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欢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无声向季时予确认, 而他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 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欢欢,叫人啊。”

  表哥小声提醒,看得出是真拿季时予当长辈, 态度非常尊重。

  温意欢自然难以启齿,季时予体贴的说:“没关系,前男友变长辈, 相信你一时也很难接受。”

  表哥闻言, 错愕地睁大眼睛, “你们……你们谈过恋爱?”

  季时予看似淡然,实则委屈地应了声, “我被甩了。”

  这下,表哥更震惊了。

  他带有疑惑的眼神缓缓转向温意欢。

  那意思好像是在说——

  你挺能耐啊!连季时予都敢甩。

  温意欢浅勾红唇, “他太黏我了, 我不太喜欢黏人的男友。”

  她一副“甩你也是没办法”的口吻,表哥听得雷雨交加, 试探性询问:“能不能展开说说?”

  温意欢低笑,“你想听啊?”

  表哥的脑袋如捣蒜般重重一点,“想。”

  “那是另外的价钱。”温意欢摊开手掌, “你给我多少好处?”

  季时予额头太阳穴暴跳。

  当着他这位前男友的面贩卖他俩的前尘往事是不是不大合适?

  他面上故作出不屑,插了句:“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说得是啊。”温意欢佯装认真思考了下,其实还是有许多轰轰烈烈的美好,却违心道:“和他谈恋爱太无趣了, 要不然也不会分手。”

  “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

  季时予的冷光如利箭射向温意欢, 吓得表哥腿都一软。

  “你俩看起来真不适合在一起。”他呵呵干笑着打圆场。

  结果, 空气凝结得更厉害了。

  表哥偷瞄下季时予的脸色,他似乎比刚才更难看了。

  “我有公务要谈,就不奉陪了。”季时予客气说完,阔步离开。

  他一走,表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他暗暗冲温意欢竖起大拇指,“连季时予你都敢怼,你是真勇。”

  温意欢清楚季时予狠戾乖张的个性,也见识过他收拾人的场面,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

  可大概因为他对她好,也从未伤害过她,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怕他。

  即使分手,他在她的心里仍保留着重要的位置,像朋友又不是朋友。

  “你俩到底因为什么在一起,又怎么分的手啊?”表哥好奇得不行,他感觉那俩人根本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在他话音落下之时,温意欢拉他走远,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不过她选择性忽视了他的问题,反问道:“表哥,舅舅和季时予的年龄差着一辈,他怎么会和他当兄弟?”

  “商场上哪有论年龄的,只看实力,我爸还觉得他和季时予当兄弟是高攀了。”

  “那是谁主动的?”

  “季时予啊!他找到我爸合作,说很欣赏他经商光明磊落的性格,我爸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发现季时予这人也很靠得住,于是就认了兄弟。”表哥尴尬解释完,又补充,“要是事先知道你俩有过这层关系,我爸肯定不能够那样做。”

  “没事,你叫你的,我不拿他当舅舅。”

  温意欢过了很久都没能消化掉季时予成为她名义上的“舅舅”这个事实,她去自助餐点区找了位置坐下。

  本想清静一下,奈何在她旁边的两个女人讨论的话题又是季时予,简直阴魂不散。

  她们望着季时予所在的方向,偷偷低声议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之心。

  温意欢不想听见她们的聊天内容,可每个字都清晰无误传进她耳朵里。

  “真不知季时予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这些年怎么都没见他的身边出现过女人?”

  “人家肯定是眼光高,轻易不会看得上谁,再说像季家那样的家族,哪是寻常人可以高攀得起的,整个北城,恐怕只有陆家的千金能配得上他。”

  “你这样一提,我好像听说季家与陆家有联姻的计划,他们两大家族如果联手,那真是坚不可摧了。”

  “陆家千金性格跋扈,季时予不大可能会喜欢吧?我听说他之前交过一任女朋友,是小白莲花类型的,季时予亲口给她封的外号,还能有假?”

  此时,她们口中的那朵白莲花就坐在一边。

  温意欢慢条斯理往嘴里丢了颗桌上的薄荷糖,仿佛置身事外的人,面上不起丝毫波澜。

  但她的表情随着大厅旋转门走进来的那一男一女出现,而逐渐开始破裂。

  男人她前两天还见过,是陆钦那个混球,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陆家的千金。

  对于他们今日到场,温意欢倒不意外,但他们明显是故意来这么晚,以显示自己的身份高贵。

  “欢欢,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罗梓瑜从温意欢的后方走来,突然出声拉回她的神。

  温意欢抬头看向她母亲,头发优雅盘起,身穿国风刺绣的旗袍,身材如细柳一般。

  按理说这样美的女人,丈夫应当是当宝贝一样,可她妈的性格太强势,掌控欲过强,她爸忍受不了,就在外面找了个会撒娇的温柔女人,她妈知道后,毅然决然离了婚。

  温意欢起身,罗梓瑜亲切挽上她的手,“听你舅舅说你平时很少露面,妈妈带你去认识下朋友。”

  母女俩的高颜值和绝佳气质,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刚刚议论的那俩女人又在好奇她们是谁。

  温意欢随罗梓瑜离开这边,“妈,你不是才刚回国,怎么就有认识的朋友了?”

  “妈在国外也做生意啊,和北城这些人都有往来的。”罗梓瑜的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浅笑。

  她其实笑得很假,也不知是虚伪还是怕笑深了会有鱼尾纹,温意欢很少见她的笑意到达眼底。

  温意欢没猜错,她妈果真是要带她到陆钦的面前,确认过这一点,她目光冷却几分,不着痕迹挣脱开罗梓瑜的手。

  “妈,不要试图干涉我的人生。”

  她话音坚定,讲完以后径直转身离开。

  罗梓瑜皱眉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有几分无可奈何。

  季时予虽离温意欢很远,余光却一直在默默关注她的动向,当看她走出去,他立刻要追,然而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却突然出现,拦在他的面前。

  “时予,好久不见。”

  陆佳茵微笑望着季时予,眼里不掩对他的欣赏。

  温意欢走到旋转门,转头看了眼这觥筹交错,充满阿谀奉承的地方,眼里浮现出一丝迷茫。

  时至今日,她仍觉得自己是一个怪人。

  她永远没有办法融入这个圈层。

  目光掠过的瞬间,她看见季时予在和陆家千金说话,他们俩站在一起,才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走出酒店,温意欢等泊车小弟把车开过来的时间,给程秋璇拨了电话。

  “有空吗?出来喝杯。”

  “你这电话打的真是时候,我刚从医院出来。”程秋璇听起来很疲惫,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去哪喝?”

  “老地方吧。”

  温意欢上车时,季时予恰好从酒店走出来,她的车如流星般在他眼前疾驰而过。

  后视镜里,看见他颀长的身影,温意欢无声扯下唇。

  他应该是看她离开才跟出来的吧。

  *

  程秋璇比温意欢早一步来到酒吧,她给自己点了杯烈度很高的极寒,猩红的液体里冒着丝丝缕缕的白雾,缭绕在她眼前,衬得她的脸都妖娆几分。

  脱下白大褂的程秋璇,性感撩人,她和温意欢看起来像同一类型,性格上却又千差万别。

  程秋璇比较豁达,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温意欢却是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却敏感细腻。

  这大概是她们的家庭环境造成的影响。

  温意欢将包甩到吧台上,冲调酒师说:“给我来杯和她一样的酒。”

  “心情不好?”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程秋璇想看不出都难,“是为了谁?”

  “我妈回国了,她说以后要留在北城发展。”

  “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以后你们母女走得近了,感情慢慢就能建立起来了。”

  温意欢想到她妈走的那一天,她眼巴巴看着她,看她拉着行李箱毅然决然往外走,想要挽留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直到她要关门,转过身对她说:“欢欢,不要怪妈妈,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那一刻的妈妈眼眶湿润,温意欢相信她内心也是不舍的,但她却没有要为女儿留下的决心。

  她从来没有怪过爸妈离婚,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两个人在一起每天都闹得不愉快还不如分开,可她想不通他们俩为什么一个火速另娶,给她找了后妈,另一个远走高飞,一年都不见得回来看她两次,明明她留在北城也会有很好的发展,但她却没有。

  所以,温意欢始终不觉得她在父母心中占据多重要的位置,他们对她好,大概只是愧疚作祟,或者责任心的驱使。

  “在她回来以前,其实我也盼望着这一天。”温意欢沉默良久后开口,她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不过真正到来的时候,我发现她还不如待在国外,反而能让我自在,大概因为我已经过了需要她的时候。”

  程秋璇心疼地拍拍温意欢的肩膀。

  “没事的,不要勉强自己,你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说完,她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下杯子,“这些年不是都过来了?你已经成年了,为自己好好活。”

  温意欢笑着将酒一饮而尽。

  “哎,你喝慢点。”程秋璇来不及阻止她。

  两杯酒下肚,温意欢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胭脂红,灯光下醉人无比。

  她们两位美女坐在那儿,自是吸引别人注意,期间来了几个男人搭讪,想请她们喝杯酒,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程秋璇整日为她的工作忙得晕头转向,也没谈恋爱的想法,而且她打心底里觉得男人这种生物不靠谱,躲都来不及。

  “你悠着点,别喝醉了。”

  刚提醒完温意欢,程秋璇手机铃声响了。

  一看是医院同事打来的电话,她就知道准没好事,接通后没想到竟听同事说北二环路段发生重大车祸,医院正缺人手,命令她赶紧回去。

  “姐们,医院发生紧急情况,我得赶紧撤了,你也别喝了,找个代驾把你送回去吧。”

  程秋璇要走,可对温意欢又觉得不放心,“要不我帮你叫?”

  “不用。”温意欢笑着摇头,“放心,我没醉。”

  喝醉的人往往都喜欢逞强。

  程秋璇刚一走,温意欢的额头就磕到桌上。

  许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她的大脑昏昏沉沉,像是撕裂一般的疼。

  “美女,醉了吗?”

  程秋璇刚刚坐过的位子上坐下一男人,见人像是喝醉,起了歹心。

  “用不用哥哥送你回家啊?”

  他冲温意欢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她的脸,没想到她突然一下直起身,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反方向一掰。

  “疼疼疼……”男人嗷嗷直喊。

  看着挺柔弱的一个女人,怎么力气那么大?

  “滚。”温意欢不耐烦地说完,从高脚凳上下去。

  她拎着包,身体摇摇晃晃要走,刚刚那个男人却不甘心地从后面追上去,拦在她的面前。

  “装什么清高?是不是以为老子没钱?”他神色睥睨看着温意欢,伸出五根手指,“给你五千,陪我一晚。”

  温意欢冷笑了声,还没说话,在她身后有人逆光而来。

  他手里抄了瓶酒,随意晃了两下,对准那男人的脑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老子给你五万,当陪你的医药费。”

  温意欢曾经看过季时予打人,明白他下手有多么狠,所以对于眼前的场面也是见怪不怪。

  那男人的脑门鲜血直流,顺着往下淌,他疼得跪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在大喊。

  酒店的保安听到动静冲过来,看见动手的人是季时予,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的。

  这位爷在北城市那是只手遮天的狠角色,虽然表面看起来玩世不恭,但谁惹到他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保安将伤者扶走治疗,临走时还不忘打量季时予的脸色,很怕他反对。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狠戾异常的男人,脱下身上的西装,温柔披在了身边人的肩上。

  那女人眼帘低垂,看起来温顺乖巧,她往上拉了拉西装,率先转身离开。

  而季时予竟然跟在了她的身后,像大小姐身边的随从一样。

  人活久了,真是什么场面都能见到。

  季时予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也会被女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

  走出人声鼎沸的酒吧,耳根子瞬间清净许多,晚风拂在脸上,能感受得到凉意。

  温意欢站在霓虹灯下,放空看着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季时予把他的车开过来,喊她上车。

  他的车里弥漫着一股清爽的男士香水味,温意欢一坐进去就闻见,也立刻分辨出这是她们公司的产品。

  “你也会用香水吗?”她的头缓缓靠向车窗,这味道有种安神的作用。

  “平时不用,但特殊场合会喷。”

  “哦,是为了见那位陆小姐?”

  季时予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一紧,余光看到温意欢闭着眼睛,并没有所谓的样子,心底暗嘲。

  “温小姐如果不是对我有意思,那就不要乱吃飞醋,引起我的误会。”他一本正经说完,又刻意补充,“别忘记,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随便打听一句就是吃醋?”温意欢头晕得没力气说话,嘟嘟哝哝道:“那你是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太有自信了。”

  知道她喝醉,季时予懒得和她斗嘴。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没怎么有过和平相处的时刻。

  眼下难得宁静,他还是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时刻。

  开进锦华时,温意欢似乎睡着了,季时予怕她冷,把空调关了,没想到她还挺敏感,扯开他的西装,嘴里不停嚷着“好热”。

  她身上穿的礼服是斜肩的款式,被她一扯,那半边雪白都露出来。

  季时予只看一眼就觉得热血上涌,他故作不耐烦拿西装给她盖住,下一秒又被温意欢扯下来。

  “阿予,我好热啊……”

  她一这样叫,季时予什么辙都没了。

  温意欢很会掌控他的命门,往往越是带刺的玫瑰撒起娇来越带劲,眼下她嘴巴微微嘟着,模样充满娇嗔,与以前被吻得气喘吁吁靠在他怀里的女孩,渐渐重叠。

  季时予很少会回忆他们的过去,那些记忆犹如烈酒,入口辛辣,品味过后只剩苦涩。

  将车开进车位,他倾身过去为她整理好着装,想带她下车。

  温意欢是真醉了,目光迷离看着他,粉唇微张,冲他笑。

  她一笑,眼尾就像月牙往上翘,俏皮中又偷溜出无限风情。

  季时予看得喉咙发紧,腹中热流涌动。

  偏偏要在喝醉时对他这样笑。

  “丑死了。”

  他将西装的纽扣为她系好,充满嫌弃地捏了捏她的脸。

  温意欢的胳膊搭到他的肩上,不满皱眉:“你再说我丑?”

  刚刚季时予还未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得近,此刻车内的氛围忽然安静下来,他才发现她的胸口在紧贴着他的。

  她随着呼吸每一下的起伏,他都能感受得到。

  季时予凝视着她,沉思良久,忽然问:“出国的这几年,有没有想过我?”

  这一刻他的目光是深情又认真的,视线锁定着她的眼睛,不让她有任何闪躲。

  温意欢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在面颊投下扇形的阴影。

  季时予听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想了。”

  仅是这样简单的字眼,就让他心中的城池公然倒塌。

  他喉结急速滚动,望着她嫣红的唇瓣,正要吻下去,却忽然又听她说:“我想当初的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跟你在一起。”

  “………”美好的氛围荡然无存。

  季时予心想他是疯了才会指望温意欢的嘴里说出什么好话。

  冷眸,他欲抽身离开,她的胳膊却缠上来,勾住他的脖子。

  温意欢没说的那一句是——

  午夜梦回,她想和他缠绵地抱在一起接吻。

  犹如此刻。

  她闭上眼,找寻着他的薄唇,便亲上去。

  季时予的热流如泉涌般往上涨,耳根如充血般迅速红起来。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曾经的他们也在车内狭小的环境里忘情拥吻过。

  那时的天很蓝,阳光明媚,他们正青春。

  季时予始终没迎合,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的手却已绷起青筋。

  温意欢的吻技仍是很青涩,看得出这些年她都没有进步。

  心底紧绷的那根弦险些要断,她的唇却突然一下移开,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里。

  很快,一阵剧痛袭来。

  季时予推开她,捂住被她用力咬过的位置,咬牙出声:“温意欢,你属狗的是不是?”

  她那一口是真狠,都渗出了血。

  看着指间的鲜血,季时予又无奈又好笑。

  在他的眼底,分明浮动着深深的纵容。

  “当不了男朋友,你还妄想当我舅舅。”温意欢的口中模糊不清地说。

  季时予推门下车,绕到副驾驶座那边,将她抱出来。

  他为什么要和她舅舅当兄弟?

  还不是想从裴至勇的口中套出和她有关的消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比抱着虚无的希望要强。

  *

  温意欢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环境里,灰色的装修基调,整个房间都暗沉无比。

  宿醉后的头疼得厉害,她敲敲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扭头看见床边放了一双灰色的拖鞋。

  和她之间穿回家的那双是一模一样的款式。

  看来她模糊的记忆没出错,昨晚的确是被季时予带回家了。

  温意欢莫名松了口气,她穿上拖鞋,拉开房门想要出去,门外的人恰好也要进来。

  他们的视线毫无预兆撞在一起。

  季时予身上穿了件松垮的丝质衬衫,雾霾蓝的色调,将他的冷白皮衬得更禁欲。

  这颜色很挑人,穿不好就会显得土,季时予却将它穿出了大牌奢侈品应有的样子。

  目光向下,看见他衬衫领口里若隐若现的胸肌,温意欢瞳孔一缩,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这五年里,他是天天泡在健身房吗?怎么把身材锻炼得这么好?肌肉结实有力,线条优美,又没有过分夸张。

  “看够了吗?”

  头顶响起懒洋洋的声音,温意欢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眸,“要不要再摸一下?”

  季时予故意调戏她,还让她摸完评价一下手感。

  谁料温意欢真的抬起手,就要袭向他的胸。

  季时予反射性拉过衬衫挡住,耳根又悄悄红了,那表情活像是一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儿。

  “不逗你了。”温意欢活动下手腕,注意到他的脖子,下意识问:“你那儿怎么破了?被狗咬了吗?”

  季时予没憋住,一下笑出声,“我头回听人这么骂自己。”

  “………”温意欢沉默两秒,认为他在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咬你?”

  “你抱住我,怪我那五年里一次都没联系过你,说你在国外过得很委屈,却没人可以诉说,经常一个人在深夜买醉。”

  季时予说着皱起眉,“早知道你过得如此凄惨,我就大发慈悲去拯救你了。”

  温意欢喝断片儿了,关于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酒吧里被一打算非礼她的男人拦住那里。

  她在国外虽事业成功,活得风生水起,但偶尔也会觉得孤单,跑去酒吧买醉,此刻被说得有些心虚。

  这些话她在喝醉以后不是没有可能往外说,但她的确没怪过季时予不联系她,那一句肯定是他自己加上的。

  “我饿了,有早饭吃吗?”温意欢很生硬地转移话题。

  季时予却指了指脖子,“这事儿你就打算翻篇了?”

  “我喝醉了啊!”温意欢满脸理直气壮,“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小气得跟个醉鬼计较?”

  季时予被她气笑了,慢条斯理将衬衫的纽扣系上,冷声威胁道:“你不要让我逮到还回去的机会。”

  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就像露出獠牙的吸血鬼似的,温意欢不由打个寒噤。

  *

  洗漱完,两个人一同出门去吃早餐,站在电梯口,温意欢低头刷微博热搜。

  季时予盯着跳动的数字,仿佛有心事,食指一下下敲在腿侧。

  叮——

  电梯来了,温意欢收起手机正要进,谁知刚好与要出来的季奶奶打个照面。

  看到温意欢的瞬间,季奶奶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欢欢,你怎么在这儿?”她老人家懵了。

  这一大清早的,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那么早见面啊!

  温意欢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她求助的目光看向季时予,刚好将他脖子上的伤也收入眼底。

  还没来得及向上天祈祷,千万别让季奶奶看见,她老人家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完了完了,必然误会了。

  温意欢不敢看她老人家的反应。

  季奶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尴尬笑了笑,毕竟是长辈,她也不好戳破什么,只讪讪然一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人走得这么近。”

  “我也住这个小区。”温意欢的大脑当机,手飞快扯了下季时予的衣角,让他来解释。

  季时予一本正经开口:“昨晚她喝醉了酒,我就把她接过来了。”

  原来是酒后乱.性,季奶奶的眼中浮现出了然。

  这样的情节她在电视剧里可见过太多回了。

  “欢欢,奶奶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有男朋友的对不对?”

  “她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

  不等温意欢开口,季时予便快速地说。

  “那你可得对人家负责啊!”

  季奶奶对季时予说完,紧紧抓住了温意欢的手,“你放心,有奶奶在,这小子他绝对不敢始乱终弃。”

  温意欢莫名有一种自己掉入了陷阱的感觉。

  季奶奶这一大早过来应该不是巧合吧?

  她狐疑的目光扫向季时予,他回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温意欢不能让误会继续发展下去,阻止好措辞以后,冷静开口道:“季奶奶,我昨晚只是借住,没有和季时予发生任何关系。”

  “你喝醉了怎么知道没发生?我脖子都被你咬破了。”

  “………”

  两个人,一个在努力解释,另一个却在拼命制造暧昧。

  季奶奶以为温意欢是不好意思,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奶奶我思想很开放的,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外我就说你们俩是正常交往。”

  季时予勾起唇,露出满意的微笑,胳膊搭上温意欢的肩膀,说:“奶奶,她饿了,我先带她去吃早餐。”

  “好好好,你们去吧,我知道门的密码。”季奶奶摆摆手,在温意欢进电梯后,又嘀咕着说了句,“我得找人给你俩算算婚期。”

  ???

  温意欢错愕,想出去,电梯门却在她的眼前缓缓合上了。

  季时予欣赏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你不是想嫁我的吗?梦想成真了你不高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奶奶她今天会过来?”

  “我奶奶每周日会到我这儿坐坐,给我浇浇花,做顿早饭。”季时予没有瞒她,但下一句却又装起好人,“就因为知道,怕她看见了会误会,所以我才催你快点出去吃早饭,谁让你那么慢。”

  温意欢急需吸氧,走出电梯后,用力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谁告诉你,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

  季时予听到这个问题,想起两天前,颜景轩找他哭诉,说他失恋了,还问他要怎么把女朋友哄回来。

  季时予已经懒得应付他,随便在网上找了篇文章,然后发给他。

  文章标题是——

  女人主动提分手,一定是不爱了,再挽回也是徒劳。

  回过神,季时予懒懒地说:“那样的男朋友,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马上就要到七夕,我可不想一个人过情人节。”温意欢故意气他。

  季时予本就知道他俩是契约关系,又从颜景轩那儿已经得到有效信息,怎么会拿她的话当真。

  温意欢看他自始至终风轻云淡,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她知道他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想给她看到的,至于内心深处真正的他,谁也没见过。

  *

  接下来的一周,温意欢忙得不可开交。

  珑渡将要举行新一季度的新品发布会,下个月又是七夕,还要举行品牌活动,策划部全员每日加班到深夜才下班回家。

  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有两位员工病倒了,不知是不是休息不好导致抵抗力变弱,一吹空调时间太长,就喷嚏、咳嗽不断,流感病毒无形之中在办公室里蔓延,领导见他们实在病得厉害,才给人放了假。

  温意欢没能幸免,在新品发布会的前一天突发高烧,她自己拿耳温枪一测,看见上面显示38.6,崩溃扶额。

  为这次的发布会,她忙活那么久,如果不能到场见证,那也太遗憾了。

  强撑着从床上起来,温意欢找了两片退烧药吞下,她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向琳姐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以养好精神全力备战明日,她的电话先打过来。

  温意欢还没来得及开口提请假的事情,魏琳匆忙道:“你等下别去公司了,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准备上台演讲。”

  发布会中有个环节是进行新品运营方案的讲解,这自然是要由策划部最资深的员工来讲解,温意欢刚进公司不久,是没有这种机会的,眼下琳姐说了,她自然要问原因。

  “孟响的感冒还没好利索,声音哑得厉害,没办法上台。明天的发布会要来许多政商名流以及媒体,同时进行线上直播,那可是树立品牌形象的大好机会,公司说得找个门面担当,我一想那可不就是你吗?”

  “可我也发烧了,刚量完,38度6。”

  “那你抓紧时间去医院吊个水,明天说不准就退烧了,要是烧没退,你也给我硬撑着讲完,想当年我顶着39度的高烧去参加国际贸易节,我大脑昏沉得都快倒在台上了,不也努力撑下来了?温意欢,机会难得,生病不能成为你人生的绊脚石,给我打起精神来。”

  “………”温意欢又一次见识到琳姐的无情。

  不过她说的的确也是职场现状,放眼世界,哪个从底层起来的职场人没扛过重压,经受过极度的精神摧残?

  温意欢在床上赖了会儿,还是起床去了医院。

  吊水的确能够好得快一点,她也不想因为生病错过那么难得的机会。

  在病床上时,温意欢收到琳姐发来的演讲稿,足足有3页A4纸。

  倒是不用脱稿,到时看着PPT演讲就好,但流程必须要熟记。

  一个人孤独吊完水,离开医院时,烧已经退到37度,温意欢感觉自己的头也没那么疼了。

  她打车回到锦华,下车时看到一对情侣举着冰淇淋从面前路过,无声笑了笑。

  有人陪着确实是好。

  特别是在生病的时候,就格外需要陪伴。

  温意欢一天没吃东西,肚子开始闹罢工,她走向沿街店铺,想要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可这边并没有卖的。

  旁边的马路,一辆黑色的车行驶而过。

  开车的段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人,他正低着头看平板,俨然并没注意到车窗外的人。

  “哥。”段霖试探性叫了声,“我刚刚好像看见温意欢了。”

  听到这个名字,季时予缓缓抬头。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不会也住这个小区吧?”段霖问完,反应过来,“还是说是你因为她住这儿,所以才特地搬过来的?”

  季时予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让他停车。

  段霖将车划到路边,忍不住多嘴提醒:“予哥,你已经在那女人身上栽过一次了,她虽然漂亮,但真没有心,你可别又重蹈覆辙了。”

  “别再让我听见你这样评价她。”

  季时予甩上车门走人。

  段霖无奈皱眉。

  他怎么还是那样,不允许别人说温意欢一个“不”字。

  *

  黄昏的天是橘红色的,燥热的风拂过枝叶,那绿叶都恹恹得打了卷儿。

  温意欢心中默念着明日发布会的流程,沿街边漫无目的走了一遭,又转身回去。

  然而她一回眸就看见路灯下的男人,他在认真凝视着她所在的方向,像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温意欢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看见他脖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牙印,心想那一晚她究竟是咬得多深啊!

  在她看他时,季时予伸手摸向了她的额头。

  他敏感察觉到温意欢的状态不对,两颊红得像被热火烤过。

  一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

  “你发烧了?”

  “烧了一天了,刚从医院打完针回来。”温意欢定定看着他,“你呢?刚从公司回来吗?”

  季时予薄唇紧抿,没有回答。

  他是有些气的,怪她生了病也不找他,但转念一想,她也没告诉他的必要。

  他不说话,温意欢又换了个话题,“吃晚饭了吗?”

  “没有。”季时予将她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你有想吃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吃馄饨,但我搜索了下附近,好像都没卖的。”

  “没关系,我会包。”季时予夸下海口,握住她的手腕,“现在去超市。”

  他的动作是那么自然,滚烫的掌心熨帖着她的皮肤,那温度仿佛传递到她的心底。

  看着他宽阔而伟岸的背影,温意欢莫名感觉眼眶泛酸,湿润渐渐袭来。

  生病的时候有他在真的是件很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