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小说网>耽美小说>道长是个毛绒控【完结】>第140章 妖术

  陆吾轻盈于空中负手转身,悬至低空时妖气压得鬼煞更为暴躁不堪,狂暴时甚可撕开兵士铁甲。他却将那些惨鸣充耳不闻,悠悠行至冯汉广面前,扬起手中六棱铁箭时嘴角是个讥讽诮笑。

  “小兄弟,这见面礼可真是礼轻情意重呀。”

  冯汉广未置半语,面色不改再张全弓,此刻开弓射长箭便是直逼陆吾咫尺正心而去!岂料陆吾竟无半分躲避的意思,邪魅一笑抬手灌妖力于掌心迎上,那飞箭受无形钝力滞在空中,箭尾白翎受风力颤抖瑟瑟,却是一步也再不能向前,片刻后看陆吾金瞳一闪,铁箭瞬起大火,将其包裹中间,成了支业火箭!

  业火高温生将那箭身灼得通红!“小将军,既然如此热情好客,那我岂能不付答礼呢?不如啊,就送你这满城蜉蝣之人转世重生如何?”

  “……你休想!”

  陆吾未解一愣,回神时火中箭身忽浮起一层血红符文,“嘭”地一声巨响炸破长空!浓烟滚滚如惊雷落地,顾望舒闻声一颤,铺天盖地妖气灌入五感,扣住艾叶紧声道:“他……这么快!”

  艾叶目光紧迫将犬齿咬紧,回他一句:“小妖怪,你说这益州满城百姓,不能没有个头领循蹈不是。”

  “你要做什么!”顾望舒心觉不对,紧张呵他!

  艾叶豹似地窜着一抖身子,把颈间铃铛晃得三响后拉他跃下平地。即便身侧人看不见,也还是嘚瑟地挺了胸膛,拍拍顾望舒头顶道:“铃声听得清,是吗?顾望舒,那我将话以妖术凝这银铃中你当也听得清!别害怕,就算我此刻暂时松了你的手,也绝会不离远去,只要你需要,无时无刻,永远伴着你!所以……绝对不要乱跑!”

  艾叶暗然哑笑,他发觉顾望舒在惊恐中将自己抓得更狠,便取另一只手握着他,一点一点从自己手上推了下去。

  顾望舒,陆吾不只是奔着妖门,亦是为寻我而来的。

  这满城十万生魂啊,若论罪孽,怎会不到我头上。

  与其拉着你一起逃命躲陆吾追杀,业火误伤只会害更多人。不是怕你拖累,只是……无法施展开来,也无法让你与我一同陷深渊罢了。

  “艾叶!”顾望舒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寸寸推开,心头惶然如坠无底,即便是站在平地——却是仿佛身在绝壁之前,半步都迈不开。

  “艾叶!别走啊!”

  彻底松开手的瞬间,顾望舒脚下一软,刚刚英勇一扫而尽,只剩全身发抖的不安与恐惧,又是那般身陷泥泽难拔脚步!

  “艾叶!!!!”

  ——“叮————”

  艾叶虽不在身侧,但随银铃震响,穿越千层人群,他仍可清晰辩得他声音响彻耳畔。甚如一声慰藉,那众人眼中深不可测穷凶恶极的大妖啊,却是他唯一安心的归属。

  “向前迈。三十步开后,你面前便是益州主街,鬼煞遍地,要你自己察鬼气挥剑。是生在暗夜的人,你做得到的。”

  “你去哪儿!”

  “我去把陆吾引开。至少这业火,不能燃进益州城内。”

  空中烟尘纠缠红光久久不散,冯汉广眼阴眸寒望向团烟。

  昨夜子时过半,家家万籁俱寂唯术士还在街上游荡。小将军难以入睡时接了下人的传信,开门后见得老道士眸正神清,气度斐凡,严肃不苟。

  “老夫清虚观观主顾远山,深夜冒犯打扰贵府,是有要事商议,还请……”

  “曾闻先父多次提及老先生匡扶万生,今日得见乃是蓬荜生辉,谈何冒犯,快快请进!”

  顾远山并未多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布术符交与小将军手中。

  “老夫夜观天象见妖门异象,这术符是我闭关整年,以源供镇妖塔那颗上古石母裂半为料,浇注万妖咒为引,末期七七四十九天辟谷精纯之心练成,名唤‘蚀相’。若将其附于玄铁箭上与陆吾开明迎击,就算未伤其体肤,但与妖气正面交涉也会引爆成效,力虽不足诛天养大妖,却足够将其打出原形,妖力锐减,我们方才有与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可能!”

  冯汉广攥紧术符,眼中冷火涌动,全逃不过这阅人无数的老祖师。

  “素闻将军箭法高明无人能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亚于先冯将军英姿。贫道为炼此符且不论耗费无数心血,却是连视如己出的徒儿最后一行都未来得及送上。还请将军……”

  务要一击必中。

  黑烟滚滚炸得天地混沌,似有恍惚转瞬的死寂后——

  一声忿然虎啸横空大作,震得满城军民皆捂耳大惊,屋瓦掀飞,草木拔根,鬼煞齐鸣!声波吹散浓烟,自冯汉广一双凛然眼中映出抓烈爪直冲而来的大妖身影!

  九条巨大虎尾如帐在空,面上诡异朱红腾纹带一双融金可憎地瞳孔,金丝玄衣带火灼痕迹夺命而来!

  “不自量力的东西……!胆敢伤我!伤我!”

  冯汉广却是未有半点动摇,眼中身形剧烈放大也无丝毫躲身的动作——是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逃避过。

  他为保这一箭必中,将先射那一支只为诱饵,引陆吾至自己身前。即便冯汉广清楚陆吾不会死在这一箭下,清楚自己在这个距离下并无逃生机会。

  竟还把嘴角微微一扬,是个胜者的扬长笑意。

  从容不迫,一身的浩然正气。

  “屡次三番触我逆鳞!给我……去死!”

  陆吾身卷暴虐业火如炎龙横冲,带着将世间燃之殆尽的怒,将冯汉广眼瞳染红!近身前一瞬,忽一抹身影跃至自己面前,纵狂风卷暴雪逆袭熄灭业火吹至空中成花火绽放,再凭空祭一面冰墙逼陆吾戛然止步!

  冯汉广本抱着必死心意迎这一击,眼前忽然窜出人来甚是吃惊,待到被火光眩目的眼回了光,赫然发现面前飘然雪发,不正是曾借住自己府中,亦是被重金悬赏追捕的那只大妖?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艾叶背对他厉声道:“愣着干嘛,走啊!你倒是想死得轻松,留这满城百姓鸿雁无首怎么办!”

  “你……!”冯汉广一时弄不清现状,但说好妖子夺位,再熟知亦不过妖身,当下是敌是友可分不清楚。

  “我什么我?人间的小将军,听好了,我得把他引出城去,但陆吾即便重伤我也没多大把够握撑多久,时间不多,你给我趁机把百姓都赶回家去,安置好了!我可不想……再背更多人命血债!”

  陆吾滞于空中,奋袂遮掩寒雪后望身前艾叶,目眦尽裂以下狂妄大笑!

  “幺子,怎还有自送上门这等好事啊?我大哥难不成当真扫地出门,不要你了?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艾叶掐着腰故作轻松扬言:“差不多,他是不要我了,提着后颈丢出雪障的。”

  陆吾猖狂发笑,力可灭世的大妖寻萧瑟为乐。他立身凡世之上,苍穹之下,虽为天地邪气所生,却不属于任何一脉。这便是天养妖兽,世上独一,踏着血海骸途,仇恨将业火烧进融金熠瞳,犬牙交错压声说话时仿佛念着毒咒。

  “开明他当年为阻我动你,狠心将我从昆仑逐出到冰原那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小豹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他为你害我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聊长草,连个吸收山灵精进妖力的机会都没有!好啊,既然冤家都在。那我今日,便要将债统统讨回来!”

  ***

  二十七。

  二十八……

  二十……

  妖门后苦困万年的鬼煞此番得逃,嗜了人血后皆是一个个凶恶穷极。益州兵士身先士卒为逃命的百姓切后,个头稍大些的鬼煞扑杀而来时可将铁铠连带人撕碎。军令再先可兵士也都是人,其中不乏多少十几岁的新兵孩子,虽是无人言退——

  亦不是个触目惊心的残忍啊。

  他深知艾叶在与陆吾周旋,为将其引出城内拼尽全力缠斗,便再是胆怯也不愿喊他分神。所有人都在为这满城百姓,为这人间安宁赌命,又岂能容自己还在原地畏怯难移?到底是沉心凝神,提桂魄放开手脚。

  二十九。

  顾望舒默念着步数,也离那腥血哀嚎的主街再近一步。

  三……

  “道长!发什么呆!”

  顾望舒一惊,便觉有人扯着他头发将他弯腰拽倒退几步!亏得腰好不然是要直接被扽仰摔在地啊?惶然回神时听身前“咔嚓咔嚓”的冰裂声细密布开,寒气扑面夹杂巨邪臭气就在眼前!

  顾望舒识得喊他人的声音,匆匆退后几步立诀护身,与身后女子道:“怎么回事?”

  依明这才松了顾望舒的头发甚有愠气道:“道长!您险些撞在这巨邪身上,想什么至于不看路!”

  巨邪鬼面痛苦嘶喊伸长臂击在守护诀上,波澜后毫发无伤。依明见顾望舒后背一震,冷言回她:“不是不看,是看不见。告诉我当下什么情况,方才好动手。”

  依明忽地回想起今早他是如何双手捂眼地被艾叶仓皇带回木居,愕然捂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当下没时间理这些道义小事,只将臂缚一紧为难道:“小的鬼煞无妨,以我一人寒冰之力禁锢巨邪着实有些吃力……这只已经被神霄雷符击穿鬼目,但如此巨大一旦倾倒,定会波及前方未散尽的百姓!道长,艾叶大人呢?只能求他一助方可,您可知……”

  您可知他现在何处,依明“他”字还未出口,就看顾望舒垂目将眉心蹙得极深,表情难测地凝噎片刻后,忽沉气抬手,解了守护诀再唤起雪浪成冰,在依明那破碎在即的冰面之上再覆寒冰,将巨邪整个包裹其中,化为一滩腐蚀黑水后禁锢中央难得四溅,化气入云!

  “不要喊他,他忙得很。”

  顾望舒轻咳一嗓,散了手中萦绕寒气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前行几步,又随手挥剑砍了个扑来杂碎。他此刻倒还觉得瞎了也挺好,至少看不见依明当下吃惊到目瞪口呆,话不能言的个繁复神色。

  依明却是咂舌得不知是问人还是自语,“道长您……这个妖术……啊……不过想来也……”

  “……莫要多言。”

  顾望舒觉得自己是丢脸得多一刻都呆不下去,试试而已,不想那个傻狗居然还真的……渡了妖法过来。

  “巫女大人自己小心,在下先行一步。”

  “可您自己怎么!”依明放心不下焦急发问,想才经历如此厄难之人要如何适应,又何来在这满城妖邪中自保!

  依明看着眼前人背影漠然落肩,似带苦笑微微侧了脸与她留下最后一句。

  “怎么,要我躲街角里做缩头乌龟吗?不试试又怎知行不行。”

  依明忽觉心头一紧,痛得半跪在地咳出半口血来。大抵是过度施了太多妖法,凡人之身到底还是撑不住不应属于人间的术法,无论妖术,神术。

  但这自西域来的女子望城间混沌一片,忍下剧痛只停歇片刻便又强撑着起身,站起来时目光炯炯向着那大步走进万千利鸣,黑压压如蚁群的鬼煞中去的身影。

  困难险阻难乃至疼痛,虽无法混淆义者决心,但成胜者,仍需莫大勇气。

  叹他当初是如何以凡人之身唤天雷,诛大妖的啊。

  顾望舒幸得自己向来习惯于黑夜避人独自修炼习剑,清虚观的夜里虽有点灯,但难免夜半油尽,诺大的武场照不明。他只能夜夜摸黑在那一抹抹难辨辉源的微弱红光下舞剑,修术,便正如当下自己孑然一身目障后遁入虚无,仅可辩得模糊光影,仔细想想没什么不同的。

  只是那时候受了欺,负了伤,他唯有瑟瑟惧怯施守护诀将自己包裹进去,被一群人围着笑话是缩头乌龟。很多时候他不是赢不了,也不是真的认输,只是不想惹出更大是非,只是无人站在他这一边听他苦衷。大家看不到他被欺辱至何,他们只看得到清虚观的不肖二弟子又动手伤了人,寒川泠月是为无情无义,冰骨难近,谣言多了连自己都会信,可谁又知道。

  他才是那个内心最柔软脆弱,最渴望爱护关心的那个。

  他受够了。

  不想再将自己毫无意义地框在乌龟壳中,井底潭下。俗世不容他便罢了,他只想为自己的大道活着,舒心而活吧,反正哪怕是天地不容,也有一人……在呢。

  银铃再摇几响,顾望舒跃身反跳挥剑气扫平身后大片鬼煞,背手收剑时听见个贱兮兮的声音从铃声间传来。

  “哦呦,我都瞧见啦!小妖怪,耳濡目染是吗,妖术使得可真溜,欣慰,欣慰。”

  “……你若是只想跟我说这个,不如闭嘴省省力气。”

  “那我不得说些什么,免得你孤独!……哎呦!”

  铃声忽然摇得急促,艾叶哀叫后再没了声。顾望舒担心得慌不择路,被个不知道刚由疾风刮倒的什么东西拌了脚,蹒跚好几步才“咚”地一声撞到个大概是披着甲子的小兵身上,可把那本就惊恐的小兵吓得滋哇乱叫以为自己要被鬼煞吃了。

  “艾叶!没事吧!怎么了!你说话啊!”

  “你不是刚叫我没事儿别说……哎呦。”

  顾望舒听见声音才得松气,又难免后怕地训了句,“哪有话到一半突然停的道理!吓死了!”

  “我跑太快撞到墙了嘛……疼死我了。哎呀先别说了,我没空……!”

  耳边再是“轰”地一声震响,陆吾掌劲火团撞艾叶风墙,反冲逼得艾叶在空中如中矢的雁直直坠下,再御风而起勉强赶在跌落瞬间重新冲天!

  “顾望舒,我还活着呢,管好你自己就是!”