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骆景修拥有一张受到上苍偏爱的面容。莫谦这家伙的样貌，则是令上苍都忍不住嫉妒。
十年前，侯奕刚刚考入大学。开学那一天，表演学院俊男美女如云。他拖着行李箱四下张望，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西方传说中聚集着精灵的国度，连喘气都小心翼翼。
然后，他就注意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来一名高挑的少年。
他随手拎着一摞材料，举止很随意，姿态很随意，发型很随意，穿着更随意，一件随随便便的T恤，一条随随便便的长裤。
在场的明明有那么多的俊男美女，这个少年一出现，就像是一块超大的人型磁铁，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当他走过的时候，所有人都像被施了魔咒一样，纷纷让开道路，噪杂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侯奕也愣住了。因为那个少年，竟然是朝自己走来的。
那个时刻，即便侯奕事后极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大脑，当时确实是一片空白。
莫谦后来的粉丝们孜孜不倦地用各种彩虹屁试图形容他的容貌，但没有谁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侯奕虽然文字功底深厚，与莫谦相识多年，却也不敢说自己能用文字描绘出莫谦的长相。
他只能简单地总体评价一下莫谦——
可惜长了嘴。
“学弟，办电话卡吗？现在有个优惠套餐，给女朋友打电话很划算的。”这是莫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侯奕还没来得及开口，莫谦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哦，不好意思，看你这样，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三年过去，依旧单身，啧啧，你连牙刷都没有备用的啊？”莫谦脖子上挂着条毛巾，胡乱擦着头发，还不忘贱兮兮地调侃。
但哪怕是此时的侯奕，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长得真是太好了。剃掉胡子，梳理头发之后，就算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穿着大裤衩，也是个刚刚出浴的神仙哥哥。
“关你屁事。”侯奕回过神，不怎么有力地反击了一句，“老子是专心事业，哪像你，一声不吭就跑了那么久。”
“我也是专心事业啊。”莫谦一脸的不以为然，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不是突然人间蒸发，而是去什么地方闭关拍戏拍了三年一样。
等等……
侯奕突然想到，莫谦这家伙虽然演艺事业混得风生水起，但其实跟自己同班，是以导演系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拍摄的毕业短篇还颇受好评，拿过几个小奖项。
这家伙，不会真的躲到什么地方拍戏去了吧！
侯奕嘀咕着，随口问了出来。
“那倒没有，不过也是在忙事业。”莫谦一脸严肃。郑重地用毛巾擦了擦手，跑去自己的背包边翻了起来。
他骤然严肃起来，侯奕冷不丁还有点不适应。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动作，在心里揣测莫谦都做了些什么。
接着，他看到莫谦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卷花花绿绿的纸，朝自己递过来。
侯奕接过，诧异莫名地低头看着，念出上面的字：“本日特价——靠，什么鬼，这不是超市的传单吗？”
“翻开看看。”莫谦简短地回答。
侯奕翻开用最大号字体标注的牛肉特价，看到了一行字——
《小狗追着尾巴跑》。
这到底是什么鬼……心里犯着嘀咕，他又看了几眼，越看，侯奕眼睛瞪得越大。
他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风从窗外吹进屋，带着夜间湿润的凉气。
侯奕再抬起头时，眼睛也已经变得湿润。
“好故事。”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怔怔愣了几秒，突然跳了起来，抓住面前正无聊地摆弄遥控器的莫谦，一叠声问了出来，“这本子是谁写的？我认识不——不，我肯定不认识，明显是新手之作。人在哪里？我想见见！”
莫谦单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却被紧紧抓住，他甩了甩，没成功，便耸耸肩道：“轻点轻点，不要那么激动。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见到天才之作么，总是很激动的。但是稍微克制一下，这条胳膊断过，你再这么摇，我可找你要医药费了啊！”
侯奕连忙放开莫谦：“真的假的？怎么弄的？”
莫谦揉着肩膀理直气壮道：“假的，不这样说，你怎么会放开我。”
侯奕也是没脾气了。莫谦以前就这样，假话张口就来，还是马上就能被戳穿或者自曝的那种，十句话里有八句不靠谱，剩下那两句更是胡扯得没边了。
知道从这家伙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侯奕也只能放弃。不过对莫谦此番的来意，他却有了隐约的猜测。
“确实是好本子，你想拍出来？”侯奕试探地问。
莫谦笑嘻嘻点了点头：“侯大导演，我想请你执导。怎么样，来不来？”
侯奕眼睛蓦然亮了起来，然而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剧本的手紧了紧，胖乎乎的脸包子褶一样皱了起来，形成一副纠结的神态。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老实说，我很想接下来。”侯奕思索片刻，最终诚恳地说，“但独立执导，我的经验不足，怕耽误了这个本子。”
莫谦却是松口气，笑道：“我就怕你档期排不开。别谦虚了，就冲你这句话，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
“可——”
“没什么不可。”莫谦哥俩好地拍拍侯奕的肩膀，“当年在学校里，你就老这样。导演系第二名，有什么好不自信的，要不是遇到我，就是第一啊，秒杀那些人还不是妥妥的。”
侯奕苦笑：“你这安慰还真挺能鼓励我的自信的。”
莫谦不以为然：“你干了这些年，经验早就积累够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反正你迟早也会独立执导，正巧面前就有这么个剧本，难得你也喜欢，你想想，如果我把这本子给别人，你会不会不甘心？”
这次侯奕没有纠结，干脆地回答：“当然。”
“那不就结了！”莫谦一拍手，“我就看中你了！你放心，到时候我找人给你打下手。”
或许是被莫谦那种莫名其妙不知从而来的自信所感染，侯奕居然真的被这三言两语说动了。
不，他不是被莫谦说动，而是被自己内心的渴望说服。
他不断翻着剧本，再次看时，更觉得心潮澎湃。
独立执导么……
哪个导演系的学生没有这样想过？他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还需要学习，可莫谦却说，他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莫谦出道以来，每一部作品都是精品。就冲这份眼光，侯奕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猴子，你笑得有点恶心。”莫谦指出。
“靠！”侯奕郁闷，想将剧本合上，又舍不得，手指头搓了搓页脚，突然想起来问，“你演男主角？其他演员定了么？对了，你说给我打下手，是想转型当导演？制片是谁？哪个公司的？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编剧是谁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一样，莫谦却很从容，大拇指朝自己一指：“制片人不才正是在下。现在你也加入了，嗯，咱们剧组有生力量直接翻倍，现在有两个人了！”
侯奕差点吐血：“八字没一撇的事，亏你说得马上就能开拍啊！”
“一步步来么。我也不是一时兴起，人选我都有数了。”莫谦却是不以为然，“来，先庆祝一下。”说着，他笑嘻嘻地从行李里翻出两罐菠萝啤，递给侯奕一罐。
这玩意便宜量又大，带着点甜甜的果味，大学的时候，俩人经常这样边聊边喝，能聊一整晚。后来莫谦成名，还是喜欢这口。
侯奕地接过啤酒，回味一下，依稀找到了几年前大学里意气风发时的感觉，俩人碰了个杯，
一口啤酒下肚，熟悉的味道激发起青春时那些尚未沉寂的热血，摩拳擦掌很有几分大干一场的冲动。
莫谦也没多话，直接进入正题开始说正事：“哦，对了，还得麻烦你给我推荐个编剧，这本子还得改改。”
侯奕想了想：“编剧么，我倒是知道一个人很适合。不过入行不久，刚刚能署名，但天分很高，而且因为之前的工作经历，对审核那块熟，水平不错。”
“难得你评价这么高。”莫谦点点头，“我去见见，行的话就定了。”
“你等等。”侯奕问，“还没说完呢，资金从哪里来？哪个公司投拍的？”
“我自己拍的，从现在开始，我是独立制作人。”莫谦说完，自我陶醉了片刻，又补充道，“资金么，我来想办法。”
侯奕想想这剧成本也不高，不过莫谦的情况他也清楚，平时除了拍戏，从不参加商业活动，名气虽大，片酬却不怎么高。
“行啊你，孤注一掷啊。”侯奕直咋舌，“演员呢？你自己的片酬是省了，其他的可也少不了。我可先跟你说，如今跟三年前不同了，演员片酬占大头，你有人选没有？”
“谁说我的片酬省了，我又不准备演。”莫谦说着拉开菠萝啤的拉环，“男主角我早就敲定了，现在就等他点头答应，绝对是个好人选。来，就冲这个好人选，咱们再碰个杯！”
侯奕跟莫谦碰了一下，好奇地问：“谁啊？”
“骆景修呗。”莫谦随口答。
侯奕刚入口的啤酒直接喷了出来：“咳咳——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