冷了，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我也有在意的人，那次，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在她身边，当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再也回不来了。那种天地崩塌、生无可恋的感觉，我现在还记得，你的痛，我都懂。不过小丫头，你要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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