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冷着脸, 撑起的手放了回去,没有接话也没有其他动静。

  见他这幅模样,颜乐也大概琢磨出了他的心思。

  男人多数都会更要脸面一些, 更何况床上人是帝国最强的S级alpha。可、可是憋着也挺难受。

  想到这些,颜乐白皙如玉的指尖都泛着暖色。他咳了声,压低声音问:“真的不需要吗?”

  说完,他又有些别扭似的撇开了视线,只小声劝慰床上人:“没关系的, 这很正常。”

  这股感觉一旦涌了上来,不得到纾解就很难褪去。晏珣眸色暗了暗,生平第一次生出还是昏睡更好的念头。

  房内花香悠然, 两人僵持着,直到终端传来一声提示音,颜乐才撇过脑袋去看终端信息。

  ——小组作业已经整合好了,麻烦大家看看需不需要修改。

  他们小组的组长是用投点数的方法决定的, 点数最大的人做组长,而那天大家投出的点数都没有超过六十,只有钟贞一个人投出了八十八。

  颜乐抿唇, 瞥了眼床上一言不发的人后, 又装摸做样地坐下, 开始审视他的小组作业。

  只是他有点一心两用,偶尔他会用余光去偷瞄晏珣的动静。

  仔细检查后, 颜乐弯起了唇,钟贞无论是领导能力还是专业能力都很优越,非常适合当组长。目前整合的这份小组作业,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好棒!!我没有任何修改建议。

  发完信息他瞅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 他们该睡觉了。

  颜乐将终端关闭,起身上前一步说:“很晚了,你该吃药休息了。”

  晏珣沉沉睇向他。

  吃药需要喝水,但现在,他觉得他..再喝点水就要破功了。

  “医生说,你必须要吃药的,这样才有利于你的恢复。”像晏珣上次那样,颜乐也给他准备了一颗糖。他掏出口袋里的水果味软糖,笑眼弯弯道,“如果你觉得苦,那待会吃完药可以吃这颗糖。”

  “颜乐。”晏珣顿了顿,纱布下皱起的眉熨平,他声音压得有些低,语调也有点不自然,“帮我个忙。”

  “什么?”颜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而本来以为可以点到为止的晏珣不得不继续往下,他硬邦邦道:“扶我去厕所。”

  “奥。”颜乐使劲压下翘起的唇角,快步走过扶起他,“那你尽量往我身上靠。”

  他看着清瘦,但实际上力气很大。

  晏珣虽然尽量避免了,但因为四肢无力,还是不得不把全身重量压在他身上。两人姿势很亲密,身影交缠,肩侧温热的吐息不断袭来,颜乐颤了颤,差点甩开了晏珣。

  倒不是觉得很冒犯。

  只是他单纯不习惯。

  而且,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晏珣碰到他的时候,他总是会更敏感一些,身体会因为他的触碰不可控地变得愉悦,就好像、好像书里说的匹配度极高的alpha和Omega。

  “重吗?”纱布挡住了他的部分眉睫,晏珣打量着的身边小孩的瘦弱的身形,低声问,“如果觉得太重了,你可以放开我,让护工来。”

  “没事。”颜乐声音有点闷,“不重,相信我,我力气很大。”

  十几步的距离被两人的移动拉的似乎变长了。

  颜乐扶着他,过度的亲密接触让他像个笨拙的蜗牛似的,一步一顿,慢的不可思议。

  窗外的雨势停歇,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医院单间的厕所很干净,每过两天就会有派遣机器人来打扫。房内面积还算宽敞,颜乐将晏珣放在上面后,僵硬着别过身过。

  他小声且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晏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人:“要不你先出去?”

  “可万一你摔到了怎么办?”晏珣虽然坐在那上面,但颜乐的手没有松开,他只是背过了身子,右手还牢实地护着他。

  “你别害羞。”像是安慰和特意让他放心,颜乐挤出几字,“我们都是男人,该有的都有。我、我真的不会偷看的。”

  晏珣一顿,没再多说些什么。

  他将近一米九,医院的病人服对他而言不算宽松。没有受伤的那只左手白皙且骨节分明,它沿着强劲偾起的肌肉而下,想要一把拽开了裤子。

  可事实并不如他所愿。

  他上次住院的时候,医院的病服裤子还没有改,这次改得裤带上多了一颗纽扣。扣子扣得很紧实,他想了很多方法,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把它解开。

  暖色调的灯光给本就诡谲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暧昧,晏珣望着等在身侧的人,微微张唇想说什么,但他试了几次都没说出口。

  他怎么能这么禽兽?

  让一个小孩给他脱裤子?

  一旁的颜乐一直留意着后背动静,可等了会都没有听到声音,他思衬了下问:“你好了吗?”

  眼睛阖上又睁开,反复几次后,往常冷峻沉默的人,此刻有些无奈道:“小孩,转过来。你还要再帮我个忙。”

  颜乐乖巧转身:“怎么了?”

  “我解不开扣子。”晏珣示意他看过来,“这颗扣扣得子太紧了。”

  灯光下,颜乐的脸飞快转红,他澄澈的眸子透露出几分心虚。

  病服其实是他给晏珣换的。

  本来这应该是护工的事情,可那会想到别人要看光晏珣时,他不知从哪鼓起的勇气,礼貌询问后就拿过护工手上的病服给晏珣换上了。

  他想着,反正晏珣上次也帮他换过衣服,人类向来将就礼尚往来,那他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嘛。

  “好。”颜乐声若蚊呐,“那你坐好。”

  他缓缓蹲下,谨慎地给借着扣子。那颗扣子扣得确实太紧了,他的手很灵巧,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几处。

  透明状的扣子倏地解开,颜乐像摸到烫手芋似的迅速缩回了手。

  他撇过脸去,眼睛只盯着厕所灯旁的标志:“可以了。”

  “谢谢。”

  颜乐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着他。

  等到冲水声响起时,他的脸上也涔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

  晏珣向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

  等第二天晚上颜乐再去医院时,就瞧见本来空无一物的病床旁,多出了一架陪护床。

  这个陪护床看起来就比医院简陋的陪护床好。

  而且床上样样俱全,床垫柔软高级,颜乐用手压了压,心想这柔软弹度可能都快赶上他在家里的床了。

  这样一来,他倒不像是来照顾人的了。

  “谢谢。”颜乐真诚道,嘴角抿出了一个小梨涡。

  晏珣眸光略动,“总不能让小孩受苦。”

  又来了。

  从昨天到现在,他已经叫过自己好几声小孩了。颜乐心想。

  可他不想做小孩。

  他已经长大了。

  “我不是小孩。”颜乐纠正他,“我像你一样,已经是个大人了。”

  床上的人沉默不语,颜乐提高音量:“你不要不信,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证明什么?”晏珣饶有兴致问。

  “就..”脑中闪过了钟鑫两兄弟最开始知道他暗恋晏珣时,苦口婆心跟他说他的那些话。颜乐抿起了唇,忽然不想再等待。他直勾勾地望着床上人问,“我送过两次禾荆花给你,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禾荆花早年在帝国的市场价被炒到与黄金无二,没有人会不知道它的独特寓意。

  晏珣眸色渐深,倏然陷入了沉默。

  “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向你说这些话的,至少是个正式的场合。”颜乐说得格外慢,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两人朝夕相处的事情,“但我发现,我等不了那么久了。你跟我的家人一样,总是爱把我当小孩。可我对一件事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觉得味道有些过浓,房间里的圣桔花多数都被拿了出去,只留下窗摆旁的两束。而不知为何,花香似乎又渐渐浓郁了起来,颜乐有些迷蒙,但嘴里仍吐露着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幽幽花香泛起,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都砸在晏珣心尖:“我喜欢你,晏珣。”

  “不是依赖,也不是其它,是我喜欢你。”耳尖悄然红了,颜乐仍然继续道,“在向你表白前,我就已经认真分清我对你的感情了。你不能觉得我是个小孩子,就对我的心意视而不见,或者是把我现在的话当做玩笑。考虑一下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此刻的房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寂静,床上人深陷沉默中,难以自拔。

  他目若点漆的双眼敛垂着,纱布边缘旁,还有一道细小的伤痕尾巴袒露在外。

  半晌,他才漠然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颜乐丝毫不惧,认真道:“不知道,好像是在你去小岛上救我之前,但也可能在更早前。”他弯了弯唇,“或许,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颜乐。”晏珣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声叫他,“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监护人。”颜乐接着说,“但是没有哪条管制条约有规定,监护人和监护对象之间不能谈恋爱。”

  说到谈恋爱三字,他的声音轻了很多:“就算有,我也..”

  即使晏珣被纱布裹挟着大半身,但他冷锐的双眼觑过来的时候也仍然气势不减。他出声打断颜乐剩余的话:“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就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