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刺痛一闪而逝,几乎感觉不到。

  谢云氤也没察觉,只专注诉说一个弥天大谎。

  接下来不出意外,游戏环节轮到李玉与孟姣。两个人都是单身,最近也没什么新闻,于是被迫贡献一些似真似假的圈内传闻。

  不算太劲爆,陶文曜挑挑眉,把话题引回背景故事。

  “可惜云氤没拿到二楼的那件道具。不过不要紧,咱们今夜的讲述者孟姣会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姣眨眨眼,笑嘻嘻道:“感谢节目组给我这个机会。”

  “以后等我不唱歌了,我就去开个鬼故事播客,每天晚上吓唬你们。”

  嘉宾们配合露出笑容,不过很快的,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孟姣是真的很会讲鬼故事。

  “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

  “第一个人失踪后,其它人还互相打气,说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然而没多久,第二个人也失踪了。他们找遍了房子所有角落,都没有找到这两个人。”

  “他们找啊,找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然后,他们发现了阁楼。”

  夜色愈发深沉,将所有人代入情境。孟姣刻意拖长音掉、压低音量,于是所有人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好听清她说了什么。结果,这样更让他们沉浸在故事里。

  “阁楼的门是开着的。那两个失踪的朋友,就站在阁楼的门口,一动也不动。”

  李玉倒吸一口冷气,其它人屏住呼吸。

  “他们尝试叫朋友的名字,朋友没有回应。”

  “他们忍不住去拉扯朋友的手臂,想让他们出来。”

  “……可是,他们刚碰到那两个人,他们的身体就掉了下来,头也滚落在地上。”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死了。他们的颈椎已经断了,只有皮肉连着身体而已。”

  在场嘉宾:……

  李玉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陶文曜注意观察他们的表情,惊讶发现这位当红流量是唯一投入的倾听者。

  顾应礼明显魂不守舍,甚至没顾忌这是镜头前,眉心微锁,视线完全看向毫不相干的某处。

  孟姣是讲述者不提,谢云氤的表现就更微妙。

  他看似在仔细倾听,但全然没有入耳,只是单纯坐在这里,配合录制节目。只要稍微一观察,就能发现,他同样心不在焉,吸管在唇边半天没动。

  陶文曜心道这不行。

  他笑容热切几分,故意破坏氛围,“我再次提醒大家,咱们不支持封建迷信哈!这就是个综艺节目!”

  “哎呀!”

  孟姣气得喊了一声,“我还没讲完呢!”

  “讲嘛讲嘛。”陶文曜笑道:“我就是怕你讲得太好了,把大家吓坏了!”说着往李玉那边看。

  李玉干咳一声,讪讪笑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害怕……”

  他眼珠转了转,忽然看向谢云氤,低声问他:“谢哥,你刚才进去那么长时间,是发现什么了吗?”

  发现了什么?

  剧组准备的道具都没找到,还耽误了很长时间。导演说休息,其实也是担心出事,所以赶紧派人进去找。

  “我们还盯着屏幕看呢,一晃眼,你就不见了。”

  谢云氤心中一动,不由问道:“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嗯……”李玉回想,“走到二楼以后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画面太暗了。”

  那正是谢云氤走进“书房”的时刻。

  陶文曜插科打诨这么一打断,孟姣的故事有点顺不下去。她气恼哼了一声,陶文曜连忙求饶:“好好好,是我错了……”连忙转移话题道:“云氤,你刚才进去两次了,有什么感觉吗?”

  “挺黑的,看不太清楚。”

  谢云氤微笑说道:“拐弯的时候没注意,手电筒掉了,就转向迷路了。”

  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

  陶文曜追问道:“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确实没有。”

  谢云氤语气淡定无比,一丝破绽都没有。他甚至无辜眨眨眼睛,微笑反问:“我应该看到什么吗?”

  “……咳,没有的事。”

  陶文曜只得放弃在他这边找噱头,请孟姣继续,后者摆了个鬼脸,继续说道:“后来嘛,剩下的三个年轻人吓得再也不敢停留,急忙跑了出去。”

  “跑出去之后,他们就都发了疯,神志不清,谁碰到他们,他们就大喊大叫,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放。”

  “他们的家人想尽办法,请来了一位高人。”

  “高人说,宅邸里的东西还在,并且就住在阁楼里,千万千万不能去打扰对方。”

  “他不喜欢被打扰。”

  “而且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原本属于那个大家族,现在则属于那个存在。”

  “所以,只要不进去、不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也就相安无事。”

  谢云氤在台本上看得大概也是如此,只不过没有这么详细。

  再后来,无人敢入住或开发这里——宅子空下,土地闲置。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知名的鬼宅,直到如今。

  “这么说,这屋子里最不能去的地方,就是阁楼?”

  听完了,李玉想起自己运气好,两次都没进房子,顿时问道:“只要不进阁楼,其实也还好?”

  “不会。”

  孟姣一口否决道:“这不是阁楼的问题,也不是你不进阁楼就不会发生什么。”

  她眨眨眼睛,神秘兮兮道:“你往房子上面看,对,看二楼往上。”

  李玉跟着她的话,仰起脖颈,视线拼命向上。

  “看到了吗?”

  孟姣指着二楼的某个位置,黑夜中,老宅只有隐约的轮廓,如同暗中匍匐的巨兽,危险又神秘。她压低声音,像怕惊扰了什么似得,低声说道:“这栋房子,根本没有阁楼。”

  而二楼最深处延伸的台阶,根本不知通向何方。

  谢云氤微微僵住。

  无法自控,他脑海中不禁回想之前被困的壁柜——也在二楼最深处;还有那间明显与宅邸格格不入的书房,低调而典雅,分明属于另一个主人。

  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件事、一个事实。

  和故事里的人一样,他被选中了,成为所有人中特别的那一个。

  但是,那东西没有伤他。

  是不能、不想、还是只是暂时不行?

  故事讲完,陶文曜把话题拐回游戏。接下来两轮,谢云氤似乎转运,真心话也好,大冒险也好,都没抽到。

  他目送李玉和孟姣分别进入老宅,拿回道具,再配合着完成节目环节。

  一切顺利。

  拍摄即将完成,陶文曜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他遥遥看向场地边缘,节目组的车停在那边,导演冲他比了个手势,陶文曜心领神会,清清嗓子,“咱们今晚的大冒险呢,就要告一段落了哈……”

  接下来无非是些感谢赞助商的机灵话。说完之后,嘉宾们互相致谢,同时也感谢节目组的辛苦付出。谢云氤同大家一起起身,露出礼貌笑容。

  拍完了。

  好似真的经过了一场大冒险,大半夜过去,已到达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刻。董晓连忙从车上拿来薄毯,刚要递给谢云氤,有人出现在他身侧。

  顾应礼快步追上,眸中复杂,“云氤,我和你说几句话,好吗?”

  过了今夜,谢云氤想必更会躲着他,所以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就算……

  他隐晦看向谢云氤身侧,并没有那道黑影。

  这让他心下安定几分,只定定看向谢云氤。

  谢云氤想了想,默许了。

  周遭无人,董晓会意在不远处望风,正巧遇到顾应礼的助理,俩人闲聊几句。更远一些的地方,节目组忙碌收拾东西,没人注意这边。

  寂静之中,顾应礼开了口。

  “……我知道我应该放弃。”顾应礼苦涩地说,“但是云氤,我真的不甘心。”

  败给比自己优秀的对手也就罢了,可他甚至连对手是谁都没见到,这就令他更为挫败、更为气馁。

  是谢云氤本身让他败退。

  他仍然难以抑制对他的渴望,可谢云氤已经自己爬上了山,站得高高的——他只能仰望,只能幻想,但再也不能接近了。

  顾应礼真不愿放弃。

  他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礼盒来,喃喃说道:“这是我原打算送你的生日礼物……是我在国外求来的,据说戴在身上,可以保平安。”

  “收下它,算我最后的礼物,好吗?”

  是个不大的黑色礼盒,装戒指太大,装其它太小,想来是挂饰之类的装饰品。

  谢云氤只看了一眼,直接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收。”

  不管顾应礼是最后一次以退为进、还是真的不再盲求,他都不会收礼。

  似乎打定主意要合上所有缝隙、封闭所有通路,谢云氤坚定吐出下一句话:“对不起,我家那位不喜欢我戴别人送的东西。”

  “虽然他确实去世了,但我会一直当作他还在。”

  顾应礼手臂顿在半空。

  半响,他苦笑一声,打开那个礼盒,露出里面天鹅形状的、剔透漂亮的小挂坠。

  “我在法国拍戏的时候看到它,只是觉得……”

  觉得唯有谢云氤,才配得上这么优雅美丽的天鹅。

  顾应礼即将触碰那份小礼物,拿在手心。下一秒,他脸色突变,彷佛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那道黑影。

  那双眼睛。

  都再度出现了,就在顾应礼面前,就在谢云氤身边。像漫不经心,也如雷霆万钧,那道阴冷的、彷佛能冻僵一切的目光投注在顾应礼身上,令他难以自控地陷入癫狂。

  粉末。

  指尖随动作惯性碰到水晶挂坠,那一瞬间,精巧挂饰忽然碎裂,在二人注目中,坍塌化作粉末。

  彻底的毁灭。

  顾应礼的冷汗,唰地流淌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攻:当着我的面撩我老婆,你当我是死人?

  作者:那个,咱就是说,会不会,其实你也不是活人?

  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