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城当晚没有回到卧室, 他窝在沙发里,半梦半醒睡了一会儿。

  睡前他还想,可惜了在上个副本丢掉的致幻剂。

  那致幻剂原本是给自己用的。

  在帕维什关久了, 难免会想一想以前在外面的日子,往常监狱总会每月给犯人送一支致幻剂,当做安抚犯人情绪的手段。

  时城其实从未用过那些致幻剂。

  不是没兴趣, 而是这些药对他来说没用。

  他体质跟常人不太一样, 东西注射进身体里, 就好像是在输入葡萄糖, 起不到任何效果。

  当时在道具柜子里看到致幻剂的时候,他选得很坚决。

  没有经历过,所以对这种东西产生了好奇心, 结果倒霉在自己还没用上, 就牺牲在了上个副本里。

  直到大早上被一声尖叫吵醒,他对于失去道具的遗憾还没有彻底散去。

  不爽的心情配合着起床气, 0001几乎是踹门出去的。

  “吵什么呢?”他靠在门口,看着所有房门都冒出了一个脑袋, 嗓音低低沉沉地问。

  “不知道。”对门那人说, “好像是1034房间传出的声音吧。”

  1034?

  时城眉心轻轻蹙起。

  他之前好像在卢田的口袋里见过这个房卡。

  那人出事了?

  “哎我操!”一个正在往这边小跑而来的姑娘气喘吁吁,“我操,你们去看了吗?1034那场面太壮观了!”

  时城眼尾轻扬, 对她笑了一下:“可以展开说说吗?”

  脸好看的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很多的优待。

  那姑娘原本也没打算瞒着, 听她问了,就停下了回自己房间的脚步,站在时城面前扶着膝盖喘气。

  时城体贴地回屋拿了一包纸一杯水递过去。

  “谢谢。太久没锻炼了, 失礼失礼。”姑娘接过来一口喝完, 这才终于缓过来, 直起身拍拍心脏口,“1034全是蜘蛛丝!”

  这一句话,直接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关注。

  大家都聚在了1065的门口。

  时城往外迈了一步,关上了身后的卧室门,将众人看到屋内的可能性隔绝在外。

  不知道姓傅的某人什么时候会回来,为了防止大变活人的戏码引起恐慌,还是把门关上吧。

  怎么说他们两个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了,互相打个掩护也是应该的。

  抱着胳膊倚在墙上,他继续听姑娘讲故事。

  姑娘说,1034隔壁的客人是被一阵“簌簌”声吵醒的。

  客人敲了两下1034的门没有反应,这才强行闯了进去。

  一进门,就被蜘蛛丝糊了一脸。

  而卧室正中央的大床上,已经有一个蚕蛹被死死粘在床上了。

  至于蚕蛹里面是什么……

  不用姑娘说,时城也能猜到。

  应该就是1034原本的住客——卢田。

  他“唔”了一声:“那里面裹着的人还活着吗?”

  姑娘摇摇头:“不知道,没人能进去,那蜘蛛丝粘性太高了,第一个进去的人丢了一双鞋子才逃出来。现在大家都在门口围着呢,谁敢进去啊。”

  时城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小事儿。”姑娘摆摆手,打趣道,“你们应该也去看看,那场面是真的壮观,我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蛛丝。”

  这话说完,果然有不少猎奇的人都蠢蠢欲动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对于根本就没有过交集的陌生人更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听到这消息,大多数都是好奇,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冒着自己被困着的风险去救人。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姑娘对时城眨眨眼:“你不去吗?”

  时城看了眼四周,决定从众:“这就去。”

  1034的情况果然和那姑娘说的差不多。

  有吃瓜的人不信邪,脱了鞋子往里一扔,果然,那拖鞋刚沾到地上就被牢牢黏住,一动也不动。

  时城拇指摸了摸下巴,看到这情况,打消了尝试着进去看看蚕蛹的念头。

  算了,卢田是否还活着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晚上只有他一个人遇到了这种情况变故。

  他趁着人群拥挤,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许是触感的丧失和副作用导致他敏锐度降低很多,时城没发现,在他转身的时候,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在盯着他。

  姜绮宁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脸色很难看。

  她没想到,自己和卢田的短暂合作结束得这么突然。

  昨天在公主的卧室门口遇见公主,她反应快,在那粉色泡泡裙出现的一瞬间就溜到拐角处躲了起来。

  公主果然没有发现她。

  借着缝隙和隐约的视线,姜绮宁看到卢田和公主在谈话。

  具体谈了什么听不清,但看着卢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垂在身侧的手一直在不停握拳,就能猜测那一定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谈话。

  她本以为公主会对卢田做什么。

  没想到公主只是厌恶地扫了卢田一眼就离开了。

  想到之前那句“公主讨厌的人晚上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一信息,姜绮宁压下了准备上前关心慰问的打算,悄悄跟在卢田身后,观察着对方。

  出乎她的意料,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卢田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包括她大半夜守在卢田的房门前都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

  姜绮宁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困意,在凌晨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没想到一起来,就听到了1034这边传来的尖叫。

  现在看来……

  应该不能惹公主讨厌自己。

  公主讨厌的人晚上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应该就是会意外死亡吧?

  。

  时间已经到了早餐的点了,时城慢悠悠溜下去吃了个早餐,又散着步来到了公主的卧室。

  总感觉这个房间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但大概流年不利,这一次他依旧没能进去。

  因为苏延刚在卧室门口等着他,把他约到了厨房。

  “有事?”他问。

  “嗯。”苏延刚做贼似的四下到处看,确定了附近没有人,这才捻手捻脚带着时城来到了冰箱旁边。

  “那个……”他支支吾吾,手死死按着冰箱门,眼神飘忽地看向身边的人。

  他比时城矮了一个头,时城懒散地把手抄在口袋里,就这么无情地看着他局促不安地动来动去:“把我喊来厨房看你表演活体扭秧歌?”

  苏延刚:“……”

  被这么一骂,什么纠结的情绪都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冰箱。

  “你看,这把刀……不太对劲。”

  冰箱门上放着一把菜刀,刀刃饱经风霜,已经坑坑洼洼不成样子了。

  时城不了解菜刀,坦白开口:“什么问题?”

  苏延刚拿出了那把刀,指了指刀刃的豁口:“这把刀刀柄很新,应该岁数很小,但是刀刃的损伤却这么大,这很不正常。”

  顿了顿,又道;“而且你看,那边的碗架旁的刀,一个个也是这样的问题。”

  时城瞥了眼那边的刀架:“为什么这把刀在冰箱里。”

  “我放的。”苏延刚挠了挠头,手指拂过刀身,那上面因为冷气生出的水汽就被抹掉了一道,“因为有水汽的话,有的痕迹会更明显,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人说得终于不是废话了。

  时城饶有兴趣一点头:“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苏延刚颔首:“看出来了。”

  “这把刀应该是用来砍人头骨的。”

  他说完,下意识挺了挺胸脯,为自己的机敏而骄傲。

  但面前这人一点震惊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还接受度良好地“哦”了一声。

  “……”苏延刚的自信心被打击到了,不可置信道,“不是,你都不给点反应的吗?!”

  “什么反应?”时城奇怪地扫他一眼,见他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才后知后觉鼓了鼓掌,“好厉害啊。”

  啪,啪,啪。

  三个巴掌,可谓是把敷衍做到了极致。

  苏延刚一股气直冲大脑,底盘一个不稳,慌了两下。

  时城嫌弃地后退一步,生怕他倒在自己身上。

  “……”这可就太伤人了。

  没有心的人不会懂得体贴人,苏延刚只能自己加固脆弱的心脏。

  “你早就猜到了?”他问。

  “猜到一点,但没得到证实。”时城没有吹牛,实话实说。

  之前看到公主奇大无比的嘴和尖锐的牙齿就隐约猜到了,但一直没有别的证据能够佐证这个猜测。

  “你可以表现一下了。”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面前这人自由发挥。

  苏延刚无力再怒了,老老实实道:“我看了一下我们最近吃的饭,没看到什么需要刀很用力切的东西,牛骨羊骨什么的应该也不会用小刀。

  这种大小这种损伤,除了人骨,我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了。”

  “而且你看,”他摸了摸豁口,“这一块凹槽,特别像腕骨的形状。”

  时城眯了眯眼睛,接过了刀。

  下一秒,他当着苏延刚的面拆下了手腕。

  苏延刚:“?我操?”

  “不要大惊小怪。”时城淡然地用刀口比了比自己的手腕。

  他已经算是比较瘦的,骨架相比正常这个身高的男人来说也偏细,而这个豁口比他的手腕还要小。

  看来应该是女人或女孩的。

  堪堪回神的苏延刚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犹豫说:“会不会……是公主吃了自己的妈妈?”

  “有可能。”时城装回手,没有直接否认,“但原因呢,动机呢?”

  “这个,”苏延刚看着他装手,感觉自己的手腕也生疼,别开视线,“我不知道。”

  “那就找找原因吧。”时城说得漫不经心。

  其实苏延刚这个猜测很合理,因为之前看到餐后返回来的公主,她肚子撑着的样子,很像是吃了什么东西。

  重新缠好绷带,暗红的眸子忽然盯着对方的眼睛:“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依照自己之前对这人的报复程度,他不恨自己就不错了,还会主动来送线索?

  这种情况,图钱图色,总得有一个。

  果然,苏延刚正了正神色:“那个,不然我们,合……”

  话没说完,他看到时城似笑非笑的表情,想说“作”的声音临时改了个口:“合力过关吧?我想活,你有能力,我……能帮到你的。”

  时城挑了下眉。

  苏延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我说真的!”

  时城:“我凭什么信你能帮到我。”

  苏延刚也不瞒着他了,自我介绍张口就来:“我是五十三年前因为拼尸案进的帕维什,对于人体结构和刀材器具这样的很了解!”

  鉴于刚刚的事情,他这话可信度还蛮高。

  时城思考一番,觉得自己之前“仇”也报了,此时无名无分的自己多一个有身份的人帮忙也可以。

  他点头:“行。”

  苏延刚一喜:“那大哥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改口倒是快。

  时城把刀放回原处:“你画画水平怎么样?”

  “还行。”苏延刚说,“比较擅长平面图。”

  “够了。”时城说,“你去一趟公主的卧室和玩具房吧。”

  那个叫姜绮宁的女人现在防他防得紧,好像就盯着卧室不松了,既然如此,那就换个人去。

  “把这两个地方的装修和结构记住,尽量详细画下来给我。”他说,“一定要尽量详细。”

  他表情这么认真,搞得苏延刚也忍不住立正站好:“放心。”

  说完拍拍胸脯,一脸严肃地走了。

  时城目送着他离开后,倚在冰箱门上,轻声道:“别看了,出来吧。”

  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影。

  时城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管家。”

  是从副本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公主身边的管家。

  管家已经很年迈了,稀疏的头发白色居多,眼睛深邃,叫人不太能看清里面的神色。

  他走出来,对着时城微微欠身:“公主她是个好女孩。”

  时城有点想笑。

  这是什么苍白无力的解释?

  我吃人喝血但我是个好女孩?

  他想了想,问道:“抛开您长辈的滤镜,您再评价一次?”

  管家:“……”

  管家又重复了一次:“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时城微妙地眯了眯眼睛。

  他笑了一声:“知道了。”

  管家看着他,半晌,弯腰鞠了一躬,离开了这地方。

  时城走在去更衣室路上的时候,还在回响刚刚管家说得话。

  那老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响。

  出神间,更衣室的门已经被他推开了。

  左脚刚踏进去,他忽然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虚无到几乎看不清,像一阵风略过,掀开了面前的衣柜。

  衣柜满满当当的衣服显现在面前,而那影子却随着风一起消失不见。

  时城愕然怔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管家给他一种微妙的感觉。

  “傅遇安,”他低声道,“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傅遇安:惊不惊喜?!我无处不在!

  时城:……好大的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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