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 他现在就很苦恼。
余钦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陈导身边，低声跟他说了下情况。
他没跟陈导说来探班的人是他亲哥， 只说公司上层过来探班， 估计一会儿就会到。
余钦所在的嘉余传媒，是整个娱乐圈都能排得上号的，更别说它只是背后老板其中一个涉及的领域，在圈子里混的人， 谁都不想得罪这尊大佛。
更别说这尊大佛出了名地护短， 就算是一个小领导，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得起的。
上午的戏份没余钦什么份了，陈导当下拍板，让他好好去接待公司来探班的人。
得到同意后， 余钦光明正大提前下班，换下戏服后站在剧组租的场地大门口， 一动不动的等着余溯过来探班。
这两天天气慢慢转凉，就算是临近中午， 外面的风也刮得人脸疼。
出来时衣服穿的少， 余钦缩了缩脖子，将衣服自带的帽子扣上。
“怎么在门口站着， 怕哥给你丢脸？”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余钦侧身，正面对上一张带笑的俊脸。
过来的人正是余溯。
“小少爷好。”助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 礼貌性的跟余钦打了声招呼。
余钦同样点头， 说：“你好。”
“行了， 别在外面站着了， 咱们进去说， 刚好让我看看这个剧组环境怎么样。”余溯半边胳膊都勾在余钦身上， 完全不给他拒绝机会，大步朝着门内走。
此时陈导还在里面盯着拍摄进程，看他的表情，这场戏很顺利。
余钦开始还在担心，但余溯比起几年前有分寸多了。
直到拍完这段戏，余溯才松开勾着余钦的手，大步朝着陈导那边走去。
陈导身边是拍完戏下来看回放的江司琛。
一时间，没人知道余溯想找的是谁。
出于以防万一的想法，余钦在短暂犹豫后也跟上去了。
“哟，您怎么来了！”陈导听到身后脚步声，疑惑的回过头，当他看见是谁后，脸上瞬间充满笑容：“之前余钦说公司有人要过来探班，没想到是您啊。”
“现在还在拍吗？”余溯扫了眼一言不发的江司琛，将目光放在陈导身上。
陈导一眼就看出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怎么可能得罪这个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幺蛾子的省心金主，立刻摇头说没有，还让场内的所有人一起歇工。
见导演这么上道，余溯觉得前段时间的钱没白投入。
就在不久前，他从苏雅口中得知，弟弟的新戏在这里，还特意拨了一大笔钱到剧组，让导演耐心点对余钦。
对导演和编剧而言，余溯这种交了钱什么也不掺和的资方很省心，这点小面子怎么也得给。
更何况本来就要下工了，提前几分钟也没什么问题。
这种情况，双方都很满意。
“既然歇工了，我请大家出去吃饭吧，都别跟我客气。”得到歇工的回复后，余溯当即做下这个决定，他善解人意的笑着道：“拍戏耗体力，大家都吃点好的补补。”
说这话时，他是看着余钦说的，明眼人都知道带他们一起是幌子。
再一想到小少爷流传很久的绯闻，大家纷纷凑过去开玩笑打趣余钦。
余钦脸皮薄，禁不起他们这么说，他解释了余溯跟他不是那种关系，但就是没人愿意相信。
打打闹闹中，大家笑成一团，气氛十分好。
这么多人里，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只有低着头没说过一句话的江司琛。
自从对余钦上心后，江司琛把小少爷出道这些年发生过的事都查看了遍，关于这两人的绯闻，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但他没有在意过，毕竟绯闻这种东西大多都是空穴来风。
可看他们这熟络的相处方式，一点也不像普通朋友。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江司琛没有拒绝余溯提议，跟在后面上车，一起去了包下来的那家保密性不错的餐厅。
“江司琛，听说你最近很照顾我们小钦，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而且咱们很久没见过了吧，要不干脆一桌，还能说说话什么的。”下车后，余溯提前挡住江司琛，似笑非笑的提出这个建议。
这句话不仅是在向江司琛宣示主权，更是一瞬间划分出他们谁跟余钦更亲近。
而他对这两人来说，或许只是个外人。
江司琛薄唇紧抿，随后不置可否的点头，恍若不经意般看了眼跟在余溯身后，低着头不说话的余钦。在余溯下车朝他走过来时，这个小少爷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更别提抬头。
如果非得找个词形容，就是耀武扬威的小猫一下变成软软的小团子，这么安静听话的小少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这些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剧组探班的男人，他们关系看起来确实不一般。
想到这里，江司琛指节微曲，眼底情绪更暗几分。
“宿主，任务目标情绪波动很大。”检测到江司琛情绪产生很大波动后，系统在心里啧了两声，有些幸灾乐祸。
现在的余钦坐着的，刚好是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那个位置。
余钦叹了口气，他大概能猜到余溯想做什么。
和苏雅一样，余溯也不放心江司琛。
不过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余钦这个渣男同时招惹两个人，现在正宫找上门，明里暗里打压小妾。
虽然比喻有问题，但现实就是这样，在余钦决定进娱乐圈前，他就十分低调，当决定去闯娱乐圈时，也跟家里说过，不想暴露他的身份。
余家尊重孩子，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在别人眼中，余溯和余钦就是姓氏恰好相同，谁也没想到这是传闻中从未出现在公众眼前的余家小小爷。
这也造成不少人频频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眼中全是八卦的光芒。
唯一让余钦感到安慰的是，他这一桌只有他们三个人，说话内容不会被别人听到。
服务员很快就推着推车，把第一批菜上好。
剧组人多，一共有好几桌，但桌上都是价格不便宜的菜品，数量也不少，放在往日，他们很多人都舍不得吃。
这一举动显然为余溯拉了一波好感，吃饭时不少人过来敬酒，讨好的意味溢于言表。
但这些余溯就当看不见一样，喝完酒就催促他们回去继续吃饭，转头又跟余钦和江司琛说起话。
敬酒的人见他酒也喝了，自己没有别的理由搭话，只能不情不愿离开。
几次下来，大家都知道现在凑过去讨不了好处，还不如乖乖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而这些人安稳下来后，余溯的话终于说到正点上。
“你跟我们小钦是朋友，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肯定会帮忙。”
余溯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里的杯子，眼底划过一抹冷笑，刚刚有人过来敬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人的眼睛一直粘在他弟弟身上。
说的准确些，从落座到现在，江司琛的目光就没从余钦身上挪开过。
真是一点也不怕被他发现。
想明白这点，余溯觉得一阵牙酸。他家好不容易才娇养着长大的水嫩小白菜，怎么能放任黑心猪觊觎。
看来要好好敲打敲打江司琛，让他知道，什么人是他不能惦记的。
江司琛听出他这话里隐藏的意思，这是把他平时照顾余钦的事，扭曲成他是为了好处才这样做。
“多谢，不过应该没有那一天。”江司琛不是小孩，他没有动怒，而是沉稳的点头道谢，随后说：“而且，我也不是为了这些才照顾他。”
二人语气平和的你来我往，暗地里谁都能感受到不对劲。
被夹在中间的余钦有些不自在，他在车上就跟余溯说过，他现在和江司琛没关系，看样子余溯没信他的话。
要不是他知道余溯是他亲哥，余钦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古早言情文里，专门用钱侮辱人的恶婆婆。
以上并不是一个美好的联想。
余钦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开口说：“不早了，吃完饭我要回去午睡，你们还要聊下去吗？”
聊的火热的二人瞬间停声，目光齐齐朝他看去。
而被看着的人十分淡定，他抽出一张餐巾纸，慢条斯理的擦嘴，见状还以为他们没听清，歪了歪头，好脾气的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我送你回去。”余溯充满歉意地朝江司琛看了眼，接触到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时，心里的冷笑就没停过，这么明显的反应，再不能确认这人喜欢余钦的话，他的眼睛可以不要了。
虽然和余钦的关系被误会了，但余溯现在心情很不错，他甚至觉得之前处处忌惮江司琛的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哥，我去上个厕所，你在外面等我。”余钦没有拒绝，他知道拒绝没用，而且江司琛是跟他在一起整整两辈子的爱人，如果以后他跟江司琛在一起，余溯这边也是个大问题，还不如现在就顺着，早点解决了。
余溯没多想，点头带助理去车库把车开出来。
请吃饭的东家离开后，吃饱喝足的众人也纷纷道别散开，不一会全场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而余钦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上厕所，而是坐在原位，慢吞吞抿了口略显涩意的茶水。
坐在旁边的人并没有说话，气氛十分安静。
终于，江司琛开口了。
“你跟他，是恋爱关系吗？”
一句话，差点让小少爷含在嘴里的茶水喷到他那张俊美的脸上。
在江司琛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系统木着脸发出提示，告诉他日常任务完成。
余钦好不容易才把茶水咽下去，他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同时感到一阵哭笑不得。
虽然他早猜到江司琛或许误会他和余溯的关系，但怎么也没想到，在剧情里头脑清醒不为流言影响的江司琛，脑洞居然这么大。
而他眼中的笑意让江司琛误会了，他还以为是他猜对，引得热恋期的小少爷高兴，他的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这种程度的波动，就算江司琛等颁发最高水平的奖项评选结果时，也没有出现过。
只有面前这个人，能轻而易举牵动他的情绪。
要是往常，江司琛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里面漏洞百出的逻辑，更不会觉得余溯和余钦是交往关系。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并不是很清醒，最好的做法是冷静下来再说这件事，可有些事情理智并不占上风，尤其在感情方面。
“你……”江司琛张了张嘴，他想劝余钦不要和那种看上去就不靠谱的有钱人在一起，但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说这种话，因为他突然想起，之前他答应教余钦演戏的条件是，余钦为他提供资源。
虽然这些他都不想要，更不是他本意，但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可能余钦也是这样认为的。
无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压得他喘不上来气。
“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余钦干咳一声，并没有像江司琛想的那样冷嘲热讽，而是顺口解释了句。
虽然江司琛不敢相信，但他知道小少爷不屑说谎话。
“你们说话和举动都很亲密。”许是察觉出余钦态度软化，江司琛犹豫了会还是说出这句话。
余钦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他，随即冷嗤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我和他都姓余，之前我还叫了哥，这种一目了然的关系，也就你还能误会。”
说的话十分不客气，和以往一样满是尖刺，可在江司琛听来，动听程度不亚于仙乐，他没出息地在心里大笑。
这说明他还有机会。
看到江司琛控制不住的高兴模样，余钦多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猜出来后他暗自摇头，觉得这个位面的爱人格外闷骚。
有什么事说出来不好吗，为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要不是检测系统设置的人设限制，余钦都打算主动说出来，毕竟整整两个世界都是对方主动，他也想感受感受主动追人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因为系统的一句话而打消。
“嘻嘻，不用宿主追哦，您招招手他就过来了呢，省时又省力。”系统的声音是毫无波动的机械音，这些语气词说出来，有种让人背后发凉的诡异感，里面蕴含的感情色彩也很丰富，阴阳怪气到引人深思。
余钦沉默一段时间后，有些担心地问系统：“系统，要不然你去检测下数据库存里有没有病毒，要是有需要花积分清理的地方，刷我的积分，千万不要客气。”
他怕系统舍不得积分清理病毒。
余钦有些发愁，要是以后系统说话都这样阴阳怪气，那他短时间内可能不会适应。
系·老阴阳人·统：“……”它觉得它就不该说话！
最后系统一言不发的下线，仔细查杀数据库病毒，顺便下载了好几本反响不错的静心咒。
余钦丝毫不知道系统空间发生的事情，他朝江司琛摆摆手说：“我看你今天喝了不少酒，中午回去好好休息，别忘了下午还得拍戏，我还等着你教我拍戏呢。”
酒局这种东西，在离家后，江司琛经历过不少，可余钦都这样说了，江司琛自然答应下来。
得到他的回应后，余钦满意地说：“那我走了，下午见。”
江司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下午见。”
餐店大门外。
余溯等了十分多钟，终于看见余钦的人影，他忍不住曲指敲了余钦额头一下，说道：“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再不出来，我都要过去找你了。”
“我这么大个人，总不能傻到掉厕所里吧。哥，你别总把我当成小孩。”话虽这样说，但余钦眼底没有半点不耐烦。
随着一次次进入新世界，余钦有种有人想把他曾失去过的情亲，一股脑帮他弥补回来的错觉。
而且说来奇怪，第一个位面过后，余钦发现，很多人物都会偏离原定结局，剧情也不会无法抗力，让他再尝试一次家人走上原定结局的滋味。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不是什么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只要他知道对自己没坏处就好。
这个位面的他不仅有从小相处到大的父母，还有一个十分关心他的亲哥哥，这种日子对余钦而言很幸福，就算是人设需要，他脸上也做不出不耐烦的表情，顶多嘴上说几句糊弄检测系统。
听到他这样傲娇的话，余溯连忙点头称是，心里又想笑又心软，他知道这个弟弟唯一的毛病就是嘴硬心软。
驾驶位上的司机没有出声催促，安静地等他们聊完上车。
直到余钦一觉睡醒，网上也没有爆出任何和今天探班相关的消息。
他觉得亲哥这次的探班，真是难得顺利，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但余钦不知道的是，不少狗仔听到风声，早早蹲守在餐店门口拍照。但不等他们把拍的照片发出去，就被老板约谈，老板怕得罪不能得罪的人，让手下勾着把照片销毁，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上午苏雅有事，送走余钦就赶去陪新签下的一个新人，余钦知道她忙，来回奔波还不如好好休息休息，于是打了个电话，说下午自己去剧组就行。
苏雅没说什么，只让他自己注意点。至于挂断电话后，苏雅感叹这孩子终于长大的事，余钦永远都不会知道。
助理将他送到剧组后，余钦先去换好衣服化完妆，这才去往拍摄场地。
“好，大家准备准备，待会准时拍摄。”陈导那大嗓门，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大家都有分寸，喝的酒虽然不少，但都符合各自酒量，中午睡一觉，绝对不会影响下午拍摄。
看着剧组里忙碌的众人，以及捧着剧本默背，等待开拍的一众演员，余钦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突然觉得，演戏也挺有意思的。
“小钦来了啊，你再歇歇去，这场拍完，下场才轮到你。”吃人嘴软，陈导这人就是喜欢美食，余溯请的那顿饭在他看来，比什么礼物都来得实际，见到余钦脸上也柔和不少。
陈导往日最喜欢的就是扯着大嗓门骂人，看到他现在这副难得的温和模样，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纷纷打了个寒蝉，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余钦也有些惊讶，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乖乖点头，老老实实坐在小马扎上，认真看着一群演员演戏。
这场戏是江司琛和一群人的群戏，江司琛演技没话说，但群演水平参差不齐，在导演看来，群演和江司琛的配合并不合格。
“你们怎么回事！重来重来！”陈导脸色憋得通红，扯开大嗓门喊了好几声。
群演被这声音吓得瑟瑟发抖，江司琛看了众人一眼，下去跟陈导低语几句，让他别这样大声，这样只会让大家更紧张，陷入恶性循环中，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好处。
陈导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但他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扫了眼胆小的群演，他深呼吸好几下，平复心情后低声说：“我知道了，继续拍吧。”
再次开拍时，陈导没有大吼小叫，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冷凝的气氛这才慢慢回春。
群演们很快找回状态，这场戏有惊无险拍完。
直到这场戏全部拍完，陈导半皱着的眉才彻底松开，他拍了拍江司琛的肩膀，叹了口气说：“辛苦你了，下去好好歇歇。”
江司琛点头，下场喝水休息。
这场戏拍完，下场就轮到余钦。
余钦的演技虽然不能跟别人比，但陈导能感受到，这一天中，余钦演技在缓慢提高。
本来陈导看中的就是这张惊艳人的脸，对他的演技要求也不高，能看得过去就成，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简直是个宝藏男孩，演技不仅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差，反而挺好学，脾气也不错，自始至终没有耍过大牌。
好在当初他选择相信江司琛，给了余钦这个机会。
有句话挺适合用在娱乐圈流言和事情上，眼睛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八卦留言就更别说了。
看人不仅要用眼睛看，还得用心看。
陈导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头中走位没出过一次错的少年，满意地点头。
陈导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感谢的江司琛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像痴汉似的，趁所有人不注意时，偷偷拍了一张余钦拍戏时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年骑在马上，嘴角的笑容像他这个人一样，肆意又张扬。
如果仔细看，不难看出少年眼底十分干净澄澈。
他有着十分难得的纯真和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