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蓝托着手机, 大拇指一抬,刚有点儿向下落的趋势,庄云流的眉心就紧紧地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宴蓝手指一顿, 哭笑不得道:“接电话啊。”
“他的电话有什么好接的?”庄云流愤然抱臂。
宴蓝抬眼一瞟, 觉得现在的庄云流实在太有意思了,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他认真地说:“万一有正事呢。”
“你都解约了, 能有什么正事。”
“万一呢……”
“肯定没事。”庄云流斩钉截铁, “要不然早给你发信息了。”
宴蓝偷偷地抿嘴笑,心想庄总不愧是庄总,虽然吃醋上火, 但理智还是在的。
“那你说怎么办?”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庄云流,“我听你的。”
庄云流一脸疑惑, 反问道:“这么乖巧?”
宴蓝历来是个公私分明,人格独立, 根本不愿受他人控制的人。
结果宴蓝却点了点头, 强调道:“你是我男人,这件事我可以听你的。”
庄云流:……
他正在冒火的双眼倏而一熄。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气就消了?
甚至想让宴蓝现在就接, 以示自己是个宽宏大度的男人。
……不, 不能冲动。
当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于是他一把把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夺过来,冷漠无情地挂断,再打开静音,牵住宴蓝的手说:“先回去。”
宴蓝跟着他走, 望着那宽阔而固执的肩膀,真地很想大声笑出来。
-
回到酒店, 宴蓝自顾自地换衣服、洗澡、整理行礼, 庄云流躺在一旁的单人长沙发上, 抱着双臂伸平双腿, 看宴蓝来来往往,心中暗暗打鼓。
宴蓝忙完,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水杯来到庄云流身边,从他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转身坐下,一只手拨电话,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庄云流的大腿上。
庄云流双眼一睁:???
宴蓝浑然不觉,也不理他,只专注地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不是放在耳边,而是放在嘴边——
他打开了扬声器。
庄云流:…………
可以啊宴蓝小朋友。
紧接着,周鸣的声音传了出来。
“宴蓝,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在忙吗?”
“没有在忙。”
“那……”
“我跟庄云流在一起。”
周鸣很明显地语塞了,磕磕绊绊地“哦”了一声,躺在沙发上的庄云流装模作样地拿出手机来玩,宴蓝轻轻地用眼角瞥了他一下,然后接着打电话。
“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那期综艺的宣传片做出来了,想给你看一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那你发给我。”
“嗯,行,待会儿就发给你。”
“好。”
然后周鸣就不说话了,但也不说挂断,宴蓝也不说话,气氛一度尴尬。
庄云流从手机上抬眼,鼻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他傻啊。
宴蓝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嘴角,按着庄云流大腿的手先向下轻轻滑过他受过伤的膝盖,然后再向上去,修长的手指稍稍用力。
庄云流的呼吸立刻顿了一下。
宴蓝仍是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模样,问周鸣:“你还有事吗?”
听筒里很安静,片刻后周鸣沉声说:“宴蓝,我们还能做好朋友吗?”
瞬间,宴蓝在庄云流腿上游走的手停了,庄云流的脸色也肃了起来。
“宴蓝,我、我最近好好反思了一下,我……其实我喜欢你没有错,追你、想和你在一起也没有错,我只是不该太执着。我现在明白了,执着过头就是两败俱伤,不,数败俱伤。你、我、我的家人……我们都不开心,哎,要不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这件事本来不会这样。”
“当然,发生过的事没办法挽回,我说这些也没什么实际的作用,只是想告诉你,我认识到错误了,以后不会再那样。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咱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
周鸣的语气和态度都很诚恳,宴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没有怪过你,我自己……也有错。”
“那咱们就不讨论谁对谁错了!”周鸣的声音变得有生气了一些,“咱们、咱们继续……”
“那你……”
“我当然不会再胡思乱想!就回到纯纯净净的好朋友的位置,咱俩还是挺投缘的,这年头有个真正的朋友也不容易,你说是不是?”
是啊。
宴蓝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又瞥了一下庄云流,庄总一边假装玩手机,一边光明正大地听他打电话,一边对他摸腿的行为做出积极的回应。
哎。
果然是年轻气盛。
每天这样好几次,得买点儿补品给他吃。
想完庄云流,他回过头来考虑周鸣的话。
自打那天在会所跟周禹润发生冲突之后,他便一直有点逃避,可总不能一辈子都逃避,是时候重新、认真地面对问题了。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沉下所有的情绪,“能不能让我想想?”
“当然。”周鸣一口答应,又说,“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你见面聊一聊,我给你的宝宝准备了一些礼物,老早就准备了,一直没告诉你,我想……顺顺利利地把礼物送出去。”
宴蓝心中一动,温暖涌上胸口,诚恳地说:“谢谢。我这两天还在剧组,忙完之后联系你。”
“好啊。”周鸣像以往那样自然而然地关心他,“注意身体啊,不要一忙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嗯,知道,谢谢你。”
旁边玩手机的庄云流当即翻了个白眼。
干啥呢?没完没了了还?!
宴蓝只靠摸就摸出庄云流的情绪,亦自觉话说到这里确实没有继续再往下说的必要,便三言两语地迅速挂了电话。
然后,房间里出现了诡异的宁静。
庄云流时不时从手机上抬眼,眼里全是怨怒——
他都吃醋了,宴蓝应该来哄他!装什么淡定呢。
宴蓝心知肚明,扶着庄云流的腿坐得稳如磐石,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片刻后说:“庄总。”
他没有刻意去看,只用余光瞥着。
庄云流很大爷,一开始没理会,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
宴蓝觉得他真是又可爱又好笑,眼角弯曲的弧度大了一些。
“宝宝动了,你要不要摸?”
庄云流心想我还没消气,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上钩。
宴蓝便又说:“宝宝现在劲儿特别大,动得我都疼了。”
庄云流垂下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还是没上钩。
宴蓝继续说:“我看了科普,孕晚期要减少摸肚子,否则可能会造成腹部敏感,引发阵痛。也就是说摸一次少一次,而且宝宝出生之后就再也没得摸了,你要抓紧机会。”
庄云流:……
巧舌如簧。
但说了这么多都不愿意正面道歉或哄自己。
气死。
又过了许久,宴蓝终于收起了脸上的轻松,神情变得低落而委屈,垂下眼帘低声问:“庄总,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庄云流:……
他突然感觉到像有一把钝刀在心上割,他仿佛看到心里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分明落下,一时忘了宴蓝是个演员,只觉得深深地后悔。
宴蓝是他的珍宝,是他要一辈子认真呵护的人,他怎么能让他用这种声音和语气说话呢?
他们俩重归于好才多久,他居然就这样,宴蓝会不会……
庄云流悔恨万分,连忙扔了手机从沙发上弹起来,诚恳地说:“没!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
宴蓝扭过头正视他。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委屈双眼,庄云流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我就是有点烦,烦周鸣!中午我才跟你说过我烦他,结果晚上就……但我也不想干涉你的人际关系,我、我就只是烦一烦。”
“你烦什么呀?”宴蓝一脸不认同,“庄总,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好吗?”
庄云流:???
宴蓝习惯性地双手搂住庄云流的脖子,微微仰头,嘴唇几乎贴上去:“庄总,你是我的谁?”
庄云流一愣,一个字卡在喉中不上不下的。
“你是我男人。”宴蓝帮他说了。
庄云流心中轰然一热。
宴蓝又问:“那周鸣呢?”
庄云流再一愣。
“他是我的老板、朋友,最多最多就是好朋友,但就算再好……”宴蓝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揉进庄云流的头发里,“也和男人截然不同,就像一和零、有和无,好像只差一点儿,但那一点儿其实永远也填不上。你是我男人,就意味着我对你付出的是永远的、唯一的爱,你更是我的亲人,我们的血液甚至已经融合成了一个全新的生命,这是多么神奇而伟大的事情!所以庄总,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自降身价,好么?”
庄云流的双眼随着他的言语疯狂地、傻乎乎地闪烁。
宴蓝笑了,问:“怎么了?”
“再、再多说点儿,蓝蓝,多说点儿,我爱听。”
宴蓝:……
他垂下头,见庄云流的武器斗志昂扬,便伸手覆上去。
“你看,我只会对你这样,别人……我就算死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庄云流舒服地闭了下眼睛,迷恋地将侧脸贴上宴蓝的脸,尽量克制地说道:“我也是,它……只在你的身体里呆过。”
“可是还隔着一层。”宴蓝语气幽幽,略带不满,“我好想与它毫无阻碍地接触啊。”
“……蓝蓝。”
庄云流疯了。
长期以来,他自觉虽非谈恋爱的高手,但肯定比宴蓝厉害,但这两天他意识到了不是。
宴蓝太会了,比他会百倍千倍万倍!
他当即扭身把宴蓝压在沙发靠背上,宴蓝“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挺出肚子,一只手扶上去。
他就与他一起扶,埋头在他漂亮的脖颈、锁骨和胸口疯狂亲吻。
解决了。
一直压在他心上,名为周鸣的瑕疵彻底解决了。
随便吧。
想当朋友就当朋友,想合作就合作,想聊天就聊天,想见面也请尽管见面。
就像宴蓝说的,他再怎么也是无济于事。
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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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宴蓝补拍完导演需要的新镜头后,正式杀青,首次电影之旅宣告结束。
庄云流送了一车红玫瑰作为杀青礼物,宴蓝开心地收下,和大伙儿拍完照片认真道别,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此时他与盛鸣解约、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消息正式对外公布,工作室发出的第一条宣传内就是他在片场的种种——
定妆照、剧照、备戏照、杀青照,其中庄云流虽未出镜,但那铺天盖地、既浪漫又霸气的红玫瑰已然说明了一切。
宴蓝转发了宣传,同时附上自己亲手写的拍戏感言,@剧组成员一一感谢。
飞机顺利起飞。
头等舱里,他坐着宽大舒适的座椅楠,望着窗外的高空,手搭在又长大了一些的腹顶,认真地说:“庄总,我觉得我很幸福。”
庄云流扭头看着他,气定神闲地答道:“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宴蓝笑开了一点,又说:“我打算过两天请周鸣到家里来。”
庄云流摊手,“随便。”
“我们一起招待他。”
“可以啊。”
宴蓝双眼一弯,手越过座椅牵住庄云流:“等他走了,我再送你一份小礼物。”
庄云流一挑眉,并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反而非常享受地说:“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