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现代言情>缠蜜【完结】>第81章 弦月

  “刚才去楼下吃了宵夜。”

  容谧看向他身后敞开的房门, 深灰色的地砖上散放着早晨匆忙出门时换下的拖鞋,“你也住在这?”

  “嗯。”怀里的小猫也探头探脑往他身后张望。许灵均手上拎了只食品纸袋,闻言伸开胳膊朝她递过来, “录音棚里的宵夜。”

  容谧趿着拖鞋往前走了几步接到手里,里面装着糯米红豆馅儿饼,卖相很好,“蛋糕店买的吗?”

  “同事给的。”他记得容谧喜欢吃这个,留着带了回来。

  一起工作的制作人晚回家被老婆打电话念叨, 念叨完又带了手工小点心来探班。新婚小夫妻在录音棚里打情骂俏旁若无人,他不用吃宵夜也饱了。

  明天可以放烤箱里加热当早餐。容谧点点头, 看他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心底莫名想笑, 主动开口,“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七月后知后觉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直跑到对面,在门口转悠一圈,自顾自地抢先往里蹿。

  许灵均也只好道, “进来吧。”

  两边的户型基本相同, 都是按照精装修的标准交的房。她的房子按照自己的喜好改装过,许灵均这边却还是样板间的样子。

  他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想起容谧是从对面家里过来的,又放了回去。

  今天保洁阿姨没来, 房间里几处还乱着。厨房昨天用过还没来得及收拾,沙发上是随手脱下忘记挂好的外套, 一些生活痕迹难得增添了人气。

  许灵均紧张地跟在她身边, 在她路过卧室后迅速地闪身进去, 把露出一角的围巾塞回被子里。

  除了家具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容谧大致转了转, 没有太多可看的东西,刚进门时心里那阵意外和好笑的感觉,也在许灵均不自然的神情中渐渐消失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里的?住很久了吗。”

  “没住多久……”他顿了一下,说实话的语气显得很勉强,“从年后你要回明华的时候的。”

  那不就是为了照顾她才特意住过来的?

  怪不得每天的早餐那么热乎,接她上班来得那么准时。

  两只小猫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到处乱跑,并不能体察主人的情绪。容谧把手里的宵夜放在餐桌上,语气平淡,“怎么不告诉我。”

  许灵均低声说,“怕你不高兴。”

  “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你不喜欢我离你太近。”他故作轻松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住很久的。等你记忆恢复之后,我会马上把这里退掉,不会再回来住了。”

  容谧定定地看着他。面对面之间,令人不安的氛围在沉默中蔓延。她的眼神安静如水。恍惚间许灵均觉得面前的人已经恢复了记忆,曾经的容谧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感到无处遁逃,仿佛最后一点见不得人的私心也勘破,难以言喻的恐慌弥漫在心间。纵容挣扎过权衡过,可好像还是做错了。

  他听见容谧说,“许灵均,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点。”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他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他有太多应该道歉的原因,多到她会听厌。他知道自己早就没有留在她身边的资格了,所有人都说他应该远离容谧。就连容谧,一旦恢复记忆,也只会叫他滚远点。

  他却还是在找寻每一个能够利用的破烂借口,想再和她待久一点,离近一点。

  再多一天也好。

  许灵均苦笑了一下,垂眼望着餐桌上冷透的宵夜。一身傲气都被磨平,连同声音也落寞得无奈又无力,“我想亲眼看着你过得好。”

  这样平静的生活是他用所谓“朋友”的谎言偷来的,再怎么粉饰太平,总有一天会恢复成支离破碎的模样。他怎么会不知道。

  一厢情愿地留下,他只是在拖延自己的死期。

  “没事,如果你不喜欢,我今天晚上就离开这里。”许灵均把食品纸袋推到她面前,勉强笑着说,“这个还热着的时候挺香的。你留下……明天尝尝,你应该会喜欢吃。”

  他自顾自地说完,一直没听到回答,许久才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却懵然怔住。

  容谧看着他不说话,泪水无声地汇集,一颗颗连成串,不堪重负地往下掉。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别哭……别吓我。”他的声音紧张起来,起身转到餐桌另一边,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深灰色的眼睛里浸透了惊慌和焦灼,“去医院好不好?我带你去医院……”

  “不需要。”

  她用力地擦了下眼泪,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这么冲动的语气说话。可她控制不了,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恼火在翻腾,积攒的压力冲击着理智和沉稳的底线,“你凭什么认定我会不高兴,会不喜欢?”

  “我真是看不懂你。为什么你觉得对我好,我反而会不高兴?我只是不记得了,又不是脑子有病拎不清。还是说你觉得……觉得我现在很幼稚,全因为愧疚和自责才照顾我,随便找一个人送给我也可以是吗?”

  再也没有比这更冤枉的指控了。许灵均有苦难言,却又听见她说,“可我根本就不需要被人照顾,也不要你送我什么。我不想再这样继续耗下去了。”

  是不想再见他了的意思吗?

  一句话卡在嗓子里,许灵均徒劳地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将心底积攒的不安倾泻一空,渐渐减缓了话语声,带着鼻音无助地喃喃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或许许灵均察觉了她在度过这样一段艰难的时间,才会体贴地陪在她身边。但如果这份陪伴只包含了忏悔和怜悯,她宁可一个人生活。

  她想要自己的心意得到同样的回应,而不是像在演独角戏。喜怒哀乐落在许灵均眼里都无关紧要,统一只要当小孩子哄一哄就好。

  她想知道许灵均在想什么。

  她这么着急地盼着快点恢复记忆,几乎是在跟自己较劲,就是太想跟许灵均有一个结果。是分道扬镳也好,再续前缘也罢,她都想快点走到能做决定的那一天。

  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来?她实在不想再没有指望地等下去了。

  她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我不喜欢你?”许灵均委屈得快要原地爆炸,就差把心揪出来给她亲眼看看。

  “我他妈是个什么品种的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给你找人。有一个季屿风还不够吗?那天晚上去找你的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你不记得我当时的样子了是吗?我不愿意又能怎么样?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无论你肯不肯原谅我,我就是想对你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我真的……”

  可为什么想对一个人好是这么难的事。他就是做不对,做不好。过去还是现在,他总是在让容谧难过。

  是不是真的只有他离开了,彻底消失在她眼前,她才能过得舒心一点?

  新年以来,容谧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未尽的语意里流泻出无数她从没想过的压抑的悲怆。

  许灵均颓然垂下脑袋,小小的发旋对着她,身体有不易察觉的颤抖。话还没说完就像被静电袭击过一样炸了毛,带着点自然卷,蓬软的弧度让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手抚摸。

  下意识的安抚暖得人心尖发颤,带着笃定的驯服的力量落在他头顶。他躲不开,也不想躲。容谧拉开椅子,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伸出手触碰他,脸颊的温度比她的手心还凉。

  “我知道了。”她小声地说,“许灵均,我喜欢你,会让你痛苦吗?”

  一大颗眼泪滚过她的手背,烫得几乎将人灼伤。

  许灵均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这句话了。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到你。我会想办法跟你聊天,跟你见面……我想跟你在一起。”

  她并不害怕恢复记忆后要面对一切,她害怕的是自己永远都这个样子,跟许灵均像熟悉的陌生人,“如果我再也不会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你是不是永远都会这样,找各种借口偷偷地对我好?我不想这样活下去。我想听你说实话,我想要你来见我的时候说你想我,而不是说顺路才来。我想要你说喜欢跟我在一起,而不是担心我不能独自生活才照顾我,我想要……许灵均。”

  她吸了吸气,拽住他的衣角,声如细丝,“你抱抱我。”

  许灵均眼眶通红,望着她的眼神里溺着无边的渴望和悲惶。

  可你会恨我。

  等你记起一切,你会比从前还要恨我。

  两只猫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一边一只充当乖巧的观众。他不明白,这样娇小的身体,抱在怀里都填不满空隙,怎么却有本事把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可是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是彻底丧失选择权的人。

  他尝到了爱一个人的酸甜苦辣,也体会到飞蛾扑火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理智的拉扯是无用的,明知道自己是在做错的事,可他还是会做。想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许灵均闭上眼睛。

  在她面前,一己之身的痛苦无关紧要。

  只要她得到想得到的。

  容谧被他按在胸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可还是听得到他隐忍的哽咽,在期盼已久的怀抱里感受到奇异的情绪,安心与动荡并存。

  她抱住许灵均的背,还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总归能从一潭死水里挣扎出来,寻找一条新的出路,比无能为力地干等着要强得多,“我们都诚实一点,坚强一点,好不好?”

  “说一些开心的事吧。我想听你说。”

  曾经在一起的十年间,开心的记忆要比不如意时多上许多,为什么总是只说不好的时候呢。

  许灵均抱她到沙发上,两只小猫咪也一路跟着过来。他想去找一条柔软暖和的毯子,可容谧不希望他离开片刻,“你抱着我就好了。”

  他们一起去过世界上的许多地方,在人迹罕至的峡谷里看日照金山,沙漠里的篝火旁依偎取暖。在万人演唱会上隔着舞台目光交汇,也在无人的小巷里拥吻得难舍难分。

  她更喜欢听这些,不断地联想着曾经发生的情景,在脑海中努力描摹画面。狭窄的沙发上两人不能平躺,正好适合拥抱。容谧紧贴着他的心跳,一点动荡难安的心情也在絮絮低语中消散。

  这样就很好了。无论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至少当下她心满意足。

  夜深了。两只小猫依偎在地毯上打哈欠。

  怀里的人睡得很熟,呼吸声连绵平稳。许灵均吻她的额头,小声说,“我爱你。”

  无可救药。

  **

  一整晚没挪窝。直到早晨自然醒,容谧睁开眼睛,依旧被安心的怀抱包围着。

  她兀地想起新闻里“某男子胳膊被压一晚血液不通被迫截肢”的报道,困意散了大半,翻身掉到地毯上,担心地摸许灵均被她压了一整晚的手臂,还好还是热的。

  他的手背上依旧被整片医疗胶布覆盖。上次说刚刚纹身正在恢复期,这都半个月了,应该已经好了。

  她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趁许灵均没睁开眼睛,把他手上的胶布轻轻揭了一个角。

  “这么想看?”

  带着睡意的低音忽然从头顶传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她被吓了一跳,但刚刚有过相拥而眠的甜蜜,不怎么心虚,趴在沙发上点点头说,“想看。”

  许灵均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撕开胶布给她看纹身。

  纹身边缘还泛着红痕,可图案她再熟悉不过。容谧不自觉地凑近他的手边,小心地碰了一下,抬眼看他的神情亮得不可思议。

  “你干嘛把这个纹在手上啊。”

  她围巾上绣得歪歪扭扭的小蜜蜂,变成了他手背上抹不掉的图案。一比一复刻还原,她心底的甜意伴着窘迫,“我是不太会用针线才把图案绣歪了,你怎么也照着纹上去啊。还不如用那种纹身贴,洗掉也方便。”

  简直像幼儿园小孩的简笔画。以后跟着他出门走红毯谈生意,一伸手露出只小蜜蜂,多违和啊。

  “我跟纹身师说要原封不动的图案。”

  许灵均张开手指又紧握,那只歪歪扭扭的小蜜蜂趴在他手背上,“这个就很好看。不洗了,到我死之前都留着。”

  容谧一愣,着急用手捂住他的嘴,“大过年的你胡说什么!快呸!”

  “……”

  许灵均眨了一下眼。手心里柔嫩的皮肤带着潮湿的水汽,还有一点酥软的痒意。她很快就意识到,这并不只是嘴唇贴着,而是一个下意识的吻。

  她触电般收回手,纯情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红着脸逞强责难,“你偷偷把我纹在身上,都不说喜欢我。”

  “我怎么敢。”

  许灵均舔了一下嘴唇,表情忽然变得很正经,叫她,“容谧。”

  她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你说。”

  “一直没发现你心里不痛快,是我不好。”他坐在沙发上,低头双手捧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地揉了揉,“别害怕,也不用怀疑。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为止。”

  “……嗯。”这话听起来像变相的告白。她觉得许灵均跟昨天晚上不一样了,声音和语调里带着笑意,温柔明亮,恰恰好像她心里的许灵均本来该有的样子。

  她原本还后悔自己昨晚是在无理取闹地发脾气,现在看来,歪打正着好像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朝着她想要的方向。

  “昨天的宵夜我还没吃呢,你说好吃的。”

  她站起来拉许灵均,语气轻盈又积极,“快去烤箱里热一下尝尝。”

  许灵均说好,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笑意一点点收进眼底。

  昨天晚上容谧睡着后,他揣摩着问了程艺欣事情原委。忽然情绪不稳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回到明华以来,基本上只跟这个小姐妹联系,有什么话也都会跟她说。

  程艺欣没有隐瞒。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有一个情绪稳定的伴侣陪在她身边,比看什么心理医生都更有效。

  比起让她在煎熬里等待,他会做好那个伴侣,让她每一天都过得轻松高兴。

  这并不是很难的事。只要刻意地忽略后果,只看眼前,他甚至可以和容谧一样高兴。想说的情话可以说,想做的事也不用再忍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容谧好,再也不用费尽心思找借口,打着“朋友”的名号。

  像热恋中的情侣,一起上班一起回家,一起逛超市一起购物。一部电影一个吻,就能腻在一起消磨整个下午。被无微不至的爱意笼罩,没有谁会迟钝得感受不到。容谧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容光焕发,连第三周去医院体检结果没有变化,也不觉得如何焦虑。

  眼前的生活已经足够幸福,是否恢复记忆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从医院回来的下午,正巧程艺欣跟男朋友回到明华,顺道来她家里作客。

  程艺欣的新男朋友叫荣炽,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遵循她一贯的审美,比她小三岁。

  说是晚上在家里吃烧烤,下午一起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两个男人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容谧和程艺欣在沙发上看电视闲聊。

  她最近过得很滋润,一眼就瞧得出来。明明不久前聊天还是一副抑郁的口吻,程艺欣感叹,“我好多年没见过你这么天真纯粹快乐少女的眼神了。”

  容谧在拎回家的零食包里找辣条,“我本来眼神很……沧桑吗?”

  “啧,这得让许灵均自己跟你说。”

  “他才不说实话呢。”

  容谧找到辣条,扔给她一包,“他只会夸我漂亮。只要是我的事情他都说好,我在他眼里我可能就是仙女。”

  “……”

  一脸甜蜜的困扰。

  程艺欣露出一个夸张的震惊表情,“不是吧不是吧,我记得你十六岁的时候脸皮也没这么厚啊。”

  “这叫恃宠而骄。”

  容谧笑着撕开辣条,只吃了两根嫌太咸就随手放下,“其实我有想过这么做是不是不对,可想来想去总像是被什么困住,还不如凭自己的意愿来。”

  “总要先活好眼前吧。与其一直惴惴不安地等着,不如做自己想做的,就算会后悔,留给以后的我去烦恼好了。”

  “及时行乐。”

  程艺欣叹了口气,“从以前到现在,只有碰到许灵均的事,你才会这样决定。”

  “聊什么呢,听见有人点我名了。”

  许灵均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下巴轻轻抵在容谧发顶,再说话时语气都轻柔了许多,“吃零食不叫我。”

  “这个好咸。”容谧举起辣条喂给他一根。

  “咸。”许灵均皱着眉吃完,又问,“想吃什么水果?”

  容谧看了眼小姐妹。程艺欣两手一摊,“随便,我是有什么吃什么的。”

  “嗯……橙子和,草莓?”她想了想,“昨天的樱桃番茄也好吃。”

  “好。”许灵均刚要回厨房,听见她说要去楼下拿一下快递,“跟你一起?”

  “不用,你去切水果。我马上就回来。”

  两个人搂搂抱抱地走到门口,许灵均给她拿了件外套披上,习惯性亲吻她的额头,“快点回来。”

  “知道啦。”容谧抱了他一下才走。

  程艺欣靠在沙发上看得无语,作势戳了下自己的眼睛,“谁还没个男朋友似的。”

  她打了个哈欠,索性起身到厨房来一起看个热闹。

  年后冬天的萧瑟气味消失得悄无声息。初春阳光和煦,空气里一片安宁温馨。她欣赏完自己小男朋友贤惠料理的模样,又看了几眼许灵均。

  他站在厨房岛台前低头洗水果。光线穿透玻璃窗折射在他身上,手指的轮廓都被镀一层淡金色,像在散发光芒。画报拍摄里的场景一样。

  程艺欣忽地起了疑惑,走到他身边问,“现在什么感受?”

  她其实没有指望许灵均会跟她说些什么掏心窝的话。两人交情不深,若非容谧,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可许灵均回答得意外的坦白。

  “像在做梦,也像在等死。”

  他端起沥水篮晃了晃,平静地说,“等到她醒过来的那天,就是我的死期。”

  程艺欣一顿,“我看她现在过得挺高兴的。”

  许灵均低头摘掉草莓蒂,“她高兴就行了。”

  承受压力的人只有他就行了。容谧现在高高兴兴地生活,他陪着。等恢复记忆了想起这段更厌恨他,他也受着。

  程艺欣说,“不觉得委屈?”

  “我有什么可委屈的。”许灵均笑了笑,说,“我都听她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许灵均,浑身的锋芒都向内收敛,好像打定了主意,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扎着自己。给容谧的笑是真的,留在眼底的痛也是真的。

  自打认识以来,程艺欣第一次觉得他很可怜。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囿于爱意,画地为牢。明知道这样感受到的每一分甜蜜之后接踵的煎熬一样多,可容谧不让他解脱,他就走不掉。

  只要容谧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他就会一直这样战战兢兢地生活。如果容谧的记忆永远都不恢复,他将余生都活在忐忑和懊悔的折磨中,每一次呼吸都要悬着半口气落不到实处。

  对于付出真心的人而言,这才是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