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忍不住闭了眼,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沙沙”声倒是逐渐远去了。

  “走了。”方知有的声音率先响起。

  而后是一阵“呜呜呜”的哭声,原来是还呆坐在地上邓周发出的。

  “我靠,你没事啊?”胖子徐徐睁开了眼,发现邓周还完完整整地坐在地上,于是问道。

  邓周泪流满面地回过头来看他,这时他已经哭得哈喇子都从下巴滴落了,还要口齿不清地说道:“它、它把我的枪叼走了…”

  “得亏你把枪上的带子解下来了。”老李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把他拉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邓周的裤子竟然已经湿了一大片…

  而他本人也是后知后觉,忙手忙脚乱地遮了几下。

  “等走回去也干的差不多了。”方知有说着,就自顾自地朝回走去。

  他总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却又总像蒙了层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种只差一步却迟迟无法迈出的感受,他讨厌的很。

  “就、就一只野兔…”胖子哆哆嗦嗦地说道。

  不远处的方知有应道:“不是还有莉莉丝吗?”

  “……住人家的屋子用人家的锅,现在还要炖人家的狗?”胖子挠了挠头,“不太好吧…再说了,咱这兴师动众的,一伙七个大老爷们就逮个小野兔回去,人手一把枪出来,中途被蛇给抢了一把,其余五把也没个响,还有个尿裤子的…”

  “许仙哥哥威武的话可以去管阿贞把枪要回来,再跟它说一声让它乖乖躺锅里去啊?”方知有似笑非笑地回道。

  听了这话,胖子语塞,最后只得回道:“那和尚的头七都还没过,咱还是吃点素的,就当哀悼了…”

  于是一行人还是径直回了木屋,跟那三个姑娘说明了一下情况,顿时把她们吓得不轻。

  “你们没事就好。”万丽白着脸说道,“怎么这也能碰上。”

  而楚娴则是又端出碗药递给祝凉,“待会再量一□□温,尽量就别洗冷水澡了。”

  祝凉接过以后照旧一口闷,而后自己去把碗给冲洗干净了才拿体温计量了起来。

  坐了两分钟,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转头对着身旁的方知有问道:“干嘛?”

  “等你量体温。”方知有如实回道。

  “你也要量?”祝凉挑眉。

  “祝凉。”方知有却莫名其妙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这大概是第一次,方知有这么一本正经地喊他名字,以至于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名字明明叫‘凉’,结果发起了烧?”说着,方知有就自顾自地笑个不停。

  祝凉翻了个白眼,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将温度计取出来一看…

  “几度?”见他量好了,方知有才收敛了笑容问道。

  “三十八度八…”祝凉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

  所以这家伙是发着烧打猎还瞄那么准?

  只见祝凉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根本感觉不出烫还是不烫,这时,从旁边突然横过来一只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大手…

  “再这么烧下去,脑子估计要坏,你的奖金我就不客气了。”方知有说着又站起了身。

  “你干嘛去。”祝凉下意识问道。

  方知有一边撩起自己的袖子一边回过头答道:“给你烧热水,你自己说没洗澡不准上床的。”

  “……”听了这话,祝凉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神色,却并没有再开口。

  没有等到下文的方知有倒也没介意,哼着小曲就去提水壶了。

  方知有自认算个随性的人,但大多是对自己随性,吃也好穿也好住也好,要求并不太高。

  大概是因为性格懒散,交朋友到点头的地步就够,要真走心就太累了。

  可也是因为这样,他从来都觉得和人交往只要两不相欠就好,一旦欠了点什么,要弥补那就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弥补到什么程度,很多时候他拿捏不准。

  尤其是蒋繁死后,他意识到有那么多的亏欠却无处去还时,才真正明白死亡的恐怖。

  死亡,可以让你想对一个人好却又无能为力。

  山川大海阻隔不了的爱,却能被死亡轻轻松松地拦截。

  祝凉就那么坐着,看着他生炉子烧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热水烧好以后,方知有又回过头笑嘻嘻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洗?”

  “我是发烧又不是智障…”祝凉捂了捂脸有些无奈地说道。

  本来方知有就是嘴欠调侃一下而已,于是把烧好的热水提进浴室以后便又坐回去了。

  打了差不多六七个哈欠以后祝凉才从浴室里出来了,一边用他那块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道:“我给你留了点热水,你也赶紧洗了。”

  “哦——”方知有应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进去一拎,这热水竟然还有大半壶…至于这么节俭?

  难得洗了个热水澡,出浴室时饭桌上又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晚餐,这种鬼地方竟然还能给他带来那么一丝丝的幸福感。

  胖子的红烧兔头果然味道不错,也不知是不是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在,众人都吃的心满意足。

  接下来又是幸福的睡觉时间。

  世间苦楚,唯有梦乡可以借以一避。

  祝凉作为病患,白天觉得自己烧退了才让方知有凑过来睡,可现在自己又烧回去了,为了不传染给他,也就没敢再让他上床。

  于是乎方知有同志干脆裹着自己的羽绒服大衣窝在沙发上睡了。

  也许是睡得不够安稳,第二天从沙发上惊醒的方知有同志忍不住捶胸顿足,怎么又梦见蛇了……

  接下来的两天众人都窝在了木屋之内,显然是心有余悸,以至于对野猪野兔的渴望都不那么高了,倒是看向莉莉丝的眼神逐渐变得不那么友善…

  祝凉的烧也慢慢地退了下去,两天之后,方知有同志才重新回到了床的怀抱之中。

  “各位。”胖子突然一本正经地冲众人喊道,“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众人的视线纷纷朝他投去。

  “咱,光坐着吃,现在,山已经空了…”胖子一脸悲痛地说道。

  这确实是个严肃的问题。

  “那,又得出去了?”邓周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知道有个地方野菜挺多的。”方知有说着还忍不住瞟了那大汉一眼,却发现他依旧一脸淡然。

  随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决定由林让、祝凉以及老李跟着方知有一块去。

  四人晃晃悠悠地朝着西山走去,要说之前来的时候心里只是纯粹地惦记着粮食,那现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这片山脚下,已经埋葬了一个曾经与他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

  这老和尚虽然存在感并不高,但他真是一个十分和蔼慈祥的长辈。

  离别刚到来时也许感触并不会很深,可当你重新来到那人的埋葬之所时,死亡这个听起来抽象的概念,就会化为一层黄土蒙在你的心头。

  因此,途经此处时,眼神就不由自主地向着那个方向瞟去。

  而祝凉和方知有当时并不在场,自然也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安放,只能笔直地正视着前方。

  “等等……”林让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那三两根毛竹之间的空地说道,“这、这不对,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