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娴都没正眼瞧齐意,拽着齐恣让她给沈明恩道歉。

  齐恣面对沈明恩,咬着裸粉色的下唇:“明恩,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都怪我年轻时不懂事,做错了事,在醒哥面前多念叨了几句。”齐娴说着红了眼眶,拍了拍齐恣的手,眼睛却看着齐雍和,“哪知就让这孩子听去了,在明恩面前说什么外不外人的。明恩是你们的亲儿子,小意也是齐家养了十八年的孩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们齐家的好孩子。”

  齐雍和想也不想说道:“齐恣一开始也是好心,一点小摩擦,说开就好。”他当初连齐娴偷换孩子的事都能轻易原谅,又怎么会怪罪她们这点小事。

  他的逻辑很好懂。真论起来,沈明恩只能算被波及,真正被齐恣说“外人”的是齐意。然而这在齐雍和眼里真算不了什么大事,男孩子被说两句怎么了?而且后来齐忌还带齐意出去散心,这点事在他那里早翻篇了。

  齐雍和只会觉得女人心思就是细,不小心刺了一下谁,还念念不忘记了这么久,一直为之愧疚不安。

  齐意立马移开视线,不想看这场戏。又来了,齐雍和又这样,对齐家人永远是“多大点事”,怎么对他就是要他滚呢?

  换前世他肯定闹,说齐恣装什么假好心,怎么不跟他道歉。你妈把我换进来,还逮着机会就要讽刺我不是亲生的。是,你不贪恋齐家的钱,那你倒是别姓齐啊。

  齐雍和必然感到面上无光,斥责他任性,就这么跟表姐说话。

  然而齐雍和不爽,他就更不服,他姓齐又不是他的错。

  现在看,齐娴只是示意齐恣忽视他,再装个弱,就能挑起他和齐雍和的争端,完了还能以长辈的身份说他两句“别跟你爸顶嘴”。

  现在齐意不打算接话了,忽略更好,反正到时候为末世建的堡垒,他也不会算齐家这一大帮亲戚的位置。

  齐忌、齐雍和、江允、万慧云是他的亲人,顶多加上沈明恩、傅知霁——好歹庇佑过他,其他人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考虑他们?图什么?图他们觉得他扒着齐家不放,还是图他们投票让他喂丧尸?

  沈明恩先是看了齐意一眼,见他没有插话的意思,嘴角微弯:“我又没说过小恣姐什么。”

  “你不介意就好。”齐恣像是松了一口气。

  齐娴像是才注意到沈明恩,上下打量,夸赞道:“这孩子长得真好,尤其是眼睛,像嫂子。”

  随后开始借题发挥,捂着脸,作悔痛状:“那时候我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怎么就把孩子换了呢……”

  齐雍和最不耐烦:“好端端的又提这个做什么,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江允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后笑道:“二妹,哪里的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多亏你让我多了一个好儿子。小忌比他们都大,小意和明恩还可以互相当个伴儿。”

  她说得太认真,以至于有种挥之不去的讽刺感。

  齐娴却打蛇随棍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嫂子,你是有子女缘的。”

  “明恩比我优秀多了,自己一个人考上了燕大。”齐恣貌似惭愧地应和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是一个人,东省是高考大省,我高中的老师都很好,二姑给我挑的地方不错。”沈明恩直视齐娴。

  齐意悄悄转回脑袋,快速瞟了一眼沈明恩。沈明恩竟然直接怼齐娴?

  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原剧情里,沈明恩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只是表面上喜欢装好人而已。

  齐恣和罗兆年那个时候一直舔沈明恩,又老是借沈明恩的名头来针对他,他下意识以为他们是一伙儿的。

  实际上,沈明恩跟谁都不是一伙,也就是后期傅知霁“打开了他的心扉”——按书中的说法。

  齐雍和听了这话,不由皱起眉:“齐娴,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他嘴上不说,心里觉得对沈明恩有亏欠,齐娴上赶着提这茬儿,他就不舒服了。

  齐意喝了口茶,鼓起腮帮子,眼神来回扫过沈明恩和齐雍和。他有些郁闷,怎么沈明恩好像都比他更了解齐雍和,沈明恩一说,齐雍和就听了呢。

  “好了,没事你们就先回去吧。”齐雍和道。

  二妹说有要事找他,他当是什么,就这么点小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齐娴脸上笑容一僵。

  不知什么原因,齐意今日竟然没有发作,她的计划泡汤了,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二哥,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我家醒哥最近开了车行,资金一时有些周转不开……”

  她挪用了公账,自己填不上,只能求二哥帮忙。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带着齐恣,为了一个多月前的一点小事来找来“道歉”。

  齐意直觉不对,秋醒生病不是在一年后?怎么现在就挪用公款?

  病发提前了?也不对,齐娴说了,秋醒开车行资金周转不灵。可能就是原书里没写,和沈明恩无关的事吧。

  齐雍和抖了抖眉毛,有些意外地转头问:“齐忌,是有这么回事吗?”

  “是。”齐忌颔首,“没关系的,二姑,用信托里你们那份填账便可。”

  “信托?”齐雍和下意识皱眉,沉吟道:“齐忌,我看了富宏上个季度的财报,盈利情况还好……”这就是为齐娴平账的意思,干脆作为对齐娴丈夫那个车行的投资。

  当初齐娴嫁给秋醒,他就不太赞同,毕竟齐家是做生意的,秋醒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文科教授,二妹嫁过去也是受苦。

  既然这夫妻俩终于开窍了要做生意,齐雍和也不问为什么,只当支持二妹。

  齐娴听懂了,不再心急开口,浅浅一笑。

  齐意没忍住。

  看原书剧情的时候,站在上帝视角,可以感慨当初他怎么那么蠢,无数次有人说两句就受不起撩拨,在齐家大闹。

  像今天他要是嘲讽了齐恣,二姑就会泫然欲泣,连连说是她女儿不懂事,觉得只是小事一桩的齐雍和还会反过来觉得他任性——虽然明明是齐恣先挑事的。

  所以他忍了,齐娴也放弃拿他当事由。

  可是真正重来一次,置于当时的处境,齐意才再次理解他为什么原来会忍不住啊!

  根本不是因为齐娴针对他。

  齐娴这种人挪用公款,齐雍和的第一反应却是算了,明明齐忌已经给了解决办法。

  他不就是在学校里省点钱吃饭,齐雍和张口就是指责,觉得他在家里吃得多,那一百万也没出,是哥哥给的。

  这些明里暗里的差别待遇,加上他的确不是齐家的亲生孩子,齐意前世一直觉得齐雍和偏心,嘴上说他仍是齐家的一份子,到头来他在齐雍和心里的地位连齐娴都比不过。

  ——后来他更加深刻地明白了“他不是齐家亲子”的含义,他本来就没资格要求齐雍和对他怎样。

  可齐雍和翻脸那是剧情后期了。

  既然齐雍和还在忍他,正好一报喂丧尸之仇。齐娴的得意几乎写在脸上了!齐意转念一想,痛快地开了口:“不是有那个什么信托吗?干嘛要花齐家的钱?”

  “你花的不也是齐家的钱?”齐雍和几乎被他气笑。

  “富宏上季度的纯盈利三百五十四万,二姑挪用了一千多万,我想二姑夫是不愿给我们打工的。”齐忌不再给齐娴留面子,直言道。

  这一千多万全投给秋醒的车行,那就成富宏全资了。他事先查过,那个车行也不是什么很大的车行。

  一千万而已,富宏资本每年要投出去一两个亿,其中大约有两成是天使投资。这个数字还是多年积累,也不算多,本来齐雍和发了话,齐忌可以帮齐娴压下去。

  可是他才答应给齐意一百万。为了一百万,齐意省吃俭用,他怕齐雍和又对小意发脾气,没有告诉父亲。

  齐娴没有掩饰过,齐忌扫一眼她全身超季奢侈品,便知她贪的钱都花在哪儿,还找这样一个借口。

  而小意只是不忿父亲给沈明恩一百万,想着自己凑钱投资,做和沈明恩一样的事,在家里吃饭还要被他说些有的没的,齐忌也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

  齐意倒吸一口凉气:“一千多万!你连一百万都不给我!”

  他省钱吃饭的事是齐雍和告诉齐忌的,他一直以为齐雍和不同意给他钱,哥哥不忍心他失望,自掏腰包。

  齐雍和横眉:“我什么时候答应过给你一百万?”

  “爸。”齐忌喊了他一声。

  沈明恩许久没有说话,听到一百万这个数字,抬了抬眼睫。

  齐意看到齐雍和的反应,隐隐觉得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不再出声了。

  被齐忌一拦,齐雍和决定之后再追究此事:“二妹,怎么会这么多?”

  “压了几台豪车……”齐娴嗫嚅道,不敢说更多的细节,生怕露了马脚。

  十几年来她习惯了花公司的钱,公司的人知道她是顶头老板的亲戚,不敢多加置喙。齐忌查出来她也不怕,齐雍和连她换了他孩子都能忍,这点事算什么?

  可是今天事情的走向和她预料得竟完全不同。

  ……

  齐娴勉力周旋了过去,齐雍和最后同意了齐忌一开始的提议。她都快忘了还有家族基金,但总归不用自己掏钱,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但她对这个结果仍不是很满意,临走前,淬了毒一样的眼神自以为隐蔽地扎在齐意身上。

  不料齐意也狠狠瞪她。

  漂亮的桃花眼瞪圆,憋着一口恶气,但怎么看怎么像故作凶狠,被齐娴比下去了。

  他还惦记着那一千多万,齐娴竟然就这样没事。

  散场后,齐雍和把齐忌和齐意叫到书房去。

  江允拉过沈明恩,嘀咕道:“神神秘秘。”

  书房里。

  “一百万?炒股?”

  齐雍和在这样的提示下,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他本该厌烦齐意硬要和沈明恩比,但刚刚为二妹平账,斥责齐忌跟着瞎胡闹的话便不好说出口。

  于是他叹了口气:“你也是该学学,齐忌多看着点。”

  --

  周一上午,齐意又续了半天假。

  齐忌带他去他开户的那个证券交易所。

  明明才九点钟,大厅里坐满了等着开盘的大爷大妈们。

  “小意,你打算买哪些股票?怎么买?我给你分析?”齐忌见时间还早,随意问起。

  齐意迟疑,在傅知霁面前胡侃他半点不心虚,但对齐忌总是莫名气短。

  “看来你有小秘密了。”齐忌笑。

  齐意还是迟疑。

  以前的齐意可能连股票是什么都不太清楚,他已经暴露太多了。

  再说下去,既怕齐忌不信,又怕徒惹担忧。

  齐忌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齐意握拳,指甲嵌进肉里,闭着眼心一横:“我打算买北春制药、飞天半导体、长河互娱……”

  “现在医疗行业很热,这家制药公司的一个项目快到出成果的周期了……电子行业的快速发展,半导体的需求量……”

  一旦说出口又很轻松,齐意状态神勇,把沈明恩那套又嚼了一遍,因为是第三次,熟能生巧,说得激情飞扬。

  “嗯,不错。”齐忌失笑。

  一个大妈一把抓住齐意肩膀:“小伙子,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是啊。”突然被陌生人拍了一巴掌,齐意都吓出了结巴。

  他环顾四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一圈人,直勾勾地看着他。

  “能不能教教婶?”第一个抓住齐意的女人露出了老谋深算的朴实笑容。

  ……

  齐忌压住笑意,牵过齐意的手腕,一一代他回复:“这个真的不行,我弟还小,家里人让他锻炼锻炼……嗯,平时多关注新闻……”

  他拉着齐意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目光如之前那群人一般灼灼:“小意,敢不敢投资更大的?”

  齐意一怔,果断答:“当然敢!”稳赚不赔的事,为什么不敢~

  “这里有一千万。”齐忌拿出一张卡,放到齐意掌心:“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这正是齐家的家族信托基金,每个小辈从二十五岁开始——正常来讲,硕士毕业刚参加工作——每月能收到一笔分红,一直拿到死为止。

  但实际上由于种种原因没什么人用,陆陆续续堆积到今天,公共账户上累积了一千多万闲钱,由于齐娴闹出的事,这笔钱就拿捏在齐忌手上。

  齐忌来之前并未想过给齐意那么多钱,但在听过齐意的分析后,他临时起意。

  通过这次齐意在学校干的事,他意识到齐意对金钱的观念不正确,竟然通过省吃俭用炒股。

  但齐意对股票的理解倒意外比较有见解,他有意培养这一点。

  赔了也没关系,他来兜底。

  齐意在接过薄薄一张塑料卡片时,心跳没出息地漏了一拍。

  这可是一、一千万啊!

  他以前央着齐忌买几千万的油画,听齐娴挪用一千多万也没什么感觉,为什么他现在在发抖QAQ

  即使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会操作失败,但齐意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呢?

  他毕竟不像沈明恩真懂股票,只是滥竽充数。他多投十倍的钱,会不会出什么变故?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

  齐忌看他脸色迅速发红,心知他这一剂猛药给对了。

  齐意开始人识到钱的意义,这很好。

  但也有必要让他知道,作为齐家人,他不需要太看重这些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