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 沈哥,你这天气去后山干嘛?”齐冬青从座位中间探出头,像只大型金毛犬, “后山有个没修完的赛车场, 天气好的时候我和我那些兄弟也会去跑两圈……”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个……我知道不合法规,就我们几个,挑天好的时候去, 你可别告诉我爸。”

  “你好好坐着。”沈辞舟皱眉,注意力却放在了齐冬青说的那个场地上。

  看来沈迎之真的没安好心。

  沈辞舟十几岁的时候玩过赛车, 赛车和机动车不一样,它只在专业场地内行驶, 不需要驾照,有的职业选手从三四岁就开始训练,沈辞舟这种业余的连参赛许可证都不用办。

  后来沈陆英出了车祸,沈辞舟那时还以为他是自己亲爹, 尽管这个亲爹混账又傻缺,但毕竟在他眼里是父亲。

  出国后,沈辞舟就没再碰过赛车,现在这个身体情况,估计也不允许他开赛车。

  正想着, 齐冬青在后排惊呼了一声, “卧槽?今天怎么有人?”

  从这里往山顶看,隐约能看到有一两面小旗子在迎风招展,山顶有雾气,又下了雨, 这种情况山下确实看不清山上有没有人,同样的道理,这样的天气玩赛车,也看不清路况。

  “我知道了,是那帮孙子!”齐冬青一拍靠背,“沈哥你别过去了,我打电话让我爸叫保安上来把他们赶走……”

  话说到一半,他意识到什么,嘴巴渐渐张开,“哥……你上山不会是找这些人吧?”

  沈辞舟没否认,还四平八稳的开着车,车速在雨天里绝对安全,那稳重爬坡的SUV怎么也不像能在山路上起飞的样子。

  “你认识他们?”沈辞舟问:“说说,是群什么人?”

  ……

  黑色SUV在野赛道旁停下,沈辞舟推开车门。

  外面飘渺的冷雨像魔法攻击一样,无孔不入的往领口和骨头缝里选,沈辞舟摸了摸一秒潮掉的衣服,犹豫一下,把临戈娃娃放回了驾驶席上。

  季临戈无所谓,那小破娃娃下去也没用,他直接穿过车门飘了出来。

  沈辞舟刚下车,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有人笑着骂了句脏话说:“这车型?我他妈还以为是我大爷遛弯回来了!这他妈比安.全套还他妈安全!”

  有人起哄着问:“怎么说?”

  “安.全套一不小心还能玩出人命呢!这老头乐可没啥问题!”

  于是一群人在黄色笑话里笑的人仰马翻。

  天下雨,沈辞舟没穿运动鞋,换了低帮的马丁靴,踩在有积水的水坑里,啪嗒一声溅起浅浅的水花。

  那些坐在废弃铁架子上,凑成一堆儿说说笑笑的小青年齐齐看过来,隔着雨雾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

  沈辞舟发丝软,受了点潮发型就愈发乖顺,他今年二十一,看着仍有几分少年气,干干净净的眉眼,颜色清爽的外套和牛仔裤,和杂草丛生、乌七八糟的荒野赛道格格不入。

  干净到让人难免自惭形秽。

  小青年们笑声渐渐停了,对方不慌,他们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被人盯着,沈辞舟连眼睫都没颤一下,反倒是后下车的齐冬青大叫道:“冯礼!你又撞坏了后山的铁丝网硬开进来的?!你个龟儿子,早晚哪个沟子里翻车!”

  刚才拿安.全套打趣的小青年看过来,三角眼看人的时候很凶,“呦!瞧瞧这谁?齐少!您不是晴天才来玩幼儿园卡丁车吗?怎么今天上山来了?”

  齐冬青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两个人你来我往的问候祖宗,沈辞舟目光逡巡一圈,看见了不远处另一辆商务车。

  他径直走过去,屈指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落下,沈迎之坐在里面,仰着头看他,还笑着叫了声哥哥。

  沈辞舟看见这张肖似乔欢颜的脸,一时有些反胃,他这人可不算良善,自己不舒服罪魁祸首也别想跑,直接掏出手机打开录音:“不是要道歉吗?不介意我录个音吧?回头探监可以播给乔欢颜听。”

  沈迎之笑容僵在脸上,最终化为恼怒。

  “所以不要说废话。”沈辞舟笑了笑,“一个字的废话都不要讲,你刚才已经说了两个字,制造噪音可耻。”

  沈迎之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想问沈辞舟哪来的底气和他这么说话,不想知道那老不死的下落了吗?

  但他已经不想节外生枝了,想到兑换来的机会,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尖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和冯礼比一场,只要你赢了,我就告诉你,老太婆现在在哪里。”

  沈辞舟随意的颔首,似乎对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毫不意外,转身时,青年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坐在车里的沈迎之没看见,一直嚼着口香糖和齐冬青斗嘴的冯礼却看见了。

  青年单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散漫的向他走过来,阴沉的风掀动外套一角,漂亮精致的眉眼褪去了疏离,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桀骜张扬。

  他像一把淬火开刃后的刀,即便静置于刀架上,仍带着不可否认的强大完美,还有不可否认的杀机四溢。

  冯礼骤然头皮发麻,有种被猎食动物盯上的错觉。

  他看着季临戈一路闲庭信步,到了他面前稍稍一扬下颌,“我开哪个?”

  冯礼愣愣的看着他。

  “啧。”

  季临戈长腿一抬,哐啷一声踹在铁架子上,晃动中惊得一票小青年纷纷跳了下来,幸而高度不高,一个个在泥巴地上摔成了滚泥巴的小猪佩奇,再看那架子,做了水泥地基、埋得那么深的东西,硬是被这一脚给踢歪了,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危险建筑。

  冯礼站在一边吓得眼皮子乱跳,生怕这人再照着自己的腰来一脚,那他下半辈子怕是只能开极速轮椅了。

  “你自己挑。”他硬装出一个阔气的表情,实际上腿还在抖。

  季临戈也不客气,径直绕过他,走向他身后那几台车。

  齐冬青不如改名叫愣头青,他隐约觉得沈辞舟哪里不对,但恋爱使人眼瞎,他觉得沈哥刚才帅炸了,默默吞回劝阻的话,凑上去问:“哥?我给你挑?”

  季临戈一手按在那小子后脖颈上,差点把人按泥地里去,“滚远点!我怕我忍不住把你创死。”

  齐冬青:???

  “都是改装车……”沈辞舟轻声说:“跑完了向有关部门举报他们。”

  “让咱们随便挑,有意思了……”季临戈说:“我以为沈迎之要在刹车上做手脚,现在看来应该没有。”

  季临戈挑了个深蓝底色、喷涂着银色火焰的赛车坐了进去,按着沈辞舟的记忆发动。

  “轰——!!!”

  改装后的引擎声如咆哮的猛虎,甚至带动着整辆车都在微微震颤。

  坐在这么疯狂的一件凶.器里,季临戈竟然笑了,“有点意思……”

  “季哥,我已经很多年没开过了,一切稳妥为上。”沈辞舟说:“咱们就是二十迈挪过去,也算是参与比赛了。”

  “哦……”季临戈带上头盔,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但你不想知道奶奶的下落吗?”

  “我……”沈辞舟顿了一下,“我想知道,但我可以自己查,什么都比不上你……和我安全最重要。”

  季临戈笑了笑,强化玻璃后的一双眼如狩猎的狼,一脚油门,仪表盘上的指针转瞬颤抖着飙到最高。

  引擎疯狂的咆哮声里,银蓝色的车身如奔腾的暴烈雷电,将落在上面朦胧的雨卷成了一层旋风状的水雾,一个干脆利落到极点的漂移冲上赛道,将尖锐的哨声抛在了身后。

  “放心。”季临戈沉声道:“有哥在,安全着呢……”

  冯礼是有两下子的,他那辆红色的赛车如同毒龙般紧咬着跟在后面,甚至慢慢赶超了半个车身。

  “不急。”他咬着后槽牙笑,“哥先熟悉熟悉手感,让他一圈。”

  一般人这么说,很可能是在挽尊,但沈辞舟知道季临戈确实还在熟悉阶段,他甚至没驾驶过这种机器,全凭借沈辞舟的记忆和经验,还有他驾驶各种星际交通工具的经验。

  视野里的景物一掠而过,耳膜轰鸣、心跳剧烈,第一圈只用了一分半,一红一蓝两辆赛车几乎并肩冲过看台,拖出两道残影。

  “卧槽!!”齐冬青一蹦三尺高,挥拳喊到破音:“沈哥!牛逼!!!”

  不止是他,和冯礼一起来的小青年们也尖叫欢呼起来,他们有些行为是不太正常,不过在信仰的速度面前,对谁都是一视同仁。

  一片热闹里,只有沈迎之面色不太好看。

  不过没关系,他想,还有十九圈。

  水花飞溅,每一个过弯,沈辞舟都觉得车身是飞过去的,考虑到季临戈开的一般都是不沾地的,他竟然有了种诡异的安心感。

  第十圈,季临戈稳稳压住冯礼大半个车身。

  冯礼似乎急了,过弯时细微的偏差导致他险些翻出赛道,车头猛的撞上前车的车位。

  剧烈的震颤里,沈辞舟呼吸都停了一瞬,肾上腺素激增之下却感觉不到恐惧,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感觉,赛车已经轰的一声冲过了看台。

  气流在车身周围发出锐响,水雾飞溅的视野里,沈辞舟听见季临戈在笑。

  “害怕么?”他低声问,能听出全神贯注时的紧绷。

  沈辞舟笑了:“不,好爽。”

  季临戈:“啧,下次换个地方说。”

  沈辞舟:……

  真·车速过快。

  冲过终点的同时,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也响了,沈辞舟惊喜微扬起声调:“季哥,我可以给你兑换身体了!!”

  “且从长计议。”季临戈摘下头盔,甩了甩汗湿的头发,低哑的笑出声:“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现在换出来,让人看光了怎么办?”

  他一手拎着头盔,看也不看满眼倾慕的冯礼,手按着看台边沿,长腿一跨翻过去,径直走向沈迎之。

  “哥很守男德的。”他笑着说:“我只给……”

  他没说完的话被沈迎之惊恐的眼神打断。

  “他这是什么眼神?”季临戈嗤笑一声,“怎么好像笃定我们回不来……”

  随口没说完的猜想,却让他猛的心里一颤。

  再抬头看向沈迎之,那脸白的像鬼似的制杖竟然扭头就跑,明显心虚。

  没多犹豫,季临戈下意识的掂了掂手里的头盔,猛的砸了过去。

  沈迎之“嗷”的一声,像只被保龄球砸中的球瓶,咣当一声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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