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徐婧所说, 这个叫蒋君的女人当时怀了孕,又去打了胎,后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且, 她也是黄黎手底下的艺人。

  这让人很容易顺其自然地怀疑,她当时打掉的那个孩子, 就是黄黎的。

  白天, 周润卿和沈钰已经去拜访了四个叫蒋君的。

  每一个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最后一个住在一所疗养院里, 所在的位置有点远,加上晚上于师又来拜访了他们, 他们只好第二天再去。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蒋君就是我们要找的蒋君。”周润卿问沈钰:“只是她为什么住在疗养院里?”

  疗养院大多是为有精神障碍或者身体上受到严重损伤的人提供帮助的,如果说是做人流手术伤了身体底子需要疗养,住在月子中心都比住疗养院合理。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沈钰说。

  按理说, 这样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但这个点疗养院早就休息了,就算他们去了也见不着人。

  第二天一大早,沈钰开了车, 和周润卿一起到了那所疗养院。

  从外面看起来,这所房子已经很旧了, 比起其他疗养院来说,条件差了很多。

  安保工作也做得很一般,他们在门口做了登记后, 保安也没问什么,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甚至在登记时连他们的身份证都没有看一眼。

  管事的人听他们问起蒋君, 脸色稍微变了变, 问话的言语间带了警惕。

  “你们找她做什么?”

  “叔叔您好, 我们是她亲戚,这次是专门来看望她的,我说几句话就走。”周润卿不习惯白天戴眼镜,摘下来揣着跟眼前这位两鬓斑白的叔叔说话。

  周润卿的面部线条本就偏柔和,不剪头发的时候气质清冷,似谪仙一般,令人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剪了短发倒亲和了不少,像个年龄不大的大学生,尤其那双桃花眼,笑起来是带着一些弯弯的弧度,比月牙还要好看。

  “她老公说过,她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你们来看望她可以,我得给她老公打个电话。”那位叔叔谨慎地问他们,“你俩是她的什么亲戚?”

  打电话?

  周润卿和对视了一眼。

  “蒋君是我姑妈。”周润卿笑着扯谎:“电话就不用打了,我们来之前就跟姑父说过了,一会儿从这里回去还要一起吃饭的。”

  笑话,你这边电话一打,那边就赶过来了,还问得到什么?

  周润卿的外表长得太有欺骗性,与人说话时和煦又温柔,实在很难让人起疑心。

  那位管事的叔叔胡疑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还是摆摆手,给他们指了方向。

  “那边,小花园那儿,她平时就坐在那棵桂花树底下。”

  “好的,谢谢您了。”周润卿拍拍沈钰的胳膊。

  沈钰把手里拎着的礼品递了过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东西给我拿回去!”

  “叔叔,您误会了,不是要贿赂您做什么,这礼物是我们小辈的一点点心意,感谢您这些年的照顾,给我们省了不少心。”周润卿连忙把被推回来的礼品又推了回去,口吻真诚,“我们这些晚辈离得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多亏您老照看,我们才能这么放心。”

  据他们了解的消息,蒋君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有余,这三年,来探视过她的人少之又少。

  沈钰让人查过这边的进出登记,没有黄黎的名字。

  不过,他们进来做登记时也没有被要求出示身份证,也就是说,哪怕他们登记了一个假名字,也是可以进来的。

  一边往小花园走着,周润卿问:“难道黄黎每次来这里都登记的假名字吗?”

  “不一定。”沈钰说:“从刚才管事的态度来看,他和蒋君的丈夫应该很熟,你在上学的时候进学校门卫会让你登记吗?”

  周润卿明白了。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他们很快找到了在桂花树底下坐着的一位女士。

  早春湿寒的天气里,那位女士只穿了一件薄款针织衫,下.身穿了一条棉麻半身裙,披肩的长发用一根皮筋挽在后脑,露出纤长白皙的脖子。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投落,在她脸上落下斑驳的疏影。

  她静静地垂着眼,也不知在看哪里,又好似哪里都没有在看。

  她看上去二十出头,皮肤和嘴唇都显示的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身下坐着轮椅,整个人都带给人一种即将逝去的萧条感和病弱感。

  即使是这样都难掩她精致的样貌和令人驻足的卓绝气质。

  周润卿很容易就能想象到她十八.九岁时是怎样的灵动与美好。

  “你好,方便聊聊吗?”想到她可能比自己还小一岁,周润卿没有用敬称。

  蒋君漠然地抬眼,眼神在他们身上稍作停留,继而移开了,她扶着轮椅往旁边挪了挪,好似两人挡了她的光。

  周润卿看了沈钰一眼,用眼神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钰的办法比他的简单得多,他径直走到蒋君面前,直白地问:“蒋君,黄黎和你是什么关系?”

  周润卿:“……”

  蒋君闻言,搭在轮椅上的手骤然抓紧了,抬眼看向沈钰时,眼里尽是恐慌和失措。

  “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周润卿简单地给两人都做了自我介绍,“你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谁告诉你们我需要帮助的?”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蒋君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走开,你们挡我太阳了。”

  她这情绪反应让周润卿和沈钰确定自己找对了人。

  “蒋君,你不用害怕,我们今天来这里黄黎不知道,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们。”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也不认识什么黄黎,走开。”蒋君态度僵硬。

  周润卿不知道她这三年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么坚决地拒绝别人的帮助。

  沈钰不管那么多,他每一个问题都切中要害,“那你的腿是怎么了?是不是跟黄黎有关系?是他把你的腿弄断的吗?”

  “你们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让你们滚啊!滚!”提到她的腿,蒋君的情绪突然失去控制,下半身被固定在轮椅上,只能尽可能的把上半身探出去,抡起拳头往两人身上砸。

  周润卿和沈钰都后退了半步,对心里的猜测越发肯定了。

  “蒋君。”沈钰突然拔高了音量,声音听上去极具穿透力和威慑力,“你冷静一点,黄黎五年前做的事已经被曝光,现在全网都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蒋君猛然看向两人,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她搭在轮椅上的两只手因为过分用力而颤抖着。

  “他再也伤害不到你了。”周润卿看着蒋君那惊弓之鸟的模样,慢慢靠近,在她的轮椅前蹲了下来,忍不住放柔了声音说:“已经没事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把你囚禁在这里,你可以从这里出去,找个医生把腿治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蒋君怀疑地看着两人,情绪依然激动,“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周润卿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找到了徐婧发的微博长文,点开来递到蒋君面前。

  “已经有人站出来了,现在全网都看到了这条微博,黄黎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的,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没事了,蒋君,你很快就自由了。”

  蒋君嗤笑一声,语调是令人听着就难受的自我嘲弄。

  “你们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五年前闹得比这大多了,黄茂荣不一样改名复出了吗?”她吸了吸鼻子,似乎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太天真,她在这里被关了三年,因为特殊交代过,平时能看的只有新闻类的节目,就连黄茂荣改名她都是听这里的管事叫他的名字了才知道的。

  她惨然笑了,“黄茂荣有钱,什么样的舆论他删不掉?”

  “是么。”沈钰淡淡地说:“我已经买了一个月的热搜,这条他删不掉,以后有关于他的每一条丑闻,他都删不掉。”

  “!!!”周润卿一脸震惊地看向沈钰,“你什么时候……”

  “你昨晚睡着的时候。”沈钰说。

  那周润卿就真的放心了!

  因为在人民币和人民币之间的对决中,沈钰绝对输不了。

  “蒋君,沈钰你应该不认识。”周润卿把沈钰拉到蒋君身边,立刻换了一个方向劝说她,“他从三年前就开始拿影帝,他所参演的每部作品都拿过奖,现在演员的收入和作品的优秀程度挂钩,他能挣好,而且沈钰有自己的娱乐公司,他很有钱的,你放心,黄黎再挣三辈子都不会比他有钱。”

  沈钰直挺挺地站在一旁听周润卿夸自己。

  周润卿又从网页上搜了沈钰的资料给蒋君看,她这才总算被两人说动了。

  “你们保证,这次一定会成功吗?”

  “一定会。”沈钰说。

  “我们不是来揭你的伤疤的,你的经历我们也大概能猜得到,现在距离黄黎被送入大牢还缺乏一些关键性的证据,这也是我们来这里找你的原因。”周润卿说:“从这里出去后,我们会联系警方保护你,所以别害怕,你要是有什么证据,请放心地交给我们。”

  “请两位跟我来一趟。”蒋君操控着轮椅,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院子,她让两人在院子里等着,自己进了房间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个厚厚的本子。

  她把本子递给周润卿,视线垂下来,落在内双肌肉已经开始萎缩的腿上,“这是我的日记,还有我的腿……”

  她沉默了片刻,说:“正如你们所想,的确是黄茂荣造成的,我做完手术后,他说要和我结婚,转头却让我看到他又和带的艺人……”

  蒋君咬着牙,继续说了下去。

  “可能是怕我在公司闹,他就在楼道里跪着认错,我那时站在楼梯口,我转身要走,根本看不到他从后面伸上来的手。”

  她不欲继续往下说,只道:“我当时做检查和治疗的医院是第二人民医院,你们想要影像资料和病例的话,就去那里。”

  “你们走吧。”她说:“要是能快一点就好了。”

  周润卿和沈钰便离开了。

  周润卿本来是想直接把蒋君带出去的,但蒋君说,没有黄黎的允许,这里的人是不会放她出去的。

  坐在沈钰的车上,回家的途中,周润卿接到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电话。

  “周润卿吗?”荣沛问。

  “是。”

  “我看到徐婧发的那条长文了,很多人转发的那条。”荣沛静了静,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

  “周润卿,我愿意帮你们揭发黄黎。”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