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防线被一个拥有特殊法则血统的妖兽撞得七零八落, 防线上的修士们有部分倒地不起,狼狈万分,清戎道长急急过来,用他的这身老骨头垛地呐喊:“摆阵, 摆阵!”

  “什么阵?”有人传音问。

  “我说你们做!”

  清戎道长拿出龟壳等演算工具, 将双腿盘起, 坐在半空中卜卦着。

  “西北方向去十名火灵根修士。”

  “正东边来四个冰灵根修士, 快去,不要磨蹭!”

  “南方来两名准化神当阵眼, 要属性相冲的。”

  “正北……”

  由各种势力组成的防线军此时有条不紊地按照清戎道长所说,摆成了一个大型阵法, 依旧在苦苦支撑着。

  从上空看去,阵法呈现出的分明是阴阳太极的形状。

  太极边缘呈血红色, 像是吞了血肉的镰刀, 似蒙蒙血雾, 但仔细一看,却是阵法里的人在流血!

  他们受了伤却无暇顾及, 只简单吃了丹药,丹药恢复能力再快, 也不及新伤增加的速度。

  因为多次卜卦, 清戎道长的背脊被压弯了不少,他眉间开的“神眼”骤然一暗, 蓦地偏头吐出红中带黑的血, 连吐三口后, 他随意用衣袖抹去血液,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不禁摇头喃喃道:“人老了啊……”

  清戎道长捏了几个道家法诀, 嘴里道:“天地乾坤,听我号令,开——”

  太极迅速变大,甚至旋转了起来!

  无数涌入其中的妖兽都被卷入阵法里,成了片片血雾。

  眼里仿佛除了血色,已再无其他景色。

  而药宗少主独立在上半空,衣袂轻扬,斗笠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手中一把朴素无华的长剑血迹未干,仿若一意孤行的剑客。

  他抬头,灵力扩散后的声音入了在场所有修士的耳:

  “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不少修士听到这,纷纷嘶吼着加入与妖兽作战的队伍。

  他们还有希望。

  他们的援兵马上就会到!

  二重天并不只是一个人的守护,一群人的责任,而是所有人的家。

  为家园大义,为亲朋好友,为心中之道,他们死战到底!

  “冲啊!”

  “杀光这群畜牲!”

  鲜亮的世家子弟抛下干净的衣衫,连面庞染血都未曾注意到,毫无挂念的散修与自己看不惯的宗门子弟并肩作战,双方却是相视一笑。

  死的人太多太多,多到他们甚至不知道死者里有没有自己的爱人或者朋友。

  他们不敢回头,不敢放弃,亦不敢退步。

  退一步,就会有更多的人死亡。

  天塌下来要有高个子先顶着。

  药宗少主放出自己的契兽去帮助那些死守在防线上的人,但他清楚,妖兽并不是二重天真正要面对的强敌。

  他们的强敌是这些得道尊者。

  两者之间实力悬殊,几乎没有胜算。

  得道挥挥手都能让这些低阶修士乃至元婴化神死无葬身之地。

  既要救人,又要守住二重天,还要护着景弦歌。

  说实话,药宗少主自己都觉得二重天毫无赢面。

  更何况长生门的得道是二重天的五倍。

  整整五倍!

  这是什么概念。

  二重天有多少修士可以以一敌五?

  就算是有二十人晋至得道,其中的得道初期占比大半,而长生门的得道几乎都是得道中期以上的强者。

  药宗少主守在界壁面前不敢走,他一走,说不定三重天下一个来的就是得道。

  哪怕有他在修复界壁,界壁的裂缝仍在不断扩大。

  药宗少主估摸着时间,梅浮游他们应该快来了。

  三重天绝对会特别针对梅浮游与景弦歌,或者还要加上卫引谢行休,但卫引二人还在四重天,他还没放人。

  卫引二人不到得道巅峰,他是不会让这几人回去送死的。

  大家都在成长,长生门的修士又何尝不是。

  药宗少主叹息一声。

  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接了这么个烂摊子呢?

  没有反悔药可吃,就算是他,也不能令现在的时光倒流。

  二重天天道用过的把戏,已经被三四重天天道察觉到,这两个天道是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的。

  药宗少主稳了下伤势,又吃了一堆自己研制的药,伤势缓和不少,他看到又有大乘修士想过来,甚至还借助了空间传送符,都被药宗少主拦了下来。

  那些妖兽很快就被他的契兽拍死,不少修士也终于能松口气,但是他们也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们知道三重天有像尊主那样的得道尊者,还不止一个。

  希望渺茫。

  清戎道长的身体已经到了极点,往后一歪,眼看着就要摔下来倒地,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扶住。

  他摇摇头,“我不行了……”

  “道长在说什么胡话!”蓬莱弟子给他灌了几颗丹药,“我还想跟您一起战斗呢!”

  清戎道长苦笑。

  他确实有些后悔。

  若他道心未损,而今也该得道了吧?

  只有成为得道,才能有机会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哪。

  但道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玄乎,这么不讲道理。

  他本离得道只有一步,却因一步之差,功亏一篑。

  “若是二重天能撑下去,贫道死而无憾。”清戎道长拍了拍扶着他的修士的手背,“替我带句话,告诉我孙子,让他好好躲着,如果真的不想学卜卦就算了吧,爷爷以后教不了他什么了。”

  “道长!”

  听到清戎道长这像是在交代后事的口吻,蓬莱弟子眼眶一热,泪水先砸了下来。

  “贫道怀里的命牌都碎了……就只剩下小、小孙子的,万幸,小孙子还活着,他贪玩,贫道怕他闲不住……”

  即使命牌在怀里一个个碎裂,他也没有离开阵法半步。

  他一走,死的人更多,而他也救不回他的亲人。

  “贫道还是一如往常的没用啊……”

  方才形势太乱,清戎道长也不知道亲人去了哪里避难,或许他们死在了榕城,又或许是其他地方。

  防线还在,妖兽也死了大半,但悲恸却没有远离他们。

  “道长,您是英雄,若不是您,我们连防线都守不住——”

  他话还没说完,泪眼朦胧中,看到扶着的人眼里已经没了神采。

  气元耗尽,神仙也难救。

  蓬莱弟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界壁那边有了新动静。

  原本只是像阴阳割昏晓那般,被劈开了一个口子,现在却从裂缝那里缓缓崩溃,直直崩溃了近一里,而崩溃的界壁全都裂成了蛛网!

  藕断还有丝连,蛛网只维持了不到三息时间,便彻底碎裂!

  药宗少主立马将“天”、“地”令牌抛向身后,形成一道道屏障,护着那些低阶修士,而他做完这些,没有退后半步。

  一声铺天盖地的巨响与狂风怒号起来,好不容易从地面上起身的修士们又被震趴了下去,重伤者直接昏迷,而濒死者,被这一震,当场陨落!

  药宗少主布了屏障,但屏障遮掩不了天地之痛!

  没错,界壁一破,景弦歌必然受伤!

  “玄虚子真是活菩萨,好好的界主不干,跑来二重天当苦力。”

  一声轻笑,长生门的不戒道人穿着身薄纱轻盈跃在空间节点上,目光对上药宗少主的视线,“界主的这张脸倒是不错……”

  “那是自然,不像你没脸没皮丑的可以。”药宗少主摸了摸自己的脸,举剑对上不戒道人。

  不戒道人被他的话激得一怒,紧接着掏出个玉色琵琶,琵琶的音波将长剑缠住,而药宗少主果断抛弃长剑,脚踏剑身,将身体扭过去,躲开了其他的音波攻击,攻击散开在他身后的屏障上,很快被消弭。

  而药宗少主手里突现另一把元素剑,剑光削去不戒道人的鬓发,剑意伤到了她的脸。

  “界主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不戒道人盈盈调笑着,“你是在强撑着吧?护了几年界壁,你身体早就垮了。”

  如她所说,药宗少主的实力确实已经大打折扣。

  这在情理之中,却令他很是不爽。

  他堂堂得道巅峰居然还打不过一个得道中期,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戒道人可不管他怎么想,玉琵琶化形为各个白骨精,将药宗少主团团围住,药宗少主轻喝一声,指间法诀穷出不绝,斩尽虚妄,切碎了来自不戒道人的攻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是神通!

  不戒道人面色一变,以为药宗少主要放大招,她立即拿出两件仙宝来抵抗,谁知身后血光一闪,药宗少主竟是发现了第二个破壁而出的得道!

  此倒霉的得道刚出来,就被药宗少主捅穿身体,四面八方的剑将对方捅成了个马蜂窝,而杀完人,药宗少主无数的分/身融为一体,将这个得道巅峰储物袋拿过来,然后直接将其销毁。

  长生门是不会让储物袋为他们所有的。

  所以,长生门得道的储物袋一定被做过手脚!

  “不愧是玄虚子。”不戒道人拍拍掌,笑道:“虽然嘴挺硬,但你还是对小女子手下留情了。”

  药宗少主二话不说,长剑化鞭,引动天道之力,席卷着无数冰元素冻住了界壁的裂口,也让不戒道人逃无可逃。

  冰元素铺天盖地,像这方天地在怒吼,在捍卫自己的尊严,严禁外来者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