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这番话说出来, 便一群人跟着叫好。

  听他们的嗓音之洪亮,好似他们也会愿意做出这样的交换牺牲一般。

  凤芙蓉的这话或许在旁人眼里是正道应当所言,但在谢乐眼里却是不成熟的发言, 亦是愚蠢之人。

  若是他们凭借着强硬的手段让这些妖物活下去, 那凤芙蓉岂不是只能带着忘忧楼的一众弟子离开了?

  谢乐翻了个白眼, 心道这姑娘到底是涉世未深,连个台阶都不给自己铺一下。

  然而这一次谢乐还没有反唇相讥, 他身边的阿玉就突然开口了。

  那清丽的嗓音,好似山泉中的潺潺流水, 动听清澈, 一字一句敲打在人们的心头之上,让人忍不住沉醉。

  也让明俞猛地抬起头来瞧她, 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她道:“芙蓉姑娘好生刚烈的性子呀, 只是不知此行你们楼主是否真的对你说过什么若要与妖邪同流合污,宁愿不要忘忧铃的这番话来。芙蓉姑娘句句诛心, 降妖除魔的确是各大门派入门的宗旨,但是我想问问芙蓉姑娘,何为正道?何为妖邪?”

  初听她的声音,凤芙蓉只觉悦耳, 可凤含笑脸色却是大变, 但仍存疑虑, 且听凤芙蓉辩道:“这位玉仙姑想必也是长乐仙姑门下弟子吧?怎的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晓?所谓正道,自是替天行道者,斩尽世间的妖魔鬼怪, 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所谓妖邪,自是精怪鬼怪妖怪,还有堕入魔道的修道之人!”

  “芙蓉姑娘也提到了,正道便是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的,那么我问问你,今有一男子,此人家财万贯,十二岁便豢养女奴,藏于一宅邸之中,供他日夜玩乐,后浩剑宗一长老途经此地,受人所托,正要除去这等祸害,却惊觉他一身天赋本事,对他说若是他愿意悔改便可饶他性命,收他为徒。请问这是正道之理吗?”

  她此话出口,谢乐敏锐的察觉到了浩剑宗弟子当中有个弟子的脸色微变。

  谢乐眸色沉了沉,他没记错的话,那位是叫明崇?

  昔日明俞将他击败……难不成就是因为此事报复明俞?

  谢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有人如此小肚鸡肠?

  这是从鸡肠子里面生出来的吧?

  谢乐发自内心的鄙视明崇。

  凤芙蓉很意外阿玉的嘴皮子居然也这么厉害,但她也不会就此罢休:“此子只是被迷惑了而已,若他就此悬崖勒马,自是一件好事,如今妖邪四起,更有所谓的魔尊在这世上,而正道的力量却越来越无法压制这些妖邪,若此时还如此在意讲究,只怕要不了几年这便是妖邪的天下了!”

  阿玉等的就是她这话:“既然芙蓉姑娘知道这个理,为何不退让一步?现如今我们也别无他法,不过是让这些被驱逐下山的小妖离开罢了,双方各退一步,他们能够活下来,你们也能够拿到忘忧铃,有何不好?”

  凤芙蓉从小就被灌输正邪不两立的念头,此时自是毫不犹豫的出口:“当然不好!那人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且他以后也是走上正道,为黎明百姓除害。可这些妖呢?!他们始终是妖,若非使用他们会帮着我们去对付自己的同胞吗?他们会为人类出一份力吗?”

  “芙蓉姑娘。”阿玉轻笑一声,听上去却不像是有什么善意:“你是亲眼所见,这些妖怪们害人性命了?还是亲眼所见他们强/抢/民女,鱼肉百姓?反正我是只看见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进这镇中,然后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它们置之死地。

  “妖邪,呵,芙蓉姑娘,你敢保证,正永远是正,邪永远是邪吗?再说了,正邪究竟是什么?我们有我们的一套说辞,可他们也有他们的立场,我们为何要将我们的想法强加于它们身上?就因为所谓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闻言,凤芙蓉一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只能说一句:“玉仙姑也是长乐仙姑的门下,月仙姑亦是,你们姐妹二人到好生奇怪,来这的无非都是同道中人,你们却一直帮着这些邪物说话?”

  “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在你眼里你那正直的三观,在我眼里却是可笑之至!”阿玉的嘴皮子是谢乐都敬佩的,此时更是发威显神通:“我先前同你说的那人,的确发誓改过自新,但之后呢?”

  阿玉淡淡道:“昨夜我出去兜风,被他拦了下来,说什么他是浩剑宗的弟子,要带我修仙,帮我治好我的眼睛,还报上了他的姓名,还给了我一个剑穗,后来我打听了才知晓,这人竟是骗了不少的女修,甚至玩什么采/阴/补/阳……啧啧啧,芙蓉姑娘,你说你们口口声声的正义,竟就是这般东西?”

  被波及到的浩剑宗的弟子此时一干人的脸色都是沉了下去了。

  他们只觉阿玉这枪口转的厉害,一下子对着凤芙蓉,一下子又转到了他们面前。

  “你胡说什么?!”

  明崇再也忍不住:“我看你和这什么月仙姑就是妖邪所变的来挑拨离间的吧?!从一开始你俩就向着这些妖魔鬼怪,我看你们压根就是冒充的!要么就是谢乐那狗东西……”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颗小石子打在了他的嘴巴上,直接打落了一颗牙齿。

  谢乐看清楚了那石子的轨迹,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尹淮止。

  尹淮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看似平静的眸子里暗藏怒意和杀机,看的谢乐心惊胆战。

  墨止这护短的性格还真是……

  谢乐想起了某位说错话差点被他捅成筛子的妖。

  明崇捂着嘴巴大怒:“谁?!何方宵小竟敢如此放肆!”

  他这架势大有几分要找茬的意味,但在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谢乐笑着睨了眼尹淮止,眼里的揶揄明晃晃的。

  可以啊,正道小骄傲,打了人还不承认了。

  这要是墨白在这里,肯定被自己带出来的好徒弟气死。

  绝情谷训诫,为人处世敢作敢当。

  阿玉逮着这个机会,继续开口:“这位想必就是浩剑宗的首席弟子明俞吧?先前你同我说的话我可一直铭记在心,只是可惜,本姑娘修习的功法也属阳刚,这剑穗……我恐怕就当不起了。”

  语毕,阿玉还从自己袖中掏出了一剑穗出来,然后丢到了众人的面前,本来就稀里糊涂的众人此时是更加糊涂了——

  “那不是明崇吗?怎么就变成明俞了?”

  “先前不是有小道消息说明俞……”

  “可那是明崇啊……”

  阿玉这番言论,让在场的人全部是一头雾水。

  明成回头瞧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明崇还有坦坦荡荡的明俞,心里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却也不敢肯定。

  这事太大,饶是他都有些束手无策。

  “这位仙姑,您是不是认错人了?”见他们已然成为了议论的焦点,明成果断的站了出来:“您所指的弟子乃是我们浩剑宗的明崇,可您口中的弟子是我们浩剑宗的首席弟子明俞,这两人并非一人。”

  这圈圈套套本就是阿玉设下的,此时明成会站出来她也并不意外,她只挑了眉继续道:“谁是谁恕我眼睛瞎了分不清,但昨夜那人口出狂言,惹着了本姑娘,因此本姑娘在他伸出来拦我的剑鞘之上洒下了独家秘制的一种药。

  她顿了顿:“此药无色无味,但只要沾了人血,便会发出一阵幽香,还带有一定的腐蚀性。听闻浩剑宗人人视剑如命,剑在人在,想必一试便知究竟是谁干出那等人神共愤的事儿了。”

  此时此刻,有不少聪明人都是隐隐约约有预感,这件事似乎是在她掌控之中的,但这几日她的表现来看,她也的确是个盲人,只怕问罪是真,不知是何人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亦是真。

  听闻她此言,明成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而又认真,还带着点阴沉:“诸位也都知晓,近日来有关我们浩剑宗的流言四起,尤其是针对我师弟明俞的,因此现在恕我要在诸位面前处理宗内之事了。”

  语毕,明成的眸子里带着点狠厉,他直接用手在自己掌心一划,浩剑宗弟子都是惊呼了一声“大师兄”,接着便见他看向了明俞,明俞自然是清者自清,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剑递了过去,明成的血滴落在剑鞘上,流进了雕刻的纹路之中,却没有别的反应。

  没等一会儿,明成就望向了明崇,明崇却是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剑,因为掉落了一颗牙齿,此时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大师兄!你信外人不信我们?这两个女的明显就不是什么好路子来的,她们说她们是长乐仙姑的门下,可有人能证明?”

  “你若是真的没有干出那等有辱门风的事情,为何要怕?”见到一向威风凛凛,眼高于顶的明崇露出了这个反应,明成心里已经凉了大半了,但是他明白,如果此时不果断出击,只怕明俞身上的误会是一辈子也洗不清了:“明俞都未曾说过一个不字,你又为何在这里吞吞吐吐的?!”

  明崇的反应也是让众人议论纷纷,而挑起这件事的阿玉却是默不作声的站在谢乐旁边。

  她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死死的锁着她,阿玉轻轻叹了口气。

  明俞啊……

  阿玉心中一痛,幕篱下的嘴角勾出一个苦笑。

  她如今都这副鬼样子了,要怎么见明俞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玉啊qwq明俞小哥哥不会介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