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吃了瘪,很不痛快,回总裁办找唐粒。唐粒一脸郁闷,她已经知道自己被郁菲摆了一道,秦远山给予她权力,可直接开掉郁菲,她念及共事时彼此也算友爱,选择留用。

  秦远山说:“害你一次的人,可能会害第二次。”

  秦岭进来,正听到唐粒说:“如果是那样,我就请求您给我第二次权力。”

  秦远山一笑:“给你权力不接住,下次就得自己争取了。”

  唐粒知道秦远山在教她该狠则狠的道理,但他自己也不是手起刀落的人,他很容忍齐玫和丁雪。

  唐粒耍赖地笑:“我不会再给她害我的机会。”

  秦远山五官英朗,身姿挺拔,唐粒仰着脸看他,此情此景,让秦岭莫名心烦,还有些迷惑,传闻可能也不是那么不讲理……

  唐粒回身看到秦岭:“你怎么还没走?”

  秦岭无话可说,手一指:“老秦,还是你狠。”

  秦远山很纳闷,秦岭扭头就走,背上装备跑个十公里去郊外攀岩,下次见着周忆南了,再较量看看。

  怀孕真相被揭穿,秦家父子却没把唐粒打落尘埃,沈曼琳很委屈。沈庭璋对钱自来长吁短叹,这唐粒不像和秦岭谈恋爱的样子,秦远山依然提携有加,莫非另有玄机?

  钱自来安慰几句,转头跟助理分析,如果沈庭璋所言属实,秦岭和唐粒没瓜葛,但唐粒仍得到秦远山的偏爱,说明招秘书是假,招小情人是真。

  助理被钱自来的猜想惊到,但公司确实有人私下传过,只是不敢在官网论坛说,没传得太开。两人不由叹服唐粒人不可貌相,路数之深,竟能把父子两人玩弄于股掌。

  唐粒晚上回家,发现小区公共区域灯火通明,单元楼道也安了感应灯,养父们说小区贴了公告,近日修路整改,工期一周,施工单位是华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

  唐粒向秦远山问起,秦远山只当是小事,小区太破旧了,磕磕碰碰的,女孩子黑灯瞎火走路不安全。

  有次打完羽毛球回家,唐粒用手机照明跑向小区里,原来被秦远山看在眼里了。她很感动,跟陈海米发誓士为知己者死,陈海米想问题比她深:“既然老秦知道你不是秦岭女朋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看上你了。”

  唐粒瞪她:“就不许他欣赏我?我优点不少啊。”

  秦远山如此细心关爱,陈海米认定他有所图,让唐粒留点神,不过钱财都掌握在富一代手上,还是个帅大叔,人也好,她支持两人!唐粒嗔她这个玩笑过分了,不如省点脑子二选一。

  那次沈曼琳举行晚宴,陈海米作为她的新助理也出席了,还租了漂亮礼服。当晚俊男美女云集,陈海米认识了一个海归,还和科惠捷的运营总监贺长安共舞一曲。

  海归身家不俗,贺长安又帅又有情调,陈海米周旋两人之间,乐在其中。唐粒劝她别脚踏两只船,她振振有词:“他俩肯定也不止我一个。就只许男的四处撒网,重点捞鱼,享齐人之福,我就不能?你也学着点哈。”

  唐粒皱皱鼻子,她连一只梨子都没摘着,在传闻里却成了心机浪.女,可能是得跟陈海米学学,不管谈过多少次恋爱,手头这次都叫初恋。

  若不是酒友问起,秦岭还不知道父子抢夺一个女人的流言传出华夏集团了。众友起哄女朋友变小妈,他摇着骰子下注,笃定自己必能大获全胜。

  老秦有钱,但老秦的钱就是小秦的钱,小秦还比老秦年轻一半,跟三个养父也有交情,老秦敢上门提亲吗?

  老秦必将一败涂地。秦岭去找老王巩固交情,看到小区在整修。工人们穿的工作服背后是“华夏”字样,秦岭拦住工头一问,确定是华夏集团的人,这才知道秦远山背地里为唐粒做了不少事,气得找小五的父亲算账:“你说老秦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呢?”

  小五来劝:“你爸看上的人,你就别掺和了,不好。”

  秦岭哼道:“有什么不好,这说明唐粒就该是老秦家媳妇。”

  小五叹服少爷看问题的角度特别,这是何等天才视野,伟人格局,他问:“你喜欢她吗,喜欢就明说,让你爸放手。”

  秦岭翻翻眼睛:“我干吗要喜欢她,让老秦不高兴就行了。”

  有个部门支出费用表得交到财务室,温迪通知周忆南来签字。唐粒在里间对着电脑审阅合同,烦得扯落发带,双手插进头发里,这下不像小熊,像个暴躁的小狮子了。周忆南隔着玻璃门瞧见,以为她被流言所伤,回办公室拿来一只细长笔盒,想让她开心一点。

  审阅合同有专人负责,唐粒想让自己也看出道道来,但账怎么都算不过来。周忆南俯身看电脑屏幕,身上隐有松木香气,可能是洗发水的气味,唐粒被这清苦的气息萦绕,全身发紧,喉咙里透不过气来。

  周忆南指出错误,这份合同是拿标准范本改的,但改得不细致,把磅和千克混为一谈了。

  两个计量单位体现在合同上只是字符,但谬之千里。唐粒一拍脑门:“还是粗心大意。”

  周忆南把笔盒放在她手边:“别人送的,我用不过来。”

  精美考究的笔盒打开,深蓝色丝绒里嵌有一支钢笔,笔身秀致,笔帽顶端是一朵小白花,拧开笔盖,笔尖是玫瑰金,刻有流畅的花纹。唐粒握住笔,抬起头,面红如烧:“周总监,谢谢你。”

  到这会儿,唐粒才调匀了呼吸,秦岭一阵风地跑进来:“唐粒!”

  唐粒和周忆南齐齐望过去,秦岭目光落在笔盒上,顿时明白这两人在私相授受,他夺过唐粒手中的钢笔就掰,没掰断,扔在地上一脚踩去。

  唐粒气到极点:“你赔我!”

  周忆南淡然地走了:“我再送你。”

  秦岭不理睬他,只问唐粒:“你跟老秦到底有没有关系?”

  唐粒气在心头,脱口而出:“有!我就是要当你小妈,以后管死你!”

  秦岭惊怒,甩脸就走,唐粒一看,周忆南的步伐停了停,应该是听到她说的话了,但从背影看不出情绪。她叫苦不迭,怔了几秒,弯腰拾起钢笔,老张手巧,肯定修得好。

  上次在小洋楼吃饭,唐粒和周忆南互相加过对方,唐粒点开周忆南的头像又关掉,直接解释未免太昭然若揭,但现在不到表白的时候。她约陈海米晚上吃饭,请教送个怎样的回礼,送出时再假意抱怨流言难听,就解除误会了。

  快下班时,秦远山通知唐粒订机票,他想带她出差。唐粒按要求订了次日上午飞陕西榆林的机票,沉浸在兴奋里,她长到23岁多,只去过一次东北,大西北一定有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秦远山有助理,有特助,还有三大副总裁,却单独带唐粒一人,陈海米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唐粒不信慈父般的人居心不良,最终仍是听了陈海米的,一旦有个万一,就抛出秦岭当挡箭牌:她再三解释跟秦岭没关系,是吵架负气之言,其实两人许了终身。

  为了避免养父们也怀有同样的担忧,唐粒撒谎说同行有男有女一共五人,第二天拎上旅行箱赴机场。

  榆林是小机场,两人此行目的地是榆林下辖的定边县,它是陕甘宁蒙四省七县的交界之地,境内矿产资源和石油资源丰富。

  汽车穿行在山林间,唐粒透过车窗观看北方的秋色,足有三个小时才抵达酒店。

  上了飞机秦远山才说这次是来查账,到了酒店,他让唐粒稍事休息,晚上有个聚会。唐粒订了两个大床房,进房间后,她洗把脸,在家庭群里给陈海米和养父们报平安:“我的房间。”

  傍晚时,秦远山租了车,带唐粒去盐湖群。途经白于山,唐粒被满山粉白相间的花朵吸引,秦远山说它叫红花荞麦,谈完事再来爬爬山。

  定边有三秦要塞之称,风光与云州大不同。下车后,唐粒望见不远处升起了篝火,烤肉的香气扑鼻,秦远山兴致很高,边走边说今晚见面的人有两人是他年轻时在咸阳当兵的战友,所以聚会方式还跟从前一样。

  盐湖群西边是宁夏盐池县,那里盛产滩羊,相邻的定边县很容易搞到好羊肉。唐粒吃到此生最美味的烤羊肉,酒也是很特别的大秦帝国,酒瓶形如古时的圆鼎和觚,古意盎然,她拍照分享到家庭群里。

  来时路上,秦远山说秦岭的名字便源于大西北,唐粒放下手机,开心吃东西。席地而坐,弯刀割肉,在月亮底下喝酒行酒令,绝对是老王和老陈的理想生活,老张性格内敛些,但让他沿着秦岭山脉自驾游,他一百二十个愿意。

  老陈说老王想抽某个牌子的雪茄,秦岭出国去弄了,想给老王惊喜,老张和老陈都夸秦岭乖巧,唐粒咬着烤土豆想,人和人的缘分捉摸不定,秦岭对秦远山跟对仇人似的,但凡他拿出一半孝心给秦远山多好。

  酒过三巡,众人换上了西凤酒厂出品的华山论剑,它度数比大秦帝国高。唐粒看出有几个人想灌醉秦远山,秦远山却来者不拒,他的两个战友观战,没有相帮的意思,她暗生意见。

  秦远山打两局羽毛球就要下场歇歇,喝点水,几杯烈酒下肚,他身体肯定吃不消。唐粒抢过他的酒,一口喝尽:“我来帮秦总喝!”

  众人轰然叫好,秦远山可没想让唐粒挡酒,佯怒:“小女孩家家的,别逞能!”

  唐粒嬉笑:“保证不喝醉!李叔,光喝酒没劲,不如玩个花样?”

  为了款待秦远山,这帮人下午就来了,还打了半天扑克牌,唐粒提议摸牌,摸到几就喝几盅,得到一致响应。

  唐粒先摸,是红桃4,对方摸到方块5,两人各自喝了。换一个人再来,他摸到梅花9,叫起苦来,唐粒藏起了自己的牌,一脸得色让众人猜,猜错了,就由她和众人斗酒,猜对了,她和秦远山轮流上。

  众人七嘴八舌从3猜到8,唐粒亮牌,黑桃老K。秦远山一惊:“不行!我来喝!”

  打赌的人也于心不忍了:“减半减半,别一会儿就吐了。”

  唐粒拿过酒瓶,秦远山按住盖子:“别胡闹!”

  唐粒嘿然,凑到他耳边说:“人对酒精的代谢能力不一样,基因决定。”

  15盅华山论剑一一斟满,唐粒一盅一盅喝过去,喝完再摸一张扑克牌。秦远山抢酒,被她夺走:“你是我老大,老大歇着!给我一个敲竹杠的机会,回头发我奖金!”

  众人哄笑,秦远山仍不想让唐粒代劳,唐粒再次附耳说:“我的酒量我清楚,不会坏你的事。”

  半小时后,山东帮倒了几个,再过十分钟,陕西帮也倒了,除了秦远山和他的两个战友还算清醒,其余的人大着舌头,连话也说不利索:“再来,再来!”

  唐粒又喝了五盅,想去上厕所,但最近的公厕在省道边,得开车过去,男人们都是走远些就地解决,她入乡随俗,往远处走。

  走得足够远,唐粒回头张望,秦远山不紧不慢地跟着她,隔了十几米的距离,向她挥挥手,随即背转身去。

  唐粒知道秦远山是担心她走路摔着,她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快速解决问题,跑向秦远山。

  夜空清蓝,秋虫鸣叫,空气里夹杂着泥土潮湿的芬芳,秦远山站在浅滩上,身影清落孑然。唐粒放慢脚步,这一刻,她觉察出他的孤独。

  听到唐粒的脚步声,秦远山才转过头,迎上来扶她:“干吗要帮我挡酒?这次拿不下他们,再找机会就是。”

  唐粒看得出来,把山东人喝趴下对秦远山意义重大,很得意:“既然他们喜欢这一套,那就想办法速战速决,以你的战术,得喝到天亮,还两败俱伤,我喝得比你少,有冲劲。”

  秦远山纵横江湖多年,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搭救了,很过意不去:“想要多少奖金,自己说。”

  唐粒哈哈大笑:“帮老大扛事,不是分内事吗?我就是不想他们灌你酒。我家老王喝酒喝出大毛病,你可别像他一样。”

  秦远山没说话,两人并肩往火光处走去。有人喝醉了,拿着筷子敲着碗,唱起了信天游:“红颜讵几,玉貌须臾。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唐粒听不懂,但唱腔苍凉,一咏三叹,她陡生惆怅,再看秦远山,火光映照下,他一双锐目流露出伤感之色,跟着那歌声低声哼唱:“一朝花落,白发难除。明年后岁,谁有谁无。”

  唐粒听出歌词很短,回环往复,不禁问:“是谁写的诗吗?”

  秦远山讲给她听,这首诗隋文帝杨坚平生留下的唯一一首诗作,写于他53岁巡幸并州,与第三子杨俊和大臣王子相欢饮时,转年,王子相病死,八年后,杨俊也离世。

  秦远山说这是一首规诫儿子之诗,唐粒望向醉得东倒西歪的人群,轻声问:“秦总,您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秦远山笑答:“我适应了。”

  回酒店途中,唐粒酒劲上来,下车吐了。北方漫天星斗下,冷风一吹,她想到那首信天游,眼眶湿润。回顾这23年半的人生,她不止经历过一次死别,送走父亲,再送走母亲,老王也撑不过几年了。

  一路上,秦远山没看见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打电话让酒店前台准备了醒酒茶和橙汁。

  回到酒店,唐粒抱着橙汁咕咚咕咚灌了个饱,回房间给手机充上电,家庭群里跳出无数信息,都在问她怎么样了。

  唐粒笑叹养父们杞人忧天,明知道她酒量好,还瞎操心,她回道:“手机没电,跟同事们各回各房间了。”

  没两分钟,老张拨打电话,要跟唐粒视频,眼见为实。唐粒点了接受:“我就说散了吧,等下洗个澡就睡。”

  老陈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一声怒吼:“还骗人!海米说你老板只带了你一个!”

  唐粒脸色一变,她嘱咐过陈海米保密,奈何陈海米联系不到她,慌了神。她想辩解,但一开口,就被养父们听出她说话不利索,更为生气。

  要不是被秦远山存心灌酒,自家女儿会喝成这样?老几十岁的人了,骗小姑娘可耻!

  唐粒赶紧解释,但养父都不信她:“得亏你能喝,不然指不定会怎样!老流氓!”

  唐粒举手发誓:“我晓得保护自己!今天在飞机上就说了,我和他儿子其实好着呢。”

  养父们催唐粒洗澡睡觉,把房间的门锁好,有话明日再议,唐粒按了视频电话,洗完澡一觉睡足10个小时,中途吐了两次。

  醒来后,唐粒看到秦远山发来定边八景之一花马池介绍,一起去那里吃午饭。时间已过中午12点,她一骨碌爬起床,忍着宿醉后的头疼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