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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照雪,梅花花瓣的红色映在雪间,闪耀着一片晶莹的粉。苏韵换了一身红色兔绒小袍,戴白色腋裘小帽,一双千底绣凰纹小靴在雪地中走着,吱呀吱呀作响。美景当前,不由得孩童心性作怪,吩咐了不让人跟着,拉着苏彻,还偏只挑那些没被清扫过的路径摇摇晃晃地走着。

  “公主…当心湿了鞋……”苏韵本来牵着苏彻白色锦裘的袖子,突然看到什么一般向那雪从深处踏去,莫名心中有片刻慌乱,想要重新拉住那双小手。

  “彻姐姐,送给你。”一抬头,一只梅花却突然怼到了苏彻的面前。

  “好漂亮,想要送给彻姐姐。”

  少女手中握着两节梅花枝,红梅点缀显得那瓷白的小手更是肌肤胜雪,又润又白。

  苏彻默默的接过其中一节梅花枝杆,低头不语。

  “韵姐姐?是你吗!”突然另一边的宫道上响起了小男孩惊喜的嗓音,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扑到了苏韵身上,苏韵猝不及防被扑了一个踉跄。

  苏彻撩起眼帘看到了远处明黄色的轿辇,和一大堆立侍的小侍侍女大概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大概是周君妃了,她有所耳闻,周君妃是现在狗皇帝除了凤后之外最宠爱的一个。

  小王子苏程用绒绒的瓜皮小帽使劲蹭着苏韵,自从他知道这个姐姐好了,他就一直想去找苏韵玩,可是苏韵每次都拒绝他,宫中寂寞,他真的很想能和韵姐姐玩。

  苏韵看着来人也实在无奈,又是他啊,这小家伙今年才八岁啊,怎么总是来找她。

  “阿程,不得无礼。”远处轿帘被翻开,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好似不顾及积雪一般,走过来从腋下将小王子拖走,略带歉意地笑着躬了躬身给苏韵和苏彻行了个礼。

  目光从苏韵身上溜到苏彻身上:“阿程冒犯公主们了。”

  “韵姐姐~”苏程被不情不愿的拉开,仍想往上扑,那样子反倒把苏韵和周君妃都逗笑了。

  然而又一道颇为尖利的嗓音此时却划破了一片祥和的气氛。

  “呦,我说是谁呢?贱人也配来我这梅园赏梅?”

  伴随着话音,另一个男人冷笑着拥着宝绿色的锦裘,从新停在周君妃轿辇之前张扬的绣锦轿辇上下来了,冷笑的面容妖冶。

  来人宁贵君的目光掠过苏韵身后的苏彻之时,辨认了片刻,仿佛更被气笑了似的,掩嘴笑道:“看来我这梅园今日不吉利,除了公主王子,其余招来的都是贱人。”

  周君妃闻言拱了拱手,接着反手捂住了小王子的耳朵,颇有些不卑不亢之意说道:“贵君不可妄言,这梅园只是早些年圣上准给贵君练习冰嬉之处,宫中的土地自然都是圣上的,何时由贵君来准许谁可赏梅了?”

  “你!”宁贵君没想到周君妃竟然拿皇上来压他,冷笑一声,矛头开始指向苏韵背后的苏彻。

  “小质子,当年我把你从梅居赶出去了之后,你竟没死吗?”

  苏彻盯着宁贵君那张五年过后似乎已经变老却愈显嚣张的脸,目光深沉的仿佛能滴水。她作为质子来大凰,自知不会被分配到很好的住处,然而当时碰巧分到了这梅园之中的梅居之中,虽然每日离御学遥远,但梅居风雨不漏,还算是一个良好的容身之所,冬日偶尔采了梅花回来,那盛开着的梅花是曾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亮色。

  然而后来有一天她的东西就都被人打烂丢出。那时也是宁贵君这一张尖刻的脸,揣着手站在趴在地上的苏彻远处笑着:“你看到这梅居有“梅”字没有,整个梅园都是本宫的,这屋子自然也该是属于本宫的。”

  那时宁贵君的一句话就让年幼的苏彻一时竟在雨夜在满是房屋的宫中无助到没有一处住处而露宿宫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苏韵听到这话却突然间炸了,张开手臂挡在苏彻的身前,瓷□□致的脸上此时少见的染上怒色,“你是母皇宫里的谁?凭什么能这么跟彻姐姐说话?”不论他的身份有多尊贵,但直接就嚣张的诅咒别人死掉都让苏韵觉得很过分。

  还有听他话里行间,当年竟是他把主角害到住那种破屋子的田地的吗?这人竟让主角受了那样的委屈?

  “听你的意思最开始你说的梅居应该是彻姐姐的,那你现在立刻把梅居还给彻姐姐。”苏韵好像直到这时才完全进入了公主这个角色,看起来趾高气昂地直接命令道。

  宁贵君闻言笑意僵在了脸上,不知长乐公主与那质子竟是认识的,也不知为何长乐公主竟会如此维护这个瑞珏质子。但他自知在宫中倘若要明智一点,是不可与长乐公主对着干的,公主与王子与后宫之人都不同,她们是更尊贵的,何况是几乎会成为准太女的长乐公主,将来这天下,也许都是她的。

  “公主……现在不可吧……这梅园里现在也没人搬东西呀……”宁贵君没了嚣张的气焰,颇有些怯懦地嘟囔道,自以为能引起身为女子的长乐公主的怜惜。

  “你们。”苏韵突然伸出手指一指,点了点抬轿辇的那些强壮的女人,“你们现在去把梅居里他的东西都给他搬回去。”

  那些女人听后看着各自的主子有些面露迟疑,都有些不太敢动。

  “本公主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你们只管去,就算到了母皇那里,本公主也会自己去说。”少女鼓着脸,神色很是坚决,那些女人听到长乐公主再次命令之后只好动了,一件又一件,宁贵君的面色逐渐铁青起来,盯着苏彻的目光逐渐阴狠,最终愤起而去。

  怪不得时隔三年,这小质子又敢来这里嚣张,原来是攀上了长乐公主这枝高枝了。宁贵君低头讽刺一笑,他已经想好对策了,他就不信圣上宠爱长乐公主难道还能一并宠爱她苏彻不成?

  搬出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搬空了。苏韵挥挥手示意那些人可以走了,等人都走空,苏韵抓着苏彻的袖子摇了一摇,小脸已经因为长久在室外冰得有些红了,苏韵指了指那梅居牌匾上的两个字,笑着眨眨眼问道:“这是不是彻姐姐写的?”

  苏韵刚才就注意到那牌匾了,临摹过主角的字,苏韵越看越眼熟。

  苏彻抬头望着那牌匾,瘦削的下颚线显得肌肤白得透明,让整个本来英气的长相增添上几分易碎,再看那牌匾,苏彻只觉得恍若隔世。

  “大概是吧。”苏彻瞳孔一晃,低低地说道。

  苏韵好似不太介意苏彻到底如何回答,只顾牵着苏彻的手往里走。

  进了内间,苏韵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与她这几日见过的那些宫殿相比实在是简朴得很,只有窗檐边上有一只落灰的琉璃花瓶,还算是一点点缀。

  苏韵拿起来吹了吹,将它放在榻上的小几上,把手里那支梅花插了进去,歪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苏彻,阳光侧面照进来,让苏彻能看清少女脸上的绒毛。

  苏彻的目光盯着那插进花瓶里的梅花,蓦地心头涌过的感觉非常怪异,似酸似暖。从前她的生活暗无天日的时候,这梅花是她自己插进去的,然而现在她又得到这梅居,而插花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彻其实并未预料到长乐公主为了她能不惜和在宫中地位仅次于凤后的宁贵君翻脸,心中流动过的暖意让苏彻无法忽视。从她出生到现在,除了她的父亲,从没人能维护过她苏彻。

  “公主,其实公主不值得为了臣做到如此地步。”苏彻的嘴角翻飞出一丝笑意,握紧了手中的梅枝,又幽幽地盯着那瓶中梅花。

  事到如今,苏彻犹豫了,她是否还应该去利用长乐公主对自己这般单纯的爱意。

  “当然是值得的。”苏韵闻言从榻上一跃而下,两三步走到苏彻身前,抬头直视着她,背过两只手,少女的动作狡黠,苏韵眼中笑意温软而纯净。

  “彻姐姐,你要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你获得幸福。”

  从梅园回来的一路上,苏彻都没再回过来神,甚至觉得长乐公主捉着自己的那只手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长乐公主,刚刚又对她表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