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为什么要起名叫宝贝啊?也不是怎么啦,就是觉得怪怪的……很少会有人叫这种名字。”余鸣笑嘻嘻道,面露好奇。

  这边还有其他人一起吃饭,原先都不认识,估计是看见余鸣来的,此时就奇怪地看向宋宝贝——一个青年,甚至还是有些普通的青年,叫这个名字,确实很古怪。

  宋宝贝闻声一怔,有点犹豫,“唔”了一声不太愿意开口,饶是他也觉得不对劲了……他觉得余鸣的态度怪怪的。

  也可能是成长的过程中确实因为这个名字而被嘲弄和怪异的眼神打量过太多次,所以有些过度敏感。

  早在他和常叶一起去迁户改名的时候,工作人员的打量和善意提醒,就已经让他明白:宝贝确实是个好东西,也不见得是个坏名字,只是和他放在一起不搭调。

  “说说嘛。”余鸣央道,一边自来熟地看着旁边男生碗里,可怜巴巴,“我也想吃这个,我的不是这个。”

  对方听到就忙不迭献殷勤主动夹给他。

  文不知看不下去皱眉:“你看不出来宝贝不想说吗?”

  余鸣有点委屈:“我哪知道,我就随口一问嘛,不想说就……”

  宋宝贝打断他:“我有个很爱我的姐姐,给我取的名字,她喜欢,我就叫这个了……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真巧。”余鸣指了指另一边和周雨她们在一起的余凤,“我也有姐姐,不过我俩不太合得来。我妈说我俩合起来就是凤鸣。”

  “那你姐姐呢?”

  “死了。”宋宝贝没管他惊讶的声音,把碗里最后一点饭赶到一起,慢吞吞吃完,“我吃完了,先走了。”

  见他走了,文不知也赶紧跟他一起去丢垃圾,一边抱怨:“他怎么回事,会不会说话啊。”

  “没事……年纪太小了。”宋宝贝低声说,“不是说才十七岁。”

  他忽然听见谢哲几人边讲话边推门进来的声音,立刻就把这事忘掉了,收拾好东西去找谢哲。

  ……

  宋宝贝原本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也实在想不到刚认识一天的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他有敌意。

  直到晚上休息的时候,余鸣和他在一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味,有点好奇地挑开他后颈的黑发,看见了他后颈抑制贴下隐约的疤痕——

  已经结疤掉痂,留下新长出来白色的肉,微微有些凹凸不平。

  后颈腺体本就敏感,宋宝贝被他碰到瑟缩一下,睁开眼:“别碰我……你做什么?”

  余鸣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不小心碰到了,你这么凶干什么?”

  “你有伴侣?咬好狠。我怎么没闻到你身上有alpha的气息……倒是玫瑰味挺重的。”他抽了抽鼻尖。

  “没有。”宋宝贝说,“睡觉吧,明早要早起。”

  过了一会,他又自己爬起来,翻了一会包,摸到之前藏的抑制剂……又放了回去,然后看了看四周,走出了楼房。

  谢哲和石诗加上另外两个不认识的人负责今晚守夜,两人似乎在讲话,见他来了就不说了,石诗对他暧昧地笑笑,一边对谢哲道:“来找你的,你去吧,我一个人够了。”

  “嗯,今晚谢了。”谢哲说,“先换个地方。”

  宋宝贝就跟着他又走了,两个人进了车里,谢哲在驾驶座上打开了音乐:“你在后座睡。怎么了?”

  宋宝贝有点茫然,不知道怎么就要在这边睡了,不过觉得也可以,就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想要抑制剂,谢哲。”

  他就和要跟大人要糖果的小孩一样,小声地解释:“已经快36个小时了,味道有点明显,而且抑制剂基本是隔24小时就可以打的,所以……”

  他没所以个什么出来,因为谢哲笑了一声,然后忽然从前面出来,打开了后座的门:“可以。”

  宋宝贝闻言就松了一口气,见他坐进来,一边往里给对方让出空间,一边奇怪道:“直接给我就可以了。”还有点小动物似的防备,他倒是学聪明了。

  谢哲凑近他,一只手摩挲他颈侧,忽然笑起来:“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宋宝贝不自在说,过了一会认输了,缩了缩脖子,“……别揉了。”

  “没想什么你脸红成这样。”谢哲说,“你不如去看后视镜里自己什么样子。”

  宋宝贝下意识就去看镜子,下一秒手臂一痛“唔”了一声:“你干什么……痛。”

  那痛只有一秒,他刚转回头就消失了,而谢哲已经拿着空空的抑制剂慢悠悠把他衣袖放下来:“怎么了?打完了,你可以睡觉了。”

  “……我可以自己来。”宋宝贝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本应该顺从地抱着这种奇怪的心情去睡觉,第二天忘记它。

  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刚刚就像是养了一只小动物,某天要带它去绝育,所以用其他事情分散对方注意力,然后……总之充满了奇怪的感觉。他被自己想象逗到。

  谢哲低头将空针管丢进脚底的垃圾袋里:“给你的奖励,很乖,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宋宝贝还是觉得奇怪,却被后半句哄得晕晕乎乎,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揉着耳朵干巴巴道:“噢。”

  然后顶着红耳朵去睡觉了。

  第二天他早起跑步,遇到一夜没睡的石诗,对方好像确定了什么方案,和队员谈完事情,耷拉着眼皮蹲在高速路边喝牛奶,见到他就懒散地一挥手。

  宋宝贝也挥挥手继续跑,结果还是没忘记昨晚奇怪的事情,跑了一截又倒回来,在对方疑问地眼神里说:“我……我想问问,就是……”

  他讲了昨晚的事情。

  “噢——”石诗阴阳怪气地拉长调子,整个人一点都不困了,充满了八卦的快乐,“他竟然真的反省了,令人吃惊。”

  见宋宝贝一脸不解,她就解释:“谢哲吧,从小到大就那副欠揍的拽样子,当然咯,我给他家当保镖总不能揍他吧,唉有机会替我揍他。”

  “这和昨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宋宝贝心里其实觉得石诗说得不对,谢哲就算是拽拽的,也是很帅很酷那种,不过乖乖地没有反驳。

  石诗递给他一盒没开封的奶,带着揶揄的笑道:“昨天他来问我,上次的事情。”

  “我和他说,你就算是养个宠物也得给点甜头吧,老吊着人家还一副臭脾气,小心对方没几天就跑路。”

  “我不会跑路。”宋宝贝认真说。

  石诗一愣,笑起来:“怪不得谢哲说你笨。就算是真的太喜欢对方了,怎么也不会离开,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啊,太吃亏了。”

  “而且就算你不会跑路,在意你的人还是会患得患失,就和……哪怕你知道谢哲可能是为了你好而选择留下,你还是会有被抛弃的感受,对吧。”

  “谢哲他骨子里还是有他父亲的独|裁,不过比他父亲好,他感情更内敛,也更死心眼。”

  宋宝贝没有反驳,他也觉得自己也许有点笨,安静地听石诗说话。

  “虽然这话由我来讲不太好,但……好像除了我,谢哲没什么师长能替他说。他那个性格,也不太能示弱。”石诗丢掉空牛奶盒子,砸进旁边树丛。

  她低声说:“谢哲的母亲是死于抑制剂过度使用。”

  宋宝贝一怔。

  “谢哲随母姓,他母亲是个很美的omega,家里不富裕,但也是书香门第,可惜遇到了他父亲。”

  石诗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算是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吧,虽然也挺可悲的。这话也就能在末日说。”

  “你知道……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但是alpha却不受限制吧。谢哲的母亲被他父亲带回家、甚至举办了婚礼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改好了,可惜……他父亲就是那种觉得omega低人一等,看不上omega的人,即便他确实爱对方,他仍然觉得对方不过是人生的其中之一。”

  “谢哲母亲脾气倔,又想不通,不肯接受对方身体和精神的背叛,不得不依靠抑制剂度过发热期,后来……总之在谢哲六岁的时候去世了。”

  “其实当时谢哲推开门,反应很快,做了最正确的行动。他母亲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意识,可惜她已经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

  石诗继续说:“嘲讽的是,谢哲的父亲在此之前,只觉得自己被忤逆,觉得对方离不开自己,总有一天会意识到错误来和他求和,等到对方死后,又各种发疯……总之很没意思。”

  “他带走了谢哲,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反正对身为beta的谢哲还挺好。”

  “所以,对谢哲而言,oemga真的太脆弱了。”石诗看宋宝贝,“他们总是那么容易被伤害被控制,被本能带去地狱。”

  “而且他总是担心,也许有一天,他会像他的父亲一样……”

  “他不会。”宋宝贝说,“……他很好。”

  石诗笑出声:“你还真老实,不过要是不这么笨,谢哲恐怕还不会对你上心……也不叫笨,好听点叫赤忱。”

  “再给他点时间。”石诗认真说,又看看他身后,“诺,人来了。”

  宋宝贝茫然地转头,被人抓着卫衣后领带着后退几步,谢哲把什么东西丢进他帽子里,松手后说:

  “聊太久了。”

  宋宝贝摸了摸帽子,从里面拿出两个小面包和一把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