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谷爆破区犹如一片黑红色血狱，一个个整齐排列的爆破坑，大多数形成一个个血池，干枯后全是一滩滩紫黑色斑迹。
不知道从何而来、大堆大堆的绿头苍蝇，覆盖在地面的残肢和内脏碎片上，随着人类的靠近，轰然四散、发出瘆人嗡鸣。
到处都是血肉残肢，到处都是各种兵刃，甲胄的残片，仿佛有一个暴虐的天神，杀了人还不痛快，非要撕成碎片才解恨。
离爆炸坑稍远处，完整的人和马的尸体也有。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外伤，但无论人还是马的尸体都耳、鼻、口血迹斑斑，死状阴森。
浓烈的血腥和臭气，熏得人干呕不已。
将领们驱马向前，集中到汪鹏划定的火线位置，爆炸中幸存的七八十个幸运儿，尸体也都被打成蜂窝状。
首级全部被割，连特么马腿都卸了带走。
可恨！可恼！
倭军将领们看着一块插在尸堆前的木板，上面用木炭龙飞凤舞的写着一排汉字。
能当将领的自然都会些汉文，虽然这字写得秃笔少画，但还是勉强认识，有离得近的大声的读了出来！
“屠倭者汪鹏是也！”
“八嘎！”
“八嘎雅鹿！”
……
倭军这次行动华丽开局，灰溜溜的收尾。
在没有搞清楚大明这种威力逆天的武器，到底是什么玩意之前，目睹过惨景的倭军将帅都是脊梁发冷。
原本自以为坚固的釜山防线，现在也变得不再保险，惹不起啊，惹不起！
倭军草草推倒晋州城几处破损不成样子的城墙，又放了把大火就迅速撤离了。
原来的历史上，倭军仗着大胜的光环，兵分三路，一路往南去泗川、固城，一路往东北方向去宜宁等地。
示威性劫掠一番，最后驻屯在咸安，其余的军团带着俘虏和掳掠的物资，大摇大摆依次返回釜山各处基地。
而这一次他们哪儿也没去，只在晋州城待了一天，收殓下战死之人的尸体，全部火化，抓几把灰用布一裹带走。
像小早川隆景，还是有个精致贵重的檀木盒装一下，也就算是不错了，少个头也没啥，反正就是少把灰而已。
……
晋州城最终获救的也就八九千人，连守军一起将近五万多人或被残杀，或淹死在南江中。
晋州之屠！成为壬辰战争中的第一惨案。
大明和李朝上下对晋州城的悲惨遭遇，全都异常震惊。
远在京城收到塘报的万历皇帝，都对这场人为的惨剧表示了痛恨和谴责。
李朝的国王也好、文武两班也罢，最后的遮羞布被揭开，这时候才真正明白，没有大明天朝的帮助，他们啥也不是。
倭军不再嚣张，李朝认清了自己依然是废柴，大明也早就不想在这空耗钱粮。
壬辰倭乱（文禄之役）就此正式结束，在下一次重新开战之前，也就是些小打小闹的战斗。
大明、倭国、李朝三方，全部进入休战，所有人都等着谈判结果出台。
咱们鹏哥儿偷鸡成功，从这一刻起，正式站上了风口浪尖，风骚得不要不要的。
……
“大哥！大哥！大喜！大喜啊！”
李如柏屁颠屁颠的跑到他哥书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老远就开始嚷嚷个不停。
正在平心静气写一副大字的李如松，无奈的停下手中狼毫，抬头笑骂：
“老二你也四十多岁人了，就不能稳重点，让下面人看了笑话”。
“哥！我的亲哥唉！汪鹏在晋州城外斩了小早川的脑袋,就是碧蹄馆那个大将，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的老狗！”
“什么？杀了小早川隆景？当真？”
“这还有假？脑袋都拎回来了，伟绩和云飞都在帅府，在我录功司那里，还有一百多颗鬼子精锐的脑袋，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哈哈哈哈！快传！哦不！我亲自去！哈哈哈哈！”
李如松随手扔了狼毫笔，仰头大笑着快步出了书房，一溜小跑，丝毫也不顾大帅的体面。
要说他这一口气憋了几个月了，一想到碧蹄馆就难受，眼下的情况已经没有可能再掀起大战。
原本以为这口气就得忍着，可能要忍上一辈子，这对骄傲的李如松来说，绝对是痛苦折磨。
谁知道啊！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李如松亲自带队冲击过敌军主将大阵，那个老狗样貌他历历在目。
哈哈哈哈！再见面已经成了麾下亲信大将献来的首级。
李如松觉得，今天这天气真特么不错，就很晴空万里的，这小风吹得人都很得劲。
就连这一路小跑，出的汗都是那么爽利！
“参见大帅！”
正在李如柏官厅里喝茶聊的入巷的祖承训和汪鹏两人，老远就听到李如松爽朗的笑声。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满脸喜色，赶紧起身参拜。
一番行礼如仪，汪鹏现在做的行云流水，一点没有当初心头委屈感，这下要发达了。
“快请起、快请起！”
李如松虚抬了一下手，看都没看二人一眼，他眼中只有放在一排大竹筐里刚被验过的首级上。
“好好好！”
他忍不住两手相搓，一个劲的喊好！一点都不嫌弃刺鼻的石灰味、血腥味和腐肉味。
这熟悉的月代头，可不是足轻都能剃的，样式很有讲究，对他来说一目了然，全是中阶以上真正的武士，相当于大明的精锐家丁。
他眼光来回巡视，忽然眼神一亮，一个木盒单独的放在案几上，他几步上前，打开盖子一看。
须发贲张、灰白参差、龇牙咧嘴、死不瞑目！
可不正是小早川隆景这个老狗的脑袋。
“哈哈哈哈！老狗啊老狗！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你还我好儿郎的命来！”
李如松薅着这颗苍首，举在眼前仰天长啸！笑着笑着忍不住又流下虎泪，只觉得胸中块垒丝丝消散，无比畅快。
没人敢打扰李大帅感怀，尤其是祖承训也是心中戚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如柏从他哥手里接下小早川的首级，又安排下人给他哥洗手净面。
李如松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端起参茶喝了一口，再抬起头来，还是那个无敌虎帅。
哪里还有一丝软弱，仿佛刚才就是一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