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阳照射下景色一览无遗,不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偶尔看见漂浮的杂物。

  “对方确定是在这个地方看见的吗?”

  而站在宋宝贝旁边的谢哲看着表,不知道在看什么。

  文不知看了一眼记录的纸张点头,宋宝贝又凝神看了一会:“不行,没看见有船只。”

  距离他们发现兔子尸体已经过了三天。

  他们当时听见文不知巨石般落下的话后就停止了讨论,开始想办法打听相关的消息,没想到真的还有人在同一片海域看见了船只,甚至不是个别——

  最近在这片区域探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撞见过,不过往往一晃神船只就消失了,所以都怀疑是幻视,没有放在心上。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他们在观察到长鲸号的海域,提前选了个比较高的地方蹲点,却一直没看见长鲸号的踪迹。

  宋宝贝五感敏锐、专注力比常人突出,但是长时间保持注意力集中也让他有些疲惫,眨眼的频率无意识提高,他过了一会忍不住问:“我们真的能找到长鲸号吗?”

  谢哲在旁边随着秒针转动敲击着表面:“……再等等。”

  然后从上面拿走对方手里的望远镜,放到了自己眼睛前,低声道:“换班。”

  宋宝贝眨眨眼,干脆坐到边缘休息,过了一会,见对方专注看着海面,就肆意地看对方认真的侧脸——

  谢哲头发长了,在后面随手绑了个揪揪,风一吹落下的碎发就微扬起来,他眉眼被望远镜遮住,只留下了漂亮的下颚线和高挺的鼻梁。

  “看什么。”谢哲放下望远镜,对上他的眼睛,“要是眼睛不累了就接着观察海面。”

  他神情还是冷淡的,说话也不太留情,但宋宝贝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对上他黑色的眼睛,神差鬼使地觉得对方似乎并不讨厌自己的目光。

  而且……

  他眨眨眼,小声说:“累的,我眼睛还疼。”

  谢哲闻言先是微愣,竟然没说什么讽刺的话,轻轻哼了一声转回去继续观察海面,不再理他了。

  海边风渐渐大起来,过了一会,竟然阴起来,乌云密布——要下雨了。

  文不知看见天气变化跑过来,在天台中间问:“回去吗?要下雨了!”

  宋宝贝也在想这事,就碰了碰谢哲垂下的那只手,忽然听谢哲说:“回去什么,我们等到了。”

  文不知当然看见了他俩的小动作,痛苦地忽略这件事。他已经看这俩一上午了,明明也没什么,但就是看得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虽然是因为他有点恐高才主动躲在远处。

  风吹起来,他没听清谢哲的话,刚想问就听见宋宝贝奇怪地问出来:“视野没刚刚好了,为什么这么说?”

  谢哲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海面,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把望远镜直接放到宋宝贝面前,示意对方去看,宋宝贝眼睛贴近,他看了一会,喃喃:“那是……长鲸号的顶,为什么会这样忽然露出一点在水面。”

  蹲了一上午都没能找到的东西忽然出现了,宋宝贝有点兴奋地侧过头看谢哲:“竟然真的能找到……你怎么知道我们快看见了?”

  谢哲干脆拿走望远镜,“嗯”了一声,一边观察一边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整理过的那几个人讲的经过,里面大部分都是阴沉或者下雨的天气。”

  “可是,也有晴天看见的。”宋宝贝回想着说。

  谢哲不明显地笑了笑:“你知道下雨前,鱼会因为气压下沉带来的缺氧浮出水面。”

  随着他解释的时间,海面远处的淡蓝色顶已经露出越来越多,如同一个落潮的小岛般露出真身,到他说完“浮出水面”时,那玩意已经能被肉眼隐约看到。

  文不知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长鲸号?怎么是浮上来的……”

  不过没人理他,谢哲一边从望远镜继续观察,忽然皱眉沉默,过了一会把望远镜丢给宋宝贝,冷静地给这场外出的目的画上句号:“那艘船已经不能用了,而且……海里恐怕比充满丧尸的城市更加可怕。”

  宋宝贝先是茫然,然后用望远镜看后,也皱起了眉头:“盘在上面的是什么……章鱼?还有其他的。”

  他拿着望远镜往回走:“我去更前面拍照录像。”

  路过文不知的时候把东西塞给他,又把对方挂着的相机取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急匆匆就往楼梯间走,语速飞快道:“你在这边找个地方观察着等我们,如果发生什么事,以自己的安全为先,下午四点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开车回去——我和谢哲会自己找车。”

  文不知一脸懵懂,在谢哲也从他身边走过后,后知后觉拿起望远镜,他先是倒吸了口凉气,下一秒就拿开望远镜干呕起来——

  太恶心了,那是什么怪物。

  无数条扭曲膨胀的触手缠绕着轮船底下,巨大的吸盘上还有半截的尸体,无数金属被吸到对方膨胀到下一秒就要爆开的黏|腻的肉上,在那周围产生了如同过敏一般的灰青色斑点和不同程度的腐烂。

  这是变异的海洋生物的尸体。

  他被冷风一吹,抖了一抖,躲进楼梯间。

  雨很快变大,噼里啪啦打在人身上,宋宝贝微微躬着腰背互住怀里的相机,被谢哲扯着相机带子扯住,他因为惯性微微后仰,对方按着他肩膀,把相机拿过来。

  “走吧,你这小身板挡得住什么。”谢哲在大雨里说。

  他目的明确地朝着之前看见的路线前进,到某个路边,手肘富有技巧地砸到轿车的玻璃,眼疾手快抵着里面探出头张牙舞抓探出头的腐烂尸体额头开了一枪,那声闷响被雨声遮盖。

  然后利落地伸手从里面打开门,把丧尸拖出来,自己坐进去,一边把后座门打开。

  谢哲都忍不住有点吃惊对方的飞快进步,默默看了宋宝贝一眼后,坐到了后面,随手用外套衣摆擦掉了脸上和发梢的水珠,开始闭目养神。

  宋宝贝透过沾了血污的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熟练地将两根线擦在一起打火,试了几次就成功发动汽车,踩下油门开出去,过了一会,他打开了车内的灯和车载音响——

  车子的前主人甚至连插在上面的u盘都没有来得及拔下来,刚熄火就发生了意外。

  放到半截的歌曲继续播放,是首外文歌,宋宝贝听不懂,他也欣赏不来这些,只觉得挺好听的——

  外面大雨磅礴,街上空无一人,车内的灯光昏黄,谢哲在后面补觉,很幸运的,随手播放的歌曲曲调缓慢而柔和。

  宋宝贝有点恍惚。

  他分明知道自己与谢哲还有紧迫的事情要做,末日和不可预知的危险沉甸甸压在他们头上,却仍然任性地想要这一刻久一点。

  他们像是世界末日最后的两个人,就算是携手狂奔或者共同等待死亡,都显得浪漫。

  即便这是只有他单方面参与的想象。

  歌曲单曲循环第二遍的时候,谢哲在后座跟着哼了两句,宋宝贝还没来得及细听,就听见对方因为刚休息过而显得懒洋洋的声音:“到了,还准备去哪。”

  “哦……哦。”宋宝贝回过神找了个角落停车。

  两个人打开车门下车。

  站在车门边这样近距离看过去,宋宝贝看着面前的画面有点失语——海面起伏,仿佛放大膨胀了无数倍的章鱼一样的怪物攀附寄生在更大的铁皮机器上,它的颜色丰富而艳丽,就算是腐烂的部分,也让人惊心动魄,那些“肉块”缓慢地蜿蜒着。

  这个“东西”已经开始缓慢地下沉。

  谢哲抓紧时间开始拍摄。

  不到两分钟,这东西就已经完全沉下去,只留下个游轮的顶。

  谢哲看着右上角的“00:01:43”,按下了暂停,将录像保存。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而回头,宋宝贝已经没在他身边,再往前一看,雨下太大,根本找不到宋宝贝的身影。他脸色难看地抹掉脸上水珠,把相机藏到车尾箱,然后跑进雨里。

  大概前进了几十米,就看见了对方单薄的背影。

  他在干什么?往海边走?他疯了。

  谢哲咬牙切齿想,有什么事不能和他说,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宋宝贝!回来!”

  “你听到没有?”

  他鲜有这样狼狈而不冷静的时候,一点也不优雅地在雨里大喊,雨水飘进去带着股海水的咸味。

  可惜对方没听话,恍若未闻一样走进了海里。

  谢哲跑得很快,嘴里有血腥味,一边想着回去一定要给宋宝贝加训长跑,一边扑上去抓住对方肩膀往后一扯,两个人摔在没过膝盖的海水里。

  宋宝贝茫然地看向带着怒火的对方,又看向自己身下的沙滩和海水,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一个大浪打来。

  海水淹没了他们,卷席着他们滚入未知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