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着, 滚吧。”景随收起草稿纸,重新铺开试卷。

  尧逸呈停在原地不动,他有些意外, 虽然是他先欠的慌惹别人, 但他以为景随会跟之前一样顺着他开玩笑,就算不开玩笑也顶多给个白眼,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直接让他滚呐?

  尧逸呈不得不把自己明明深藏功与名,却总被景随误会成游逍的那一丝哀怨咽下去,短暂反思后, 再接再厉、重启话题。

  “景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景随笔尖稍缓:“说。”

  “昨天悦来的事情曝光前,我原本有机会阻止, 但是我选择放过了。”

  景随忽然想笑,但以演员的素养很好地克制住了, 面无表情地停笔, 也不看他,故意寒声道:“为什么?”

  景随练过声, 在综艺上的表现也很优秀。他要是做作起来, 能将整个氛围都拉入他设定好的场景,比如现在是:刑讯般的严酷。

  他的语调更加内涵丰富,比平常浑厚深沉的声音里,每一丝气息都好像带着凌冰。

  尧逸呈感受到了, 有些紧张了:“我的理由跟之前差不多。人没变,阻止多少次都会重来, 没有必要浪费精力。”他想起上次吵架的教训, 放软语气耐心解释, “我这么做是在气哭你之前, 要是晚一步我肯定会换另一种方式,不会显得这么冷漠。”

  尧逸呈侧目不时瞟一眼景随,发现自己说着说着对方忽然刷地从脖子红到脑门,却还是倔强地凝着眸冷着脸,等他犹犹豫豫地说完才快速道:“你放什么屁?我哭了?你眼瞎了吧。”

  尧逸呈知道景随有时候还挺好面子,就睁着清澈的大眼睛保持沉默。

  “无所谓,我们的协议本来就只有半年,现在还剩不到五个月,”景随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题,严谨地像个霸总,“我也觉悟了,你可以试试还有多少花样能让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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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们一起》播出后,景随的口碑产生了逆转,整体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冷酷他帅气他聪明,他深藏不漏他应对从容他绝地反杀。

  一场直播不仅澄清了之前余陶的污蔑,更为他吸了一批新粉,与之相对的是,余陶被怀疑设计陷害景随,受到网友攻击。

  不过,原本余陶爆出综艺事故就是给景随的“不孝”丑闻做添头,横在景随面前的仍是一座更险峻的大山。

  新老粉自然不相信景随是那种人,这回他们变得聪明起来,不到处宣传抢占话语权,而只在相关话题下发表比较温和的观点:景哥说了会公开澄清,我们都在等通知,不会参与这些没用争执,在那之前挑掐的都是什么成分大家心里清楚。

  粉丝不惹事懂得蛰伏确实会让艺人轻松很多。

  几乎在舆论稍定的下一刻,星线就发表了通告,说会在本周六中午召开记者会,字里行间莫名里透出一丝抠门,似乎在表示原本不用花这个钱搞这么大动静的,但是对方恶意极大,也不知道最后谁能来补偿公司和艺人的损失。

  看到通告的网友们翻查历史,发现星线从以前就冒着穷酸气,但倒是从没亏待过手下艺人。

  网友们觉得还挺接地气,就自发给星线官方P上了表情包,人脸熊猫扣扣搜搜唉声叹气,流传出去被网友竖立成又硬气又贫穷的梗,在记者会之前意外打响了公司的知名度。

  星线艺人很少,但风评都不错,大众感觉抓到了精髓——公司越抠搜艺人越优秀。

  暑假已经普惠多日,学区各个学校除了高三生很少有继续往学校跑的,但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的学生为了借场地还是会来。而高三一部分参加各种补习、竞赛班,另一部分也偶尔来自习,六中每天的流量不算小。

  周五中午景随上完奥物离开教室,在人来人往的草场驻足半晌,突然出声叫了某人的名字。

  那个名叫魏修杰的学生有同行两男一女,都敞着校服露出里面的便装,袖子和裤腿时髦地挽起一截,不知拿什么在校服上画了涂鸦似的花纹。

  女生染了指甲手里正拿着手机在看,转过来的脸上化着显眼的妆,耳环晃了下景随的眼睛,让他注意到,三个男生也戴了不少装饰。

  六中有规定不准化妆、带过多装饰,但这些规则放在屡教不听的人身上,只好放松到形同虚设。

  一行四人发现景随后,目光变得乖戾起来,男生停下交谈,女生也收起手机环起手臂,拽拽地投来打量。

  周围人起初没关注,等景随又拖着长音叫了一声、四个花里胡哨的学生走出来,他们才察觉到这边火药味很重,于是自觉避远。

  但这个操场是来去必经之处,人流依然很大,还是有不怕事的停下来观看。

  景随等人被人群隔离,也被围在中间。

  魏修杰等人慢慢走来,碍于这是校内,在一两米的地方停下,脸上夹杂着冷笑和凶恶:“叫爷爷有事么?”

  他的伙伴跟着发出笑声。

  景随眯着眼睛,也闲淡地笑了笑,抬手晃晃手里的几张纸:“这是你们弄的?”

  魏修杰觉得景随脑子有问题。

  因为这个事要找他们打架约到校外不就行了,他肯定奉陪啊?现在是在搞什么,他承认了,然后对骂吗?或者景随要拿个大喇叭喊他们欺负人?有病!没意思!

  魏修杰正在心里嘀咕,身边的女生等不及开口:“就是,怎么啦?”

  “没什么,”景随随手将那几张纸丢到地上,“只不过自己生产的垃圾,要自觉归类,不是么。”

  不过几张纸被当面丢到地上,魏修杰等人却忽然神色冷凝,像是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盯着景随咬牙切齿、分毫不让:“有毛病,你自己丢的自己捡!想打架跟我们出去啊,躲在学校里当乌龟,呸!没种!”

  在对方灼灼的逼视中,景随只是耸耸肩无奈叹口气,低头似乎百无聊赖地拿脚尖踢着四张纸片:“你们以为这只是几张纸吗?这是证据啊。如果我以诽谤罪起诉,就可以拿这些纸去做笔迹鉴定,抓你们去坐牢……不过现在倒是不用了,你们承认的话我已经录音了。”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就……就这还能坐牢?我们都是未成年好么。”

  “我掏钱让你们坐牢,一千万一年,监狱不行还有少管所,包吃包住,”景随冷下语气,“我有的是钱,要不要试试。”

  四人有的被他唬到,窸窸窣窣地内讧起来。

  后面一个男生推了魏修杰一下:“拿回来比较好吧魏哥,先销毁,以后再收拾他。”

  魏修杰不敢在坐牢这种事上赌,父母知道一定会打断他的腿,哪怕感觉景随是在刻意威胁,他也不敢疏忽,于是搡了女生一下:“你快去。”

  女生忐忑,但也不满魏修杰单独将她推出来,泼辣地甩了魏修杰一巴掌:“你这么孬啊?怎么不自己去?”

  姑娘声音大,四周来去的人群短暂地停顿了下,驻足围观的越来越多。

  魏修杰感到事情有些失控,不想再在这呆下去,气恼地将那女生推出好远,后者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几个男生,眼泪迅速蓄了起来。

  魏修杰试图拉上所有人一起,一伙人磨磨唧唧地走到近处,弯腰去捡那几张“证据”。

  景随漠然地看着几人在面前弯下腰,无声息地等到第一个指尖要碰到纸片时,他忽然抬脚覆盖上去,将四个纸片完完全全踩在脚下。

  魏修杰都要摸到边边了,被景随鞋子边缘猛地撞开,他一惊手都麻了一瞬。

  几个人受不了景随高高在上的样子,指着他鼻子:“你干什么!”

  景随慢吞吞笑盈盈,从校服口袋掏出一叠剪裁好了纸片,上面复印着他们所有的攻歼和恶意,抬手一扬,微风袭来,景随移开脚,脚底的“原罪”和衍生的“垃圾”一同如大雪纷飞飘洒遍整个操场。

  “要捡就捡干净,这每一张都是你们的罪证啊。”

  四周围观的学生也捉到几张,看见上面的恶语,无不对几人感到嫌恶,有男声起头,喊了句:“捡啊魏修杰!”

  而后越来越多的声音涌出。

  操场好像成了舞台,台下观众群情激愤,拍手叫好。

  魏修杰等人沉默着,面色惨白,景随看向他们的眼神薄凉,心底毫无一丝怜悯。

  他做事虽然常常显得软弱,但心底从未失去判断能力。

  他曾厌恶无法决断的本我,塑造一个冷酷的假象替真正的他执行正义,遮雨挡风。

  但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是极度的冰冷理智,做不到,不代表不想做不会做。

  他在克制。

  因为知道自己心底深处理性惊人,所以不敢轻易对外显露。

  学生会来的比教导主任快,一班学习委员带着袖标和一群风纪委员跑来,将周围闹哄哄的声音压下,驱赶人群该干啥干啥。

  人流重新活动开,周遭不再乌央央一片。

  学习委员靠近后,景随敏锐地察觉到一直梗着脖子硬撑的魏修杰脸上闪过一瞬难堪。

  景随定了定,率先像个没事人似的开口:“我完事了学委,我也要去吃饭了。”

  学习委员看他拍拍屁股想走,顿感气恼却又莫名地压了下去:“怎么回事?弄得操场乱七八糟的。”

  景随拍一下巴掌作总结:“操场飘得全是他们的金玉良言,他们会负起责任打扫的。”

  对面四人想说什么,但实在是又怕又难堪,都含首缩头不敢出声。

  景随摆摆手走开,回家吃饭。

  学习委员并其他学生会皱眉盯着剩下四个著名混混,没人去拦。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你们评论按爪爪撒花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