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人愉快地达成了一致,齐意从善如流,悄悄点开了熄屏。

  是时渐。

  虽然滑冰那天到最后时渐也没有要到他微讯号,但他回去后,一条好友申请赫然出现在“新的朋友”栏里。

  他的微讯号也不是什么秘密,时渐随便问两个人就知道了。

  齐意想了想,还是同意申请。

  网上聊两句天没什么,但要是万一因为拒绝了,时渐觉得他好清纯不做作怎么办?

  毕竟原文中时渐就是这么看上沈明恩的——脸长成时渐喜欢的样子,内核却和时渐以往的情人完全不一样,有深度有内涵。

  不过齐意觉得,时渐可能还是对他产生了一些误解。

  自从加了时渐,对方每天给他发“早安”“晚安”,齐意觉得自己是签到打卡处。

  他实在回到词穷,忍不住给时渐转了几篇公众号文章——

  “适合发朋友圈的早安心语:每天都要满满的正能量”

  “晚安要怎么说?转发学起来!”

  “你还在每天给TA发早安晚安吗?”

  ……

  试图鼓励对方丰富一下语言。

  效果立竿见影,时渐不给他发消息了。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给时渐转了好几篇文章,时渐回了他一个“哦”字。

  齐意抱着那个“哦”,当场笑得在床上滚了半圈,一膝盖撞上墙。

  现在时渐又发来新消息。

  时渐:出来玩吗?

  齐意没有立即回复。

  时渐那套花花大少的做派,上次一见面就把齐意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齐意不打算上他的当。

  但是分情况。

  如果时渐叫他去看电影、吃饭等,他不准备赴约;如果是去射击馆、弓箭俱乐部这种地方,齐意还是愿意去的。

  时渐就是这方面的玩家,车后备箱常年放着一把复合弓,前世末世危机爆发后,领着他们度过了第一波危机。

  时渐:对射击感兴趣么?我们可以去一个私人射击俱乐部。

  就是这个!齐意嘴角一漾,开始谨慎地戳屏幕打字。

  小齐小齐,呼叫转移:行

  小齐小齐,呼叫转移:什么时候

  还在上课呢,一个标点都不要多打。

  好在他冷漠的语气没有对时渐造成什么影响,对方很快发来回复。

  时渐:现在。

  小齐小齐,呼叫转移:上课

  时渐:等你下课,我开车来你学校北门接你。

  小齐小齐,呼叫转移:好

  齐意回完,赶紧跳到通讯录页面,开始物色同行的人选——他才不会一个人赴时渐的约。

  通讯录拉到底,好像一个满意的人都没有。他没有关系这样亲密的朋友,而愿意不问缘由及时赶到的酒肉朋友,通过讨债的方式刚刚全都友尽了。

  齐意又勉强往上滑,徘徊了一会儿,戳开傅知霁的名字。

  小齐小齐,呼叫转移:一个半小时后,北门,来?

  他现在可是傅知霁的债主,说话不由自主地硬气了起来。

  雨后晴空:行

  雨后晴空:什么事?

  齐意却已经放下手机,继续装乖听课了。

  雨后晴空:???

  ……

  时渐刚出了一趟短差,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他洗了个澡,用剃刀和须沫认真刮了下巴,穿一件休闲的黑色夹克,喷了点博柏利兰登香水。

  香水洒在空中,身上只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余韵。

  他开了他最常开的车,一辆饱经风霜、一看就开了很久的漫游者SUV。

  暖风开到两档,二十分钟的行驶后,车里的温度不算太高,但刚好营造出一种氛围,与他今天的形象所契合,成熟而散漫。

  力求漫不经心,实则处处费心。

  时渐离远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裹成一颗球的齐意。

  他早就听闻过齐意。

  逢年过节的一些聚会上,其他人偶尔会吐吐苦水,一说起烦人小孩儿,齐意必定榜上有名,从人三五岁,说到十八岁。

  等真正见到了,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都是笑着抱怨,讨论得乐此不疲。

  是一个比他想的还要娇贵的小孩儿。

  犯小脾气也不让人感到被冒犯,反而让人感到理所当然,那是对人亲近的表现,生来就该被周围人宠着纵着。

  被齐家养成这样的孩子,却不是他们家亲生的。

  齐意现在是什么样?时渐有点好奇。

  时渐在齐意身侧停车,短促地按了一下喇叭,在微讯上发了两个字:“上车。”

  齐意低下头查看手机,先抬头,似乎透过车窗和时渐对视了一眼。

  那张脸上露出少许微笑,冻得红扑扑的唇瓣微启,如同蔷薇花半打开花蕊。

  然后时渐眼睁睁看着他往右手边跑了几步,拽住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高大男生,再往车厢中部跑过来。

  “咔、轰——”

  齐意用手抠车门抠半天打不开,旁边那个男生伸手一拨。

  车外的喧嚣和风雪一股脑儿涌进车厢。

  接下来齐意的话也就跟那寒风似的,刺得时渐脑仁儿疼。

  齐意一上车就蹿到最后一排,蜷在角落给自己手哈气:“你怎么才来!”

  现在气温还是零上,其实没有那么冷。只是前世末日后,冬天格外冷格外漫长,那种寒冷的感觉深入骨髓,天气一开始降温,就唤醒了齐意的回忆。

  那个男生关好车门,也到后座,往齐意身边一靠。

  齐意就赶紧挤他,要坐右侧。

  时渐:“……”合着我就是一司机。

  “路上等了两个红灯。”时渐告诉自己不要介意,这样的才有趣,不是吗?

  他侧过身,半张脸对着车后排:“这位是?”

  跟着齐意来的那个男生戴了一顶毛线帽,又扣了一个毛茸茸的耳罩,挤得脸变形,时渐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

  时渐内心一呵,不过是大学里幼稚的小男生罢了。

  恰在这时傅知霁摘下帽子耳罩,皮笑肉不笑:“时经理,好久不见。”

  “傅助,”时渐一怔,内心已然提高警惕,“你也对射击有兴趣?”

  傅家的公司和时家有业务竞争关系,时渐和傅知霁在招标会上见过好几面,还产生了一点私人过节。

  这两人不是合伙给他设套吧?

  “近来刚好产生了点兴趣,这不听齐意一说,我就厚着脸皮跟上了嘛。没想到是时经理邀请,多一个人你不介意吧?”傅知霁倒是很捧齐意的场,主动替他圆话。

  “当然不介意。”我很介意。

  “现在不是工作场合,叫我时渐就行了。”不然我好不容易一天休息,又成了工作社交?

  齐意搓好手,只关心他最关注的点:“我们现在出发吗?”

  时渐一秒钟把头扭回去,挂挡起步。

  ……

  “时先生,你来了,今天有什么安排?”靶场老板正在前台摸鱼,看见时渐,立刻上迎。

  时渐瞥了齐意跟傅知霁一眼:“今天带了两个朋友,他们都是新手。”

  老板会意:“好,那就一区吧,还是两个小时?”

  “嗯。”时渐只给自己放了半天假。

  射击馆分四个区,一二三区是室内场,四区露天,根据难易程度和价格做了一定程度的区分。

  一区是室内固定靶,有一些半自动手木仓和栓动步木仓,比较适合新手入门。

  老板亲自带他们去靶场,顺便叫了几个射击教练。

  射击馆刚刚开门,又是工作日,现在还没有其他人。

  其中一位教练推了一辆小车,上面装了几杆长短不一的统,还有一排弹夹,黄澄澄的子弹有些露了大半个头。

  齐意第一个围上去。

  “傅先生不如先试。”时渐站在离傅知霁五步远。

  姓傅的比他高了有五公分,时渐不想跟他站得太近。

  老板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主动挑了一把,介绍道:“这是22步木仓,傅先生要不要试试?”他递给傅知霁。

  “好啊,怎么打?”傅知霁挑了挑眉。

  一个穿着专业装备的射击教练走到他身边,教他持枪:“枪托抵在肩窝上,颈部右侧,左脚前踏,重心向前……”

  时渐看着那边的教学训练,似笑非笑,拿了一把半自动161K,自己装弹,自己瞄准。

  傅知霁也在教练的鼓励下开了几枪,都是空枪。

  教练看他表现不错,才去拿了一排漏夹,顺便给他讲解装弹。

  很快,偌大的室内靶场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砰砰”声,震耳欲聋。

  傅知霁有些不习惯,皱了皱眉。

  他第一发实弹就上靶了,平心而论,这对于新手而言已是极有天赋。他身边的射击教练见猎心喜,对他说话都热情许多。

  但这仍然比不上时渐,他打空一个弹夹,每发都是十环。好几个教练在旁边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这感叹绝对真心实意,以时渐的老练程度,老板开玩笑他来这里当个教练都成。

  靶场老板见那俩人已经玩上,耐不住心痒痒,到齐意身边问:“怎么样?感不感兴趣?要不要试一个?新手最好和那个傅先生一样,用这种22式。”

  靶场来玩的都是硬汉,即使有女的,性情和大老爷们儿也差不了多少,难得碰到一个这样的小家伙。

  傅知霁已经试过,走回来和齐意说话:“也不是很难嘛。”

  时渐淡淡瞥他一眼,对齐意道:“你想玩哪种?我都可以教你。”

  什么是碾压?这就是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