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州路距离沈辞舟的住处竟然不是很远, 沈辞舟和季临戈决定拐个弯去看一眼是什么情况。

  “挺奇怪的。”季临戈说:“如果是我要藏起一个秘密,那应该选个隐蔽的地方,最好把沈陆英塞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 乔欢颜把他放眼皮子底下, 是怎么想的?”

  沈辞舟将那张手帕又折了起来, 侧眸看向车窗外。

  路灯的光跳跃在他眼底,像夜色下湖泊上跃动的灼灼火光。

  “你是你,季哥,你是个正常人。”沈辞舟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但乔欢颜显然不那么正常……也许她把人放在N市,就是为了方便她掌控和监视, 她喜欢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说到这个,还有沈迎之交给我们的那份证据……”

  沈辞舟顿了顿, “我整理后发现,大多是四年前的一些旧事,那时沈迎之刚被认回来,那段时间也是乔欢颜最风光的时候, 她终于站在了自己渴求的位置上,迫切的需要向别人展示她的成就,明面上的赞美她听了很多,可暗地里的手段却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她向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炫耀, 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也是为了快速让沈迎之和她亲近起来。”

  想和一个人拉进距离,最好的方法就是分享秘密。

  这之后,乔欢颜也许是发烫的脑袋冷静下来了,也许是发现亲儿子其实是个蠢货, 总之,她没再告诉沈迎之其他的秘密。

  乔欢颜可能也没想到,沈迎之会蠢到背刺亲妈。

  文州路在老城区,沈辞舟去过一次,就是去接他兼职授课的那个小玉同学。

  这边入了夜就相对安静了,即便如此,半条街都黑漆漆的情况还是看着有些诡异,季临戈以前刺杀任务都没少做,很有经验的远远的就停了车,拉着沈辞舟钻进了街边的小卖部。

  真的是“钻”,略有些下沉的屋子门很低矮,季临戈长手长脚的,一进去差点碰倒柜台上插满棒棒糖的塑料桶。

  坐在柜台后的大妈看着这两个处处精致的俊美男人,觉得这俩人好像是从电视里出来的,于是笑得很热情,“老板?买烟么?”

  季临戈以前在星舰上的时候还会抽一点合成烟草,不过他不会让自己对任何东西产生依赖性,所以没有什么“烟瘾”,现在因为沈辞舟不喜欢,他就更不会去碰了。

  “不买烟,来个棒棒糖吧……”他随手拿了只西瓜味的,在修长的指间摆楞着玩,状似无意的问大妈,“您知道文州路412号怎么走吗?”

  “412……”大妈想了想,恍然的哦了一声,“老板,这就是文州路,我这儿是345号,412要继续往西走,过了马路从390号到450号,这一段的商铺,都承包出去了,说是要做什么美食街项目,准备拆迁啊,人都搬走了,你去412……”

  大妈神色古怪,“那没人吧?好像有几个无业游民总往那边跑,你找人?”

  季临戈很自然的接话,“对啊,我就找那群无业游民,里面有我家叛逆期的弟弟,把人揪回去。”

  大妈的神色更古怪了。

  等沈辞舟和季临戈真的看到那群无业游民,才知道大妈为什么欲言又止。

  “弟弟?”沈辞舟忍不住笑出声,“季总的弟弟,长得有点着急啊……”

  他趴在412号后院的墙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的往里面张望。

  季临戈站在墙下,一手抱着沈辞舟,让人坐在他肩膀上,问完拍了拍沈辞舟的小腿,“看见什么了?”

  “嘘……”沈辞舟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说:“放我下去,动作小点……”

  季临戈把人稳稳的放到地面上,沈辞舟拉着季临戈走远些,隐约能听到院子里的人声和狗叫。

  “刚才可能去前院喂狗了,所以爬上去才没看到狗。”沈辞舟仔细的拍点胸口蹭上的灰,“那些人……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五岁之间吧,看身形不像小混混,更像私人保镖。”

  基本可以确定,沈陆英是在这里接受“疗养”的。

  “你说,如果我没斗得过乔欢颜,她是不是也会把我送这来?”沈辞舟笑着问。

  “说这话多晦气?”季临戈拆了根棒棒糖塞进沈辞舟嘴里,“我在,没有如果。”

  是柠檬味,香精味太重,酸得沈辞舟一皱眉。

  他见季临戈开始挽袖口,西装外套被扔在了车里,季临戈身上就一件黑衬衫。

  黑色的袖口叠了上去,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季临戈动作散漫的扯下领带,叠好后塞进沈辞舟外套的口袋里,又解开了两个纽扣。

  西装的口袋都是用来放小物件的,领带哪里放得下,于是滑出来一截,就这么吊着,在沈辞舟胸口处晃了一下,被沈辞舟捞住,扯了出来。

  “你干什么?”沈辞舟皱眉,“你要进去?”

  “不然怎么办?”季临戈俯身亲了他一下,啾的一声,“乔欢颜不是给那几位送过人?你确定要报警?”

  沈辞舟抿唇,不放心的抓住季临戈的胳膊,“我知道,但明天可以让沈青锋派人……”

  “集团内部也未必肃清干净了……”季临戈好笑的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船儿,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这么不舍的表情,下次留在床上,我要退出来的时候好吗?”

  沈辞舟:“……喂狗去吧你!”

  季临戈笑了一声,转身打量了一下院墙,“等会儿绕到前门,哥给你开门。”

  沈辞舟还是忍不住,低声说:“千万小心。”

  季临戈摆了摆手。

  他弯腰捡了一把地上的碎石子,小跑几步,脚一蹬墙面,单手扒住墙头,长腿一勾就翻了上去,像只敏捷度豹。

  同一时间,凶狠的犬叫声起,季临戈对着沈辞舟比了个手势,扭身直接跳了下去。

  沈辞舟紧张的跑过去,听着墙里的动静。

  尽管犬吠很快呜咽着止住,但脚步声和男人粗哑的喝问很快接连响起,隔着墙,沈辞舟听见季临戈冷笑了一声。

  他音色醇厚低沉,这么一笑道不尽的风流轻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调.情。

  沈辞舟担忧的心绪浓密就安定下来了,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大约七八分钟,季临戈的声音在墙那边响起,“船儿,去门那边,还是你打算翻墙?”

  沈辞舟看了眼高墙,果断的走向了前门。

  电控制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沈辞舟钻进来,果不其然在前院地上看到了几个狗食盆,那盆子里还装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内脏,散发着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吃这种带着生血的东西,再温顺的狗子也会养处凶性,更何况这些人养的还是烈性犬。

  沈辞舟奔向季临戈,抓着人上下打量一通。

  季临戈额发散乱,衬衫皱皱巴巴的沾了泥土,西装裤上还有狗抓挠出来的泥印子,腰腹部的衣服被刮开条大口子,破口处露出腹肌,块块分明的线条上横亘着一道血痕。

  “你受伤了?”沈辞舟开始后悔,俯身凑过去看,“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你再看两眼它都结痂了。”季临戈好笑的把他拉起来,“他们有刀具,擦破点皮而已,不知道楼里面还又没人有人,你等会儿跟着我。”

  410到430都是独栋的小楼,有院子,这片小型别墅区的开发商干到一半跑了,留下还没做外部装饰的楼体,白日时还能看出几分规划中的光鲜,夜里看就只剩下了破败阴森。

  沈陆英的位置很好找,因为只有一楼最右面两间房上了玻璃用来挡风,还有电灯的光透出来。

  能在这里看到沈陆英,也挺让人唏嘘的。

  那男人蜷缩在轮椅里,面前放着冷掉的泡面,似乎是失.禁了,轮椅下洇出一片阴影,他背对着沈辞舟,听见脚步声先瑟缩了一下,低声说:“乔欢颜进去了,这几个月没给你们钱,但出来肯定会接着给钱的,她要我活着,时不时露个面的……能不能先帮我把裤子换了?”

  他说着,转过轮椅。

  尽管早有预料,但沈辞舟听到他流利的说了那么长一串话,还是有些诧异,等看到沈陆英正脸时,他几乎有些怜悯了。

  上次在老宅看见沈陆英,这人至少干净整洁,现在看来,应该是乔欢颜为了做戏才让人给他收拾的。

  沈陆英很邋遢,头发应该有段时间没打理了,胡乱用一根鞋带绑在脑后,身上的衣服也很旧,但看护他的人也没让他脏到生病的地步,还在他腿上放了一件漏了棉絮的大衣。

  他看见沈辞舟,浑浊的眼睛倏然亮起,疯了似的大叫道:“你个便宜货!蠢货!我不是把地址给你了?!怎么才找过来?!还不快点带我离开这!!”

  “嘿,真有意思。”季临戈摸了摸耳朵,唇弯着,眼神却阴森森,他刚打完架,一身凶戾还未褪去,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沈陆英问:“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要不要我出去牵条狗来教你怎么叫?”

  被他盯着,沈陆英缩了下脖子,再看向沈辞舟时,只敢小声嗫嚅着说:“辞舟,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救救我吧,我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

  他又激动起来,抓紧了轮椅的扶手,“乔欢颜那个贱人!这是谋杀!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