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溺夏【完结番外】>第036章 所以,许舟辰,跟我一起住吧。

  泼了红油漆的门半开着, 屋里乱糟糟一片,衣服什么的全被拽出来丢在地上,地面还有不少瓷器碎片。

  许舟辰往旁边挪了一步, 刚想走近看看,手腕就被另一人抓住了。

  沈岁安把他往身后带了带,自己走到前面, 一把将半掩着的门推开。

  房间内很安静, 只有南江夜晚的风声。阳台的玻璃门和窗户都大开着, 家里的窗帘被风卷着,在月光下映出晃晃悠悠的影子。

  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看来搞破坏的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地惨状。

  早些的时候,南江下了雨, 现在屋内湿哒哒的,脏兮兮一片。

  许舟辰挑着地上干净的地方往里走,走到靠近窗户的地方,他蹲下身, 从一堆花土里扒拉出了一个小小的植物放在手心。他叹了口气:

  “我的多肉, 还好没被踩扁。”

  沈岁安看他关心的只有一盆多肉,莫名有些想笑:

  “看看丢东西了吗?”

  许舟辰点点头,把多肉放到一边,自己在屋里看了一圈。奇怪的是,家里电脑车钥匙什么的都在, 那人来到他家,好像就搞了些无关痛痒但恶心人的破坏, 值钱的东西倒是一点没动。

  确认这点后,两人报了警。警察过来留了些证据, 问了基本的情况,让他们自己小心。

  那时候已经很晚了,许舟辰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但家里门锁被砸坏了,暂时还是关不上。

  许舟辰站在门边,把门开开关关几个来回,最终叹了口气。

  沈岁安看着他的动作,问:

  “家里成这样了,你晚上住哪?”

  许舟辰放弃了和门作斗争,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我去魏慎那儿住。”

  但话刚说完,他又想起了今天原本要和沈岁安商量的事,顿了顿,问:

  “不过,周加徽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这也是他有关吗?”

  室内沉默一瞬,沈岁安应了一声:

  “多半吧,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沈岁安微微皱起眉,似乎是在想要怎样跟他解释,最终,他简单道:

  “周加徽找到南江、找到你,都是因为我跟他之间的旧事。之所以会牵扯到你,是因为在周加徽看来,这是新一轮‘游戏’。”

  许舟辰听着他的话,多少有点不能理解。

  他想了想:“既然是游戏,那规则是什么?”

  “大概是,保护你。”

  沈岁安声音有些沉,后三个字被他说出来,莫名让许舟辰有一瞬的失神。

  但他并未表露出那丝异样,而是点点头,微一挑眉,问起了别的事:

  “所以,哥专门跑来南江就是因为这事?”

  “嗯。”

  “住在我隔壁也不是巧合?”

  “……嗯。”

  “所以,哥,你这些天什么都没做,就天天跟着我?”

  “……”沈岁安莫名有丝心虚,他顿了顿,没有回答许舟辰的问题,而是接着他的话说:

  “所以……”

  家里的灯坏了,只有窗外的月光顺着窗户落进来。他背对着落地窗,那时风把窗帘卷起,露出的霓虹灯海在他背后远处,和月色一起在他发梢肩头勾勒出一片清冷的光。

  沈岁安眸里略带了丝笑意,望向许舟辰的眼睛,语气像是试探,又像邀请,反客为主:

  “所以,许舟辰,跟我一起住吧。”

  “啊?”

  许舟辰微微睁大眼,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而对面的沈岁安顿了顿,补充道:

  “在事情解决前,让我保护你?”

  这次再没有隐瞒和自作主张,沈岁安有在听他的话,有在问他。

  意识到这点,许舟辰感觉心里某处像是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他弯起唇,点点头:

  “好,你等一下,我带点东西。”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也不好再去给无关的人添麻烦,既然沈岁安不介意,那他也无所谓,反正在哪都是住。

  许舟辰刚刚看衣柜里还有些衣服没遇难,他从角落里拉出来一个行李箱,把平时要用的东西和衣服都装好,至于其他的,明天再请人收拾就好。

  许舟辰在一堆废墟里穿来穿去,离开前,沈岁安拍了拍他的肩,指着刚被他放去一边的小东西:

  “你的多肉?”

  许舟辰不喜欢养植物,也没养过动物,这小多肉就是他家里除了他以外唯一的生命体。

  他捧着小多肉去了隔壁沈岁安家,沈岁安家也没有养植物,他只好给许舟辰找了个碗,算是小多肉的新家。

  许舟辰被沈岁安安排在了二楼主卧对面的客房,他把自己的东西放好,顺便洗了个澡,等到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沈岁安已经换了睡衣,正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小多肉移栽进碗里。

  许舟辰以前就很喜欢沈岁安认真时的样子,在他少年时跟沈岁安一起上晚自习的那些傍晚,他写完题没事做的时候,就会看着沈岁安出神。

  沈岁安家里的灯是温温柔柔的暖白色,此时他坐在沙发上,袖子挽到小臂,小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一路延至手背,再往前便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他好像也是刚洗完澡,头发没有完全干,显得比之前长了一点。他微微垂着眼睛,手里拿了个小铲子,正认真地拿小铲子把碗里的花土弄平整。

  旁边的鱼丸看着好奇,也叼着球球凑了过来。它耸着鼻子闻闻小多肉,还想舔一舔,结果就被沈岁安轻轻拍了脑袋。

  动作时,沈岁安余光瞥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许舟辰,便抬眼看了过去。他见那人似乎在出神,就问:

  “怎么了?”

  “没事。”

  许舟辰收回了视线,他走下楼梯,坐到沈岁安身边。

  沈岁安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气,还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清清涩涩的青柠味道。这味道勾起了许舟辰心里尘封了很久的东西,他觉得,这大概是个不太妙的征兆,因此有点刻意地往旁边挪了挪,离沈岁安稍微远了一些。

  沈岁安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他只微微抿起唇,并没有说什么。

  他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两个小瓶子摆在许舟辰面前,一个是老式的青柠气泡水,一个是牛奶。

  “喝哪个?”

  许舟辰看着桌上的青柠气泡水,犹豫了一下。

  他在北川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青柠气泡水。但这大概是北川限定,自从来了南江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来了南江后,他就下意识地拒绝所有和青柠相关的东西。

  许舟辰最终还是选了气泡水旁边的牛奶,但让他意外的是,牛奶还是热的。

  许舟辰往后靠了靠,缩在沙发里,从那个角度,他刚好能看到沈岁安一点点侧脸。

  “哥。”

  “嗯?”沈岁安还在摆弄花土,没有回头,只应了一声。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跟周加徽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听了这话,沈岁安轻笑一声:

  “我是不把你当小孩了,但这好像也不是大人有必要知道的事。”

  许舟辰一直看着沈岁安,他总觉得沈岁安还有哪里奇怪,但他想不通这丝异样从何而来。他心里只有一丝不切实际的猜测,也只能稍稍试探一点:

  “如果只是因为我想知道,你会告诉我吗?”

  沈岁安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后像是轻轻叹了口气,说:

  “那时候周加铭找了他哥哥周加徽,周加徽一开始不停给我找麻烦,后来,可能是玩高兴了,他单方面跟我打了个赌。”

  “赌什么?”

  “命。”

  沈岁安弄好了小多肉,他把铲子放回茶几上,金属和桌面发出一阵短暂清脆的碰撞声。他自己拿起青柠气泡水拧开,短促的气流声从瓶子里冒了出来:

  “我杀了他,或者他杀了我。”

  许舟辰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但他想想,周加徽之前就差点亲手杀了自己亲爹,能做出什么,似乎都不奇怪:

  “疯子吧,为什么不报警?”

  “没证据,疯子也是个谨慎的疯子。”

  沈岁安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话家常。许舟辰听得微微皱起眉:

  “那最后呢?”

  “最后,他弟弟周加铭自己带着警察去了他哥哥的老窝,举报了,全端了。”

  “这么简单?”

  “嗯,这么简单。”

  “那周加徽为什么要找你麻烦?”

  “谁知道呢,闲吧。”

  说着,沈岁安起身,把那个装着多肉的小碗放去了明天一早阳光就能晒到的地方。回来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很晚了,睡吧。”

  他抬眸看向许舟辰,那家伙正缩在沙发里,头发看起来又软又顺。

  沈岁安习惯性想摸摸他的发顶,但手抬起来又顿住了,最终蜷起手指,又缓缓垂了下去。

  许舟辰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点点头,把牛奶瓶扔进垃圾桶里,和沈岁安一起上了二楼,道了晚安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沈岁安看着关上的房门,略微有些出神,眸色渐深。

  回屋后,他拉上了自己房间的窗帘,只留了床头一盏夜灯。

  他站在床边,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他抬手脱掉了上衣,露出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只是在侧腹部爬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在身体上极为突兀。

  沈岁安面前就是一面很大的半身镜,室内光线昏暗,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伤口,半晌,又垂下眼,用指腹触过那里,力道略重。

  这伤好了很多年了,碰上去早已感觉不到痛。

  如果疤也能抹掉就好了,但显然不可能,这东西只是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它依旧在,就像记忆一样,在某处依旧鲜活。

  甚至他现在回想起来,还依旧能闻到那天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血腥味。

  那天,他捂着自己的伤口,但温热的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中不断流淌而下。

  周加铭手里带血的刀掉在了地上,沈岁安看见他整个人都在抖,不断向后退着,最后后背撞到了墙壁上。

  沈岁安看着眼前晃动的影子,听见自己很低很低地笑出了声:

  “周加铭,你要听你哥的,当一个杀人犯吗?”

  “今天我要是死了,你哥可以全身而退,但沾了血的你呢,你能吗?”

  “闭嘴!!”周加铭反应很大,他想躲,但腿不听使唤,任由沈岁安一把抓住他,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别害怕,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沈岁安语气中甚至有点温柔,他抓住了周加铭的衣领,嗓音沙哑:

  “但你还有机会,你想不想要?”

  赌之所以是赌,正是因为只要踏错一步,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哪有那么简单,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周加徽是个疯子,他又何尝不是。

  沈岁安闭闭眼睛,把那些记忆赶出脑海。他重新找了件半袖穿在身上,衣摆落下,也盖住了那道疤。

  但这疤虽然抹不掉,消不去,可轻而易举就能被衣服遮盖住。

  就像一些真相,还有一些阴暗且危险的东西,只要藏在平静温和的表象下,就可以让人误以为,它从来没有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