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人间无魂[无限]【完结】>第142章 风水七日怀柔王师

  盒子里是三张晒干的人皮!

  ——完完整整的人皮,有些发黄发黑,边沿发干蜷曲着,皮肤的纹理还清晰可辨。

  三张人皮并排叠在盒子里,头压着胸压着腿,扭曲着五官,眼眶里是空洞洞的黑,大张着嘴,似乎非常痛苦。

  散发出腐烂的恶臭。

  林泓心头突突直跳,一把关上盒子。

  “碰”!

  这一声简直比砸锁那一声还响……

  “呕!”

  段宇脸色惨白,已经开始干呕了。

  “你们两个大清早的吵什么吵!多睡会儿会死吗?”鱼天亦大步如流星走过来,拧着一双柳叶眉,怒气冲冲。

  林泓说不出话来,他指了指那个盒子。

  鱼天亦瞪他一眼,“老娘倒要看看什么东西把人吓成这样!”

  她揭开盒子。

  林泓和段宇紧张地盯着她。

  “就这?”鱼天亦挑眉。

  林泓:。

  段宇:??

  鱼天亦表示悬壶济世多年,作为“邪医”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盖上盒子,“有一种酷刑就是剥皮。在死刑犯头顶的皮上割一个洞,把水银灌进去,水银重,会一路下坠,像一把液体刀,分离皮肉,到最后,人皮就完完整整地被剥下来了。

  剥了人皮的人不会当场死亡,没有皮肤覆盖的血肉是抵抗不了外界脏东西的,又受水银浸害,这人的血肉会感染、溃烂、化脓,他会在剧痛中死去。”

  极其残忍。

  “啊!!这么恐怖!”刚消停的段宇又开始嚎叫起来,伴随着干呕连连。

  林泓看着那个盒子思忖着——

  正好三张人皮。

  他想起第一夜来的三个血淋淋的无皮鬼。

  这应该是他们的皮吧……虽然剥下来的皮铺展开五官有些扭曲,但林泓还是辨别出来了,那是一个男孩,一个女人,一个老妪——也难怪第三只鬼行动迟缓,原来是个老人。

  符合他们的特征。

  这三人是何人?犯了何罪要被处以如此残忍的刑法?

  万古川说的真相和这三张人皮有何关系?

  这个鬼方是吴牛的,这三人同吴牛有关系?莫不然还有隐情?

  而且,这三张人皮为何藏得这么深?

  林泓在想,如果不是万古川,他们可能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现这三张人皮了。

  “你想如何处置这些人皮?”鱼天亦见林泓在思考,问他。

  林泓闻声看了她一眼,“把人皮还给他们吧。”

  “那三个无皮鬼?”段宇站得远远的,腿软得只能撑着柜子,“怎么还?”

  林泓道:“那三个鬼不敢来,我们今晚就把这人皮放在外面,让他们自取吧。”

  段宇头疼,“好……”

  “要还也是晚上的事了,白日里做什么?接下来当如何?”鱼天亦活动了一下她的胳膊,骨头“咔咔”地响。

  “找林红。”林泓道。

  现在要弄清楚林红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的是何角色,唱得是黑脸还是白脸,目的是什么。

  三人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了。

  此时天蒙蒙亮,矮星还未散尽,天地交接晨光微露,炸开的金光在一点点渲染整个天空。

  林泓推开门,清晨的冬风铺面而来,冷得浸骨,修长的手把大氅的领子提高了几分,与此同时,他看见了院落里那道修长的黑色身影。

  戴旭晨看见他出门,朝他走去。

  跟在林泓后面的鱼天亦和段宇见到来人如临大敌,想起他们之前的猜测来。

  此时尚早,皇帝的早朝都还没开始,派他来做甚?

  “戴将军,这么早。”林泓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戴旭晨在台阶下停住,单膝跪地,对着林泓颔首,行了个大礼,“参见吾王。”

  段宇:。

  鱼天亦:。

  林泓:?

  不是。

  什么?

  王?

  “你先起来。”林泓脑子里一片白。

  “是。”戴旭晨起身。

  “戴将军何意?”林泓是真没懂。

  这个效忠吴牛的将军怎么突然叫他“王”?这不怕砍头的吗?

  “微臣前来迎接。”戴旭晨矮他三个梯阶看着他,面容英俊,原本温和的眼底带上一丝不属人间的阴冷与肃杀。

  他的周身开始缭绕起黑雾!

  黑雾包裹着他高大的身型,在他身上勾勒出肩甲、勾勒出胸甲和战靴……

  “吁!”

  一匹威武体壮的黑色骏马从戴旭晨的身旁的黑雾中抬起前蹄长嘶一声,喷薄的鼻息也是腾腾黑雾。

  “阴……阴兵!!”段宇叫了一声。

  鱼天亦扯着林泓后退。

  黑雾不断蔓延出去,一点点吞噬尽宽阔的大院。

  而黑雾所到之处,慢慢成型一个个穿着铁甲的高大鬼影以及眼睛闪着幽光的黑马。

  战马嘶鸣,铁甲和兵戈“铮铮”作响。

  “踏踏踏!”马蹄踏响成一片。

  黑雾铺天盖地,几乎要遮住了天际那一线微露的晨光。

  无数双阴冷的眼睛在一片蒸腾的黑雾中看着他们。

  黑雾还在蔓延,阴兵的数目还在增加。

  起起伏伏,黑压压一片。

  三人已经退进屋子里了,透过门看出去,溢目皆是滚滚黑雾。

  戴旭晨是阴兵将军?

  林泓有点回不过来神。

  是了,如果吴牛举阴兵之力推翻了周朝建立越朝,那如今盛世天国,阴兵又在何处?

  ——就在皇帝身边,以人类的形态出现。

  ——他的军队依旧是阴兵。

  “锵!锵!”

  数十万阴兵,黑压压一片,一齐朝着林泓的方向跪了下去,牵动一片铁甲碰撞的巨响。

  三级台阶,要被他们拥到天上,他们甘愿矮身,甘愿低头,仿佛那里站着的是他们朝拜的九天神明。

  他们要献上血肉之躯,献上自己最炽热的信仰。

  “吾王天运所归!”

  低沉高亢的喊声震天,滚滚雄风扑面而来!

  震得林泓一阵耳鸣。

  “吾王有何吩咐,”在滔天的黑雾里,戴旭晨单膝跪地,仰视着林泓,英俊的脸庞半隐在黑雾间凤,神情虔诚,“您想覆灭这个王朝吗?”

  林泓要被他一口一个“王”搞魔怔了,“停!”

  他一声令下,黑雾果然像凝固了一般不再蔓延,连马的嘶鸣都止住了,数十万阴兵依旧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戴着头盔的头颅。

  “……你们起来。”林泓道。

  “锵!锵!”

  数十万阴兵起身,又是一片铁甲脆响。

  “吾王鸿运齐天!”

  喊声让整个小院动荡。

  臣服之后意昭然若揭。

  “你先冷静,你把这些先收回去。”林泓在安抚戴旭晨,他很担心这个兵马声传出去,惊动别人。

  “是。”戴旭晨果然开始一点点收回黑雾,兵马也渐渐融入黑雾里。

  平铺整个院落的黑雾慢慢朝他涌去,归入他的体内。

  林泓有些混乱。

  就算戴旭晨是阴兵将军也应该效忠坐在龙椅上的吴牛才对,怎么会突然听命于自己?

  难道是因为那个玉虎符?

  林泓的手指伸进腰包里,指尖碰到那冰凉温润的玉虎符。

  可是,这玉虎符昨日都不好使的!

  他突然想起昨日吴牛似乎说了一句“只差一天了。”

  差的这一天正好是今日。

  这是否说明,昨日是时机未到,所以玉虎符没有作用,而今日就有大用?

  可今日有何特别之处?

  吴爹下葬的第七天?

  是因为风水还是别的什么?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一个是做了皇帝的吴牛,一个是还在等待阴兵的吴牛,有两个吴牛,那会不会有两拨阴兵?

  昨日的阴兵是新生的阴兵,但眼前的戴旭晨是已经跟随皇帝的阴兵,自己拿的玉虎符也该是针对新生的阴兵才对。

  所以阴兵只有一支?还是说——

  自己的玉虎符是从吴牛手中抢来的,所以吴牛的阴兵成了自己的?

  林泓不太清楚。

  那厢,宽阔的院落又变得空荡荡,只剩戴旭晨一人。

  他依旧是高大英俊的模样,神情也恢复了最初的阳光温和,只是他依旧称呼林泓:“吾王。”

  “闹什么……”鱼天亦也很懵。

  段宇更懵。

  “吾王,接下来有何吩咐,微臣必将鞍前马后。”戴旭晨作揖。

  “先按兵不动。”莫名捡了数十万阴兵可以号令,林泓反而是三个人里最冷静的。

  “是。”

  “别‘是’了!”哦,林泓只是假冷静。

  “是。”

  “……”

  林泓现在并不怀疑阴兵臣服之事,这一群鬼没有理由诡计多端。

  “戴将军不如说说你知道的?”林泓觉得还是直接问正主比较妥当。

  “是。”戴旭晨毕恭毕敬。

  “我们是怀柔王的军队。”戴旭晨道。

  怀柔王?

  “墨国怀柔王?”林泓有点难以置信。

  “正是。”戴旭晨道。

  墨国怀柔王!

  阴兵竟是怀柔王的军队!

  这要追溯到周朝以前,近一千五百年之久——五国争霸时期。

  传闻那个时代,世间如炼狱,天地血红,四处战火滔天,天下人皆是战士,厮杀是唯一的活路,连三岁孩童也要佩刀。

  而怀柔王是何许人也,他绝不如他的名号那般“柔”。

  他是鬼,是魔,是阎王,是战神,是有史以来最好战嗜血的传说!

  他统领军队横扫天下,非我友方格杀勿论!无论老弱妇孺。

  他的战马挂满人头,他的脚下踩着鲜血冲刷出来的路。

  暴虐如他,好战如他,却在五国争霸中第一个败亡。

  被四国军队围剿,万箭穿心,在战场上千刀万剐,万马踩踏,被剁成肉泥!

  而他的军队注定不得善终。

  杀戮无辜,劫掠万人,怀柔王的军队煞气冲天,死后成了阴兵,林泓觉得太合理了。

  他看向温和充满朝气的戴旭晨,他没办法把这人和传闻里怀柔王军队所做的那些杀人如麻的事联系在一起。

  “我们煞气太重,死后魂灵无法安息,附着在怀柔王阴阳相生的玉虎符上。”戴旭晨道。

  他说得该是林泓拿到的这玉虎符。

  阴阳相生——应该是说有两枚,一枚还在林红手里。

  戴旭晨声音温和低沉,讲着古老的故事,“为了压制煞气,玉虎符被埋在龙脉山的龙穴里。此地生气充盈,可封住我们的煞气,每一个怨魂都在竹节里栖息,调养生息。”

  只有生气可以解救死亡。

  “但七日前,玉虎符消失,我们闻到了死亡和鲜血的气息。”戴旭晨温和的眸子沉了沉,似乎回忆起了那味道,让他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那口棺材封住了龙穴的生气,散发着死亡气息,如果接触不到生气,再加之被它的血气滋养七日,我们将重新苏醒,化身失去神智的鬼,为他效命。”

  所以,阴兵是一开始就在那片竹林里的,怨魂在每一个竹节里休憩,连同玉虎符一起沉睡在龙穴。

  林红不知如何找到了玉虎符,看破了此地的风水格局,让吴牛把他爹葬在那里,占断龙穴生气,给本已平息的阴兵送去死亡和鲜血,让他们体内蠢蠢欲动的杀气又开始复苏。

  七日。等生气完全枯竭,死亡浸透每一根竹节,覆盖每一寸生机,阴兵就会完全苏醒,他们会跨上骏马效命于鲜血的主人——与吴爹血脉相连的吴牛。

  战神怀柔王的军队将为他鏖战,为他荡平天下。

  “但如今是失败了。七日未满,吾王移开棺材,释放生气,救我等于水火———他的目的没能达成,我们并未被他所控制。如今完全清醒,自然要听命于玉虎符的持有者。”戴旭晨朝林泓颔首,“吾王。”

  “……”林泓觉得自己是阴差阳错搞了一票大买卖。

  “那七日之内呢?”林泓挑眉,“七日之内也有无形的兵马声,甚至帮助吴牛震慑村民,而且竹节炸开时你们也听从他的命令,要杀了我们,何解?”

  戴旭晨摇头,“七日内,我们神智是不清醒的,在死气滋养下才一点点醒来,每日会在死气最旺盛时苏醒一次,时间不定,维持时长不定,帮他震慑村民只是巧合罢了。至于要帮他杀了您——当时生气死气搅动在一起,一片混乱,竹节裂开,我们挣脱出来,当时是不清醒的,吾王,多有得罪。”他低头深表歉意。

  林泓清楚了,七日不满,吴牛没办法控制这些阴兵,所以那日他才被逼无奈把玉虎符给了自己。

  昨日,阴兵方从竹节里释放,当时因为生气死气暴走,他们是失控的,所以玉虎符无用,而他们也不是听了吴牛的才要杀他们,不过是嗜血的本能罢了。

  一切都不过是巧合。

  林泓还有一点不清楚:“如此说来,风水被破坏就没有七日一说了,为何你昨日不清醒,今日又说清醒了要效忠于我?”

  “没有这个风水,我们完全清醒的时间是不能确定的,沉睡了太多年了……当时你身边那位太强大了,煞气席卷,暴力唤醒了我们的神智。”戴旭晨似乎有点后怕。

  昨日万古川搅碎阴兵,唤醒了阴兵的神智,让阴兵在今日完完全全苏醒,听命于玉虎符。

  “所以,从昨日开始,你就在帮我们?”林泓明白过来,鱼天亦说对了,戴旭晨在帮他们。

  “是。”戴旭晨解释,“但并非是完全的,只是隐隐觉得我该帮助您。今日苏醒,特来表明衷心。”

  林泓懂了。

  如果七日风水成了,阴兵这时便不再受怀柔王玉虎符影响,完全效忠于吴爹的血亲吴牛。

  风水不成,阴兵被释放,需要等他们清醒过来,而这个暴力让他们清醒的力量来自于万古川。他们此时只会听从持有玉虎符之人的号令。

  林泓在想,当皇帝的吴牛和山野的吴牛——这两个时间线似乎是同时进行的,但是它们其实又是首尾衔环的事:吴牛谋反做皇帝,皇帝发现有人要谋反。

  吴牛当了皇帝,说明阴兵归顺,可自己拿走了山野吴牛——也就是当皇帝之前的吴牛的玉虎符,本该已经归顺皇帝吴牛的戴旭晨现在又倒戈到自己这边来了。

  ——所以两件事在时间上也有部分的顺序关系。

  林泓问戴旭晨,“吴牛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我只知道是他把棺材埋下来的。”戴旭晨道。

  他只能从阴兵的角度看到故事的一角。

  林泓换了个问题,“林红你认识吗?”

  戴旭晨轻轻摇头。

  阴兵不认识林红?

  那林红是何存在?

  他似乎是这台戏的策划者,他指点了吴牛,布下风水局,释放千年前的阴兵,却并未在阴兵面前现身。

  他在背后提线,舞着人偶。

  可那日他又在永岁山做甚?他有何居心?在密谋着什么?他为何要留下另一个虎符?

  说到另一个玉虎符——

  “怀柔王阴阳相生的两块玉虎符都可以号令阴兵吗?”林泓问。

  “是的。”

  如果是这样,那万一林红拿着他那枚玉虎符让阴兵再次倒戈怎么办?

  林泓问道:“如果两个人的号令有冲突,你们当如何?”

  戴旭晨答:“臣服于力量。”

  这……有些玄。

  “如何判别?”林泓问。

  戴旭晨如是道:“阴兵们会知晓的,吾王。”

  这说了等于没说。

  现在摸不清林红底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泓有一件事还是很好奇:“所以你一开始知道我并非皇帝要找的林红吗?”

  戴旭晨摇头,“一开始并不知。”

  “当时皇帝只说‘形貌昳丽,天人之姿,一见便知’,那我自然一见便知。”戴旭晨补充道。

  “……可你那日也看到林红了。”林泓道。

  真林红看上去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吧。

  “可在下那日就算见了真林红,依旧觉得他风采不如您,您……”戴旭晨的话音戛然而止,有些忌惮地看向了林泓身后。

  林泓觉得他表情古怪,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身后看去——空荡荡,没有人。

  戴旭晨能看见万古川的吧?万古川吓他做甚?

  “你继续说。”林泓回头对戴旭晨道。

  戴旭晨不敢接着夸林泓了,安分道:“微臣是之后才知道那个林红才该是皇帝要找的风水师。”

  “嗯,不过也不重要了,我们现在还是得找他。”林泓道。

  戴旭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