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还故意留下了死者的几个脚印在矮墙上。
为什么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横推下去不是更容易？
他想造成被害人是自杀的假象？
当自己吃干饭的呢？还是觉得自己有那么蠢？冷凌心头涌起一股怒火。
她看着前赴后继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雨点，凶手这是在挑衅她？
不。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不。
她觉得凶手更有可能只是想保持被害人给群众留下的印象。
他怕全是凶杀会引起百姓恐慌。
好荒谬啊……凶手的矛盾简直突破天际。而且他令被害人极致痛苦的目的达到了，却改变了又令被害人极速死亡的特点。
凶手究竟什么时候令被害人各个关节处粉碎性骨折的？
这得回去验完尸后才能有详细的数据，她当时只是初步估计至少在两个小时前。
分析到这儿，她就有种感觉，凶手好像掌握着他们的破案进程。
是掌握？还是猜测？还是？
冷凌的心头升起重重疑虑。
脑海里闪过洪慎、武畅、万远、包良等人的样子。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按照原主的记忆推导。
洪慎为人虽然小肚鸡肠、专业能力略有不足、话不多、爱算计之外，也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武畅就更不用说了，正直得跟钢铁直男似的，除了浑身正能量之外，还胆大心细、敢打敢拼。
至于万远，专业能力不足，但对权柄很看重，一直耿耿于怀事业不顺。但他对案子从不懈怠，再苦再累都不抱怨。
包良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虽然有点刻薄、严苛不饶人，但对案子也是这种态度，精细加细致的。
冷凌想着季玄的话，想到她之前的推断，敛容说道：
“凶手改变了节奏。我们的调查刺激到了他。”
“嗯”。季玄轻轻地应合了一声，仿佛无比沉重、无比艰难地说道：
“凶手的目标，真的可能应证了我们的猜测，就在那12人之中，或许……”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法再说下去。
……
莲亭公园的荷花池距离坠楼案的红丽小区，开车行驶是半个小时左右。
直行距离……
她没计算了，不是飞机、不是鸟，凶手没法直行。
荷花池边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冷凌和季玄直接过去。
死者是9.16系列图谱中的一个19岁青少年。
尸体被公园里的民众发现，报了警。
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一眼就认出了死者。
要说眼力厉害，冷凌就觉得，没谁比基层警察们更厉害。
他们也许记不住自己上一顿饭吃的是什么，但绝对记得住要求注意的人的脸。
不像她自己，其实是有点脸盲的。一点点……
老规矩，季玄去问话，冷凌开始验尸。
验完之后，她就几乎可以确定，是9.16系列的凶手所为。
死者是窒息而亡。
死前下颌骨被卸，全身多处关节被重物击碎。为几个小时前的伤。
最后被凶手运来此处，将被害人全身按进池子里窒息。
颅骨内有硬物，细摸是那熟悉的手感。
她拧开手电查看过，是钢钉的钉头。死后伤。
死亡时间初步估计在昨日的24：30分至今日凌晨1：30分。
辖区民警说，接到报案人电话的时候是凌晨1：49分。
他们正在协助刑警支队进行摸排工作，离此不远，赶过来的时候是1：55分，然后认出了死者，就立刻往上通报了。
冷凌觉得浑身发冷。
凶手在刚杀完一个人后，迅速地清理了痕迹，就马不停蹄地，运送另一个受伤的被害人，赶到了荷花池，然后将之杀害后，又快速地撤离。
打破了节奏的他，却依然冷静而致命。
凶手显然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分别袭击了今晚目前为止的这两名死者，将他们击伤，再在雨后，分别运送至两个不同的地方，实施行凶。
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想要拖延警方的办案时间，那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隐蔽之处，为什么第二作案现场，都在极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凶手到底出于何种心态？示威？却又尽量保持尸体完整？
这起案子，他想伪装成溺水自尽？
他究竟在想什么？
被害人皆关节粉碎性骨折，如何运送的？
难道说，他没在第一时间下手，就是为了方便运送？
还是因为没有下雨？
还是想在死亡时间上做手脚，因为这么密集的作案，凶手需要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至今这一系列案件已经有了四名被害人，但冷凌还是没有从任何角度，觉得凶手是个变态。
虽然处处显示其残忍的一面，但就是没给人变态的感觉。
太想不通了。
冷凌握拳，好想捶点什么。
可惜身边没什么能经得起她愤怒之下的一捶。
她看看季玄，嗯，站得有点儿远。算了。
此时，因为下雨，又因为在荷花池边，案发现场已是一片泥泞，已经提取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了。
看着眼前这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杂草地，再看看警戒线外至今还围着的不少的人，冷凌就想不明白了。
大半夜的，还下着雨，这些人跑这儿来干嘛的？
季玄还不知道冷凌想拿自己当沙包，他正无语地看着周围。
瞧瞧现场被破坏的程度，瞧瞧警戒线外还没走的、那明显看起来一对对的年轻男女，甚至还有两对中年男女。
现在的人都这么闲的吗？雨中浪漫还非得选半夜？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黑夜其实对季玄和冷凌来说，视力基本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只不过表现上得和其他人相同。
俩人提着手电，四处搜索。没什么发现。
冷凌站直身体，合上双目，脑海里根据死者及现场情况做出模拟推演。
忽然睁开眼，快步走到距离死者几步远外的一小片观赏树林里，弯腰寻找了起来。
这次的发现，让她全身心都感觉到了几分愉悦。
一枚脚印。
完整的、有极大可能是凶手留下的脚印，就躺在一棵树的树根旁边。紧贴着树身。看書喇
旁边有被清理过的痕迹，这枚脚印却被树身挡住从而幸存了下来。
被打破了节奏的凶手，在仓促之中，利用了雨夜，也最终被雨夜留下了痕迹。
这是9.16系列凶杀案至今唯一能直指凶手的线索。
冷凌喊了声：“顾队。”冲季玄招招手，示意他将死者旁边的工具箱拿过来。
季玄听到声音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冷凌眼睛里，绽放着的惊人的亮光。
这是？
他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两秒，立刻转身去打开工具箱，小心谨慎又步伐稳定地端着，靠近冷凌。
冷凌眼里不由地闪过一抹笑意。
这家伙。
任由他端着，她拿出相机，放下参照物，迅速给脚印拍照取证。然后再进行了拓印。
接着量了长、宽、深的尺寸。
随着一步步地取证，她眼里的光，一点点地暗淡了下去。
端着工具箱的季玄，敏锐地发现了冷凌的情绪变化，和她渐渐有些垮塌的肩膀。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你先别想太多。咱们得用证据说话。”
他认出了那是制式靴子留下来的脚印。他也知道，冷凌的想法。
因为，他的内心也升起了些许的不安。
听到季玄的话，冷凌打起了精神，现在还什么都没证明呢，自己先把自己吓够呛，这怎么行？
之前，法证那边的人就赶到了。
武畅带着人也到了，比法证那边还快了一步。
显然，他们也是在附近进行排查工作。
收尾工作将由他们负责。
季玄交代完工作，便开车带冷凌返回。
车上，正眯着想事的冷凌突然一敲脑袋坐直了身体，把也在想事情的季玄吓了一跳。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一惊一乍地干嘛？”
转而又想着，他得多久没看见过冷凌这样子过了？
呃……想不起来了。
冷凌瞥了他一眼，回道：“诈尸。”
然后就闭上眼，刚准备做什么，就听季玄开口说道：
“有啥想问的不能问我？还得问统子？表现这么明显，当我不存在啊？”
季玄是担心，重重压力之下，这丫头会不会有点扛不住了？所以想着借助统子了？
就她刚“诈尸”的样子，明显是才想起还有个统子的事儿。
“问你没用。”冷凌眼也不睁地回道。
季玄“……”
心道：我咋没用啦？你就知道我没用？很想问问这丫头自己哪儿没用了？又忍住。
估计问出去今晚别想毫发无损地回队里了。
冷凌自然不知道季玄在想什么，她已经忙着在意识海里向统子问话了。
“统子你出来。”
“宿主大大有何吩咐？”
一直没啥存在感的小熊猫懒洋洋地道。
“按照规定，我好像只需要出现场，再回去对尸体进行初检、复检，然后写报告递交之类的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要我做侦探？”
她是忽然想明白这茬的。
自己好像把职业跑偏了，舒舒服服玩手术刀、写报告不好吗？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脑细胞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